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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报纸上说的,哪里有那样的事?〃我说:〃这么说起来马厅长没事?〃他微微笑了说:〃话是活的,换句话七大罪状是七大功绩!就看谁来说这个话了。上面的人想换他,顺势就掰倒了,不想呢,开个表彰会那是理直气壮的。话语权决定一切,就看在谁手里。〃我连连点头说:〃这个东西真妙啊妙啊妙啊,真是妙不可言啊。〃他说:〃一个人飞黄腾达或潦倒一生,就看上面的人愿意怎么说你,说你!反正怎么说都是可以的。〃我说:〃我一辈子就是别人一句话,想起来心里发冷。我还以为自己是谁呢,还把骨气吊得高高的呢。古希腊格言说,认识你自己。我想这算什么格言,谁还能不认识自己吗?现在才知道,认识你自己,不容易!我认了这么多年,头破血流才认清楚了一点,以前太狂妄了,真不知天高地厚山高水险。〃他说:〃舒少华就是典型的不认识自己,自恃在医学界名气大,自己是人物,对马垂章也敢唱反调。今天你是个人物,明天说你什么都不是,你就什么都不是,你的学术地位是需要权威人物来说的,说你有就有,说你无就无,他不明白这个说有多厉害。〃
我想一想自己也是被人任意说的,这个说是中国文化的精髓。我叹气说:〃我今天真的不该去的,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等于是上了贼船了。〃晏老师把手往下一砍说:〃不,这个信息是一笔财富,你要好好利用。你马上打电话向马厅长汇报。〃我本能地推辞说:〃那太那个了吧,我从舒教授那里出来,还答应了他一定保密呢。〃他说:〃你今天不汇报,明天最迟后天就来不及了,你就是乱党贼子了,你说你怎么办吧。〃我一听头脑中嗡嗡地响,那样我就太委屈太太委屈了。真的这就是政治吗?你进入了就没有骑墙的余地,没进入沾了边也不行!我说:〃今天太晚了,都十点多钟了。〃他说:〃今天太晚了还不晚,也许明天一早就太晚了。〃我急得直甩脑袋说:〃啊呀呀呀呀呀呀我真的做不出,这算不算出卖呢?〃他说:〃你自己想想吧。今晚不下决心,我可以说你家董柳调动都完了,不是手续还没办好吗?给你找个理由让你完蛋那是给你面子,其实理由都不必找一个,别以为你家董柳真是什么人才,那是别人说的一句话,随时可取消的。你讲良心,别人到时候不一定是这样想,在这些事情上,没有比讲良心更坏事的了。〃我搭拉着脑袋,痛苦不堪。我这时非常清醒,晏老师是对的!而自己的本能指引的方向总是错误的。晏老师上厕所去了,我想董柳她可经不起这个打击!忽然出乎自己意料地,我身子往前一窜,双手就撑在地上了。我四肢着地爬了几步,昂着头把牙齿龇了出来磕得直响,又舌子伸出来垂着,在心里〃汪汪〃地叫了几声,听见厕所门栓一响,猛地跳起来,坐回沙发上。我说:〃我到办公室打电话去。〃
58、也是讲功利的
到办公室我没有开灯,一把摸到电话,不让自己有犹豫的机会,就借着外面的亮光拨了马厅长家的电话,说:〃马厅长我晚上了解到一件事,气愤得睡不着觉,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打电话给您,恐怕太打搅您了。〃就把事情简单说了。马厅长说:〃你马上过来。〃我放下电话,冲出大院,就打的过去了。
沈姨对我努努嘴,示意马厅长在书房里,她把我带到卧室,把门带关了,我就在床沿坐了。一会我听见书房门开了,有人在说话,声音似乎有点熟,却想不起是谁。那人去了,沈姨叫我出来,看见马厅长坐在沙发上。我过去说:〃我在床上气得实在睡不着,也顾不上马厅长您要休息了,就打电话了。〃把事情详细说了。他说:〃我有七条罪状,你怎么看?〃我说:〃欲加之罪!什么叫一言堂?全省卫生系统需不需要一个核心,需不需要一元化领导?什么叫好大喜功,改革开放的年代就不能用常规思维常规速度!以权谋私就更可笑了,省里这么多厅级单位,像卫生厅这样经济上一点辫子都抓不到的,又有几个?舒少华他不是针对哪个人的,是想搞垮我们的事业,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马厅长微微点头说:〃狼子野心四个字就把他的轮廓画出来了。个人私欲膨涨了,对事物就会失去正确的判断。〃我说:〃我想厅里的意思,是看他业务上还过得去,让他从行政事务中解脱出来,一心一意搞业务,没想到他他他他恩将仇报!