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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威胁我!”薛昌一拍桌面,面色铁青,心中恨极,可他却只是个庶出,面对族长终究还是添了三分小心。
薛城似是没有看到他的脸色一般,道:“我们薛家领着内帑采办,在这金陵城中也算是有些脸面的,可说到底也只是个皇商,有些事情,我们薛家不能沾!”他这话说的狠了,只紧紧的盯着薛昌,道:“三叔可明白?”
薛昌沉默了片刻,却道:“忠义亲王的身份怎么能一样?”他扬起了眉梢,抚了抚胡子,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内府日后还不是忠……”
“住嘴!”薛城怒喝,深吸了一口气,只点了点头,道:“看来三叔已经有了决断。”说着他将一个递给薛昌,道:“三叔还是瞧瞧这个吧,单凭着薛坛他做的这些糊涂事儿,这薛家就容不得他!”
薛昌大惊,急忙翻看着,薛坛逼死佃户,强抢民女等等,虽说早已经用银钱抹平了,可若是薛城追究,他们一家着实落不了好的。
老姨太太瞧着儿子的面色,心中大怒,愤而拍桌,道:“真是反了反了,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老太太没?”说着就打算撒泼,平日里她老人家也没少用这招。
薛城只皱着眉头,没有理会老姨太太,王菀倒是轻笑了一声,直笑的老姨太太大怒,道:“你笑什么?我是老了,你们也没人将我放在眼中了!”
王菀眉头都没动一下,只笑道:“老姨太太可莫要生气,只是如今我管着家,前些日子,想着家中的人多,丫头们年纪也大了,也该配人了,就打算将他们的身契找了出来,也成全了我们主仆一场不是?”说着她似笑非笑的看向那老太太。
老姨太太的哭声似是被掐断了一般,愕然的瞪大眼睛,她怎么会忘记,她如今虽然瞧着风光,可当初的身份却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罢了,因着姿容姣好,使了些手段才爬了床,被老爷宠爱,可纵使后来孕有一儿一女,可那卖身契始终握在太太手中的,即使日后太太去了,她仗着身份索要,可却也从未成功过,如今她提起卖身契又是何意?
王菀只扬了扬眉,看向薛昌,道:“三叔,老姨太太年纪毕竟大了,身子难免有些不大舒坦,二弟他又怎可留恋京中的繁华?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只怕会说二弟不孝呢,就连声哥儿在学里怕也要受到连累呢。”
薛昌咬了咬牙,又看了薛城一眼,才勉强的扯出一丝笑,道:“城儿放心,我这就让那不省心的孽畜赶紧儿回来,老太太自来就疼着他。”
王菀只是弯了弯嘴角,薛城这才点了点头,道:“三叔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又看了老姨太太一眼,薛城也没心情同她老人家寒暄,扬了扬眉,也就起身告辞了。
虽说将薛坛从京中召回,可他这般不省心,终究会招来祸端,王菀揉了揉眉心,可如今却不是个好时机,若是真的将薛坛从薛家逐出,却也相当于间接的得罪了忠义亲王,虽说王菀知道他最终成不了事儿,可若是现在得罪了他,薛家可承担不起他的怒火的。
薛垣从京中回来也已经十二月份了,金陵城早已经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大片,他进府后先来永福堂请安,丫鬟上利索的上前为他换了斗篷,又拍了拍身上的落着的雪花,待收拾妥当后才道:“给哥哥嫂嫂请安。”
薛城看起来很高兴,点了点头,道:“回来了就好。”说着又仔细打量了薛垣的神色,却是叹道:“瞧着似是瘦了许多。”京中俱是有分号的,他也听掌柜的提了薛垣的差事办的很好。
王菀听他们说了会子话,才道:“有什么话也等二弟休息休息再说吧,这大老远的出门一趟,也忒不容易了些。”说着又瞧了瞧门外的大雪,道:“弟妹可担心坏了,你也去瞧瞧她,也好让她安心些。”
薛垣这才同哥哥嫂嫂告辞,巴巴的跑回去看妻儿,刘氏早已经在门前侯着了,待小丫头报二老爷回来了之后,她就急匆匆的想要跑出去,却被小刘氏同几个丫头拦住,道:“您如今可是双身子,外头那么大的雪,仔细滑着了。”
刘氏面上有些红晕,听妹妹这般说,略微的有些难为情,赶在薛垣进来前,小刘氏也很有眼色的告了退,虽说是姐夫,可终究还是要避嫌些才好的。
刘氏来不及阻拦,正巧薛垣大踏步走了进来,连忙迎了上去,道:“老爷回来了。”说着就让丫头们给他更衣,又道:“可是见过哥哥嫂嫂了?”