〃马厅长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说:〃是不是这封信?〃我一看目瞪口呆,就是两小时前在舒少华家中看到的那一封。我心中一阵失望,有人抢在我前面了!我把信还给他说:〃我真的看不下去,看了我眼睛冒火,把信都会烧掉的。〃沈姨说:〃我说老马你那样没日没夜地干图了什么,趁这次机会辞掉算了,养养身体。〃马厅长说:〃是啊,是啊,我干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写份报告了,别挡了别人的路!〃我马上说:〃沈姨您这样劝马厅长我就有意见了,还不是一点意见,意见比太平洋还大些!马厅长真的让给那些人,我都服不了这口气!那不是葬送了我们的事业吗?〃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沈姨走到门边问:〃谁?〃外面的人说:〃我和老彭。〃这不是尹玉娥吗?马厅长示意一下,我就跑到书房里,把门关上。尹玉娥和她丈夫进来了,在说那封信的事。我把耳朵贴在门边听,听不清。就爬在地上,翘起屁股,耳朵贴近门缝听。老彭说完了,尹玉娥说:〃我证明我家老彭是学孙悟空,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就签了名,看看舒少华他们到底想搞什么鬼名堂!〃老彭说:〃本来早几天就想向您汇报,想想等他们表演充分了,再向组织上作一个全面汇报。〃马厅长说:〃现在说也不晚,不说吧,也没关系。〃老彭急得要命说:〃汇报我是早就铁了心要汇报的。〃尹玉娥说:〃老彭早就打定了这个主意,早好几天就要来汇报。我要他干脆把情况了解全面了,一次性汇报。〃老彭说:〃等我把情况了解全面了,就在今晚打电话过去,要舒少华把我的名字抹掉。他说今天下午就寄到省里去了,这真是流氓手段!原来说好要凑齐八十个人签名的,谁知群众的眼睛雪亮,看穿了他的阴谋,他一看不行了,这提前行动了,把我的计划也打乱了。我真的是想潜伏在里面摸情况的。〃马厅长说:〃我知道,我心里还是明白的。不过那封信起草是哪几个人凑的那几条呢?〃老彭声音都发抖了,说:〃我,我。。。。。。〃尹玉娥说:〃我家老彭为了潜伏得更深些,也去参加了那个会。可能也说了几句话,那是为了引蛇出洞。〃老彭说:〃正是,正是,把毒蛇从蛇洞中引出来。〃马厅长说:〃好,好。〃沈阿姨说:〃老马你几天没休息了,你不要命了。〃尹玉娥夫妇就告辞了。沈姨把门关得〃砰〃地一响,我想象着尹玉娥和老彭在门外像掉进了深渊,半天都抬不起脚来。我赶紧跳起来,沈姨开了门说:〃大为,你过来。〃我说:〃刚才是彭处长吧,我听见尹玉娥的声音了。〃沈姨说:〃这两个王八旦,我把他们撕了生吃也吃下去。〃马厅长说:〃大为,你过来。〃拍一拍沙发,我就坐到他身边去。他说:〃这封信你今晚找一个地方复印十来份,明天上午一声不响放到阅报室去,就可以了。我就这么一份,你可千万别丢了。我说:〃除非我的命也丢了。〃他说:〃明天你什么时候到办公室来一趟。〃
我拿了信,跑出研究院,叫了的士全城到处跑,找了十多家打字复印社,都关门了,拍也拍不开。终于在南小街找到一家,卷闸门已放下来一半。我弯了腰对里面的人说:〃有一份紧急材料,麻烦你们复印几份吧。〃里面的人说:〃几张纸我还懒得开机呢,还要预热。〃我说:〃一份抵三份,总可以吧?〃就印了十五份,给了三倍的钱。回到大院我又敲开晏老师的门,把事情说了。他说:〃人家才是搞政治的呢。私下散发材料,那不是破坏安定团结吗?这是非组织活动,上面最反感的就是这一套。舒少华跳到黄河也别想洗清了。〃我说:〃我在马厅长家的表现是不是太过了一点?〃他说:〃一点也不。他当然明白你的情绪夸张了一点,有表演性,这不要紧,问题是你跟他站在一起了,这才是要紧之处。有了这一点其它都无所谓了。大人物看问题只看实质,忽略细节。你给他送点人参什么的有什么用,他少了什么?关键就是政治上站在一起,这是大问题,其它都不是问题。在圈子里,谈不上永恒的朋友,也谈不上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政治上的同盟关系是最真实可靠的,也是最稳定的,除非有一天利害关系变了。他交给你这个任务,就是相信你,把你看成自己人。这样的机会一辈子只有一次,但有一次也就够了。