“嗯,刚从哥哥那儿来。”说着仔细的打量了妻子一眼,半晌后才点了点头,道:“瞧着面色倒也还好,这我也就安心了。”
刘氏听他的关心,心中高兴,嗔怪的瞪了薛垣一眼,道:“就会说胡话。”
“这怎地就是胡话了,我心中牵挂你,自然就想着你了,如今瞧你气色尚好,可见是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了的。”薛垣换过衣衫,靠坐在软榻上,瞧着桌面上尚还冒着热气的两杯茶水,挑了挑眉,道:“可有客人在此?”
刘氏看了薛垣一眼,迟疑了片刻,才道:“原是我娘家妹妹,前些日子遭了难了,如今借住在家里呢。”
薛垣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既然是借住在家中,让丫头婆子们用心伺候着,可别委屈了人家,倒是不好了。”
刘氏点了点头,为了薛垣的体贴,心中只觉得极为熨帖。
用过晚饭,薛垣才见了他那小姨子,一身素衣,瞧着很单薄,低垂着头,并不大说话,很老实的样子,待请了安之后,也就退下了。
因着大雪,王菀并不大出门,平日里也都窝在炕上,并不挪动,薛城却是又病了,他整日里咳嗽,没个消停的时候,王菀并不让蟠哥儿宝姐儿往他身边凑,怕过了病气给两孩子。
王菀站在廊下,穿着大氅,抱着个手炉,看了看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轻叹道:“这样大的雪,怕是要冻死人了。”
巧竹伺候在身后,叹道:“这也是没法子,这样的天气,连房子都能压垮的。”她低垂着眼眸,有些伤心,道:“怕是又要有不少女孩被发卖了。”
王菀轻叹了口气,只道:“听说鸡鸣寺每年腊八会在寺前施粥。”
“是有这么一回事。”巧翠倒是都明白,笑道:“这也是鸡鸣寺的传统了。”
“改日拿一百两银子给鸡鸣寺送去,只当是咱们的善心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倒是很愿意做上一些的,只是却没有想到,这次雪灾,竟然会牵扯这么大的范围,很多县村都受了灾,就连城中都有灾民。
王菀从粮油铺子路过,瞧见许多商铺抬高了物价,竟是比平日里多了三倍不止,这让王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待去了自家铺子的时候,掌柜的连忙迎了上前,他微微弓着身子,将王菀迎了进去,笑道:“太太今儿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儿。”若是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呢。
“从前头过来,看到许多铺子都抬高了粮价,这是何故?”王菀看了那掌柜的一眼,哼道:“城中受了灾,此时抬价,赚的钱也不知道亏心不!”王菀冷哼一声,瞧不惯那些人的做派,只道:“我们铺子只管按着原价来!”
那掌柜的躬身伺候着,赔笑,道:“太太有所不知啊,今年收成原就比往年低,又加上这天灾,粮价高些,也是常理。”
王菀眯了眯眼睛,瞧着那掌柜的模样,扬了扬眉,半晌后才点了点头,“这样啊?”待那掌柜的点头,王菀一拍桌面,怒道:“你当我是傻子在哄呢!收成低或许是有的,可再高却也不会离谱到是往日里的三倍!”说着她冷笑一声,道:“我不管别人怎么做,总之这事儿在我这里不成!尽快给粮价给我降下来!”
“可……”那掌柜略微有些迟疑,半晌后才左右看了看,道:“太太,这粮价是福瑞祥的意思……”说着怕王菀不理解,才又小声的说道:“福瑞祥的背后可是总督大人呢。”
王菀一听这话,脸都差点气歪了,可总督是谁,两江总督可是官居一品的封疆大吏,又岂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可是能做到总督的人又岂是傻子?他能明晃晃的做出这样的事来?若真是趁着雪灾发财,那么各地的御史难道是摆设不成?