大人物是讲人情的,更是讲功利的,你支持了他,他必定会给你回报,这也是游戏规则,否则游戏就玩不下去了,以后谁还会跟他走?不只是市场上才讲交换原则。〃我说:〃那一群人就被我害死了,我于心不忍。〃他说:〃那你讲良心去吧。〃又说:〃别以为你有那么重要!他们的命是注定了的,以为自己是学术权威,不知山高水深!〃他这么一说我安心了一点,那些人注定要倒霉,我怎么样他们都是逃不了要倒血霉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阅报室,在门口瞟见里面没有人,就走开了。快十点钟时,里面出出进进了好些人,我就走了进去,拿张报纸来看,把那一叠信放在报纸下面,又看了一会报纸,就走了。过一会我到马厅长办公室去,他在看什么文件,并不抬头说:〃小池来了?〃我说:〃好了。〃他说:〃坐吧。〃我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去,他说:〃坐这边来。〃我就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扶着桌子边,慢慢坐下了。他说:〃有些事早就该跟你说了,忙着就拖到了今天。〃我说:〃有什么事马厅长您只管布置下来,我哪怕上刀。。。。。。〃他指头一点打断我的话说:〃你在老地方住了好几年了吧?〃我说:〃快七年了。〃他说:〃过了这几天你去找申科长,看看他那里还能不能挤出一套房子?你的那些文章我都找来翻了一下,很不错的。厅机关正经能搞业务的就那么几个人,都是人才,我们应该有特别的政策,你都委屈这么些年了。〃我很感动说:〃马厅长,这个时候您还想着这些小事!〃他说:〃还有一点,你是否考虑过自己的学历还跟不上时代发展?形势发展很快,要求也提高了。人要有鸿鹄之志,首先得把自己的硬件准备好。我们这些人,迟早要退出历史舞台的。〃我心中打了一个炸雷,身子猛地前倾,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我掩饰着说:〃马厅长您怎么这么说,您永远永远。。。。。。〃他又手指点一点打断我的话,说:〃是不是想去读个博士?〃我说:〃我总觉得厅里的工作。。。。。。〃他说:〃两边挂着,两不误吧。我本来想自己亲自带你,但我们的点今年明年不知能不能批下来。时间很紧,你就到中医学院去读,今年就去,你准备一下外语,别的我会安排好的。〃我心里热乎乎的说:〃马厅长,你,你看,我,我。。。。。。〃我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滚,声音哽咽,〃我真不知道怎么才。。。。。。我以前。。。。。。〃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抓起话筒:〃哦,是丁小槐,什么,你再说一遍,一封信?谁写的?什么内容?。。。。。。知道了。〃马上又给省委组织部四处打电话:〃钟处长吧,我马垂章。忙?你们总是忙的,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这么回事,我们厅里发现了一封联名告我的信,到处散发,厅里都传遍了,你们还没收到?暂时还不叫它非组织活动吧,也许就代表了群众意见呢?我要求省里派人下来,收集群众意见,七条罪状呢。。。。。。。经济方面他们倒没敢捏造,想捏也捏不出来。放心?一条罪状就把我整扒下了,何况七条?哈哈。〃他打这个电话并不回避我,使我感到更亲近,他已经把我划到那个最核心的圈子里去了。
59、说与被说
晚上十点多钟我悄悄去了晏老师家,把这一天的情况告诉了他,但没说〃鸿鹄之志〃那一段。他说:〃总算上路了。〃我说:〃您昨天说了会有回报,我想可能也是的,就是没想到有这么快,又有这么高。〃他说:〃好戏才开锣呢。〃我说:〃来得太快了都有点交易的意味了,怪不好意思的,好像我是为了得到点什么?〃他嘿嘿笑了说:〃那你不是为了得
到点什么?或者心里想得到点什么又要别人看不出来?〃我说:〃怪不好意思的,好像自己都被别人看透了。〃他说:〃马垂章他连你都看不透他坐在那个地方?看透了不要紧,一要生存二要发展,这谁也一样,你池大为一个人这么想吗?大人物早把人性摸透了,反正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