王菀咬了咬下唇,摆手道:“让我先想想。”
掌柜的看了王菀一眼,又叹道:“太太,今年各地都遭了灾的,朝廷的救灾粮到现在还没有来,先前巡抚大人就将各粮油铺子中的往年的库存全都低价购入,这新米抬价也是上头的意思。”
王菀皱了皱眉,正巧全面传来喧哗声,王菀走了出去,正巧碰到一老妇,提着个布袋子,哀求道:“求求小哥了,我孙儿好几天没吃上一口热饭了,他还病着,眼瞅着就不行了。”说着哆哆嗦嗦的从早已经烂了的棉衣中掏出十几个铜板,道:“求求小哥了,你拿着,能买多少就是多少了。”
那小哥苦恼的看着婆子,道:“阿婆,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十几文钱买不了米啊!”
那婆子只是苦求,跪下来磕头,道:“求求小哥了,老婆子只剩下一个孙孙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王菀抿唇看着,半晌后才道:“按着原价卖吧,不必涨价。”说着扭头就走,这里是商铺,若是她给那婆子送米,后面排着队的人,又该如何?
故此,王菀只是扭头走了。
她帮不了这些人,她也没本事同官府作对,这抬高粮价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经了上头同意的,她无能为力,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帮一个是一个。
朝廷的赈灾粮终于到了,各处也陆陆续续的支起了粥棚,王菀也去瞧过,可结果却不尽人意,那粥稀的能照出人影来,这让王菀心中不满极了,可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真的很忙,很抱歉大家!
☆、第三十三章
王菀并不是个好人;这她承认;可若说她是一个坏人;却又委屈她了,这一场破天荒的大雪;以及粮食的减产,让很多人在又冷又饿的环境中失去的性命;大自然的灾害往往是残酷的;她想要做些什么,可如今的她却又觉得无能无力。
她不知道朝廷的赈灾粮有多少,可是看到粥棚中那能当镜子照的稀饭,她又觉得心酸;虽说粮食紧张,可却也不会到这种程度的吧。
薛城瞧着整日里往外头跑的妻子;不由的皱眉,道:“你也不必去看了。”他自然知道她每日里做的是什么,只道:“赈灾粮又有多少是到灾民手中的?将好的粮食替换为发霉的陈粮,在发放给灾民,所有的地方都是这么做的。”他很是平静,看起来颇为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这件事情是在正常不过了的。
王菀沉默了片刻,声音中有些喑哑,半晌后才道:“我去尝过那粥了……”王菀低垂着眼眸,轻叹了一声,才道:“根本无法入口。”至少她差点吐了出来,总有一股子腌臜味儿。
薛城拍了拍王菀的后背,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后才道:“你若是心中不舒坦,去寺里捐些香油钱也就是了,自有和尚施善布粥。”说着他叹了口气,道:“这金陵城有总督有巡抚更是有世家大族豪门贵戚,却是轮不到我们薛家打头来行这个善积这个德的。”薛城看王菀没有说话,只得继续说道:“赈灾施粥这事儿,总归是要由官府出面才好,若是我们私自设了粥棚,就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或许就是灭门破家的大罪了。”
王菀沉默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道:“我虽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可芸慧她可以啊!”先前倒是没有想到这茬,此番说这事儿该由官府打头儿,王菀才想到芸慧,唐大人如今正做着这事儿呢,也不会存在什么收买人心的举动了,“将粮食给芸慧,我也不用担心这粮食被什么人贪了去!”
“何必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又没人知道。”薛城撇了撇嘴,叹道:“也没人念着你的好。”
王菀哼了一声,又道:“你懂什么?”说着她翻了个白眼,道:“我是个俗人,既然做了这好事,自然就想要有人念着我的好的。”她看了薛城一眼,又道:“虽说百姓们不知道是我捐的粮,可唐大人知道啊。”说着王菀意味深长的看了薛城一眼,又道:“一来,我真的帮助了那些百姓,我心里不会有愧疚,二来嘛,就是会帮助唐大人度过这难关,想来他也是乐意的,这三来,也是让我们薛家在唐大人眼前有个好印象,至少让他知道我们薛家是良善之家,同唐大人打好交道,日后有什么事儿,他也会先想着我们薛家的。”
薛城显然早已经想到了这茬,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只笑道:“有什么事,你只管做着就是了。”他是她的夫君,只要在规矩内,他还是不介意帮着她的。
次日,王菀直奔知府衙门,芸慧笑着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