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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野猫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陈恨仍是睡着,李砚便把猫放到他的腿上了。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昨夜守岁,陈恨同他闲话,讲到陆游,说到铁马冰河入梦来,也说到骑驴入剑门,随口提了一句我与狸奴。
今日李砚在山里练剑,就带回来一只出来觅食的野猫。
睡梦中的陈恨觉得腿上一沉,只是睡得熟了,就不管了。
不过野猫到底还不安分,原先是李砚抓着它,它不敢跑,现下李砚把它放在陈恨的腿上,野猫便要跑了。
猫才弓起身子,李砚便一抬手,把它重新按回陈恨的腿上,让它卧好了。
一人一猫,一同等着陈恨醒来。
陈恨醒来时,揉了揉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果然是猫,第二眼看见的是身上披着的衣衫。
他的眼睛都亮了:“啊,小猫猫!是你给我盖的衣裳吗?”
李砚道:“是……是它。”
……
好长的一个梦,他在梦里跨过一年的岁月。
在养居殿醒来,陈恨身上还披着衣裳,却没有卧在他腿上的小猫了。
案上点了蜡烛,陈恨睁眼,恍惚之间仿佛看见那烛焰跳动着,就快要把面前李砚的鬓发烧着了。
他忙唤了一声:“皇爷。”
二人身下坐着的,说是长榻,其实不怎么长。要坐两个大男人,还要放一张木案,这长榻其实是很短的。
方才说话时,他不自觉一蹬脚,就踢了李砚一下。
李砚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应道:“怎么了?”
他再定睛一看,那烛焰离李砚的头发还远着呢,便随口应了句:“做梦了。”
“什么梦?”
“臣不记得了。”
陈恨继续想那只猫。
后来那只猫得了机会就跑了,李砚怕他伤心,还想瞒着他,去山里边把猫重新找回来。
最后是陈恨逛了半座山,好半夜的时候,把李砚给找了回来。
“这么迟了不回家,王爷是觉得臣的生活太过平淡,想要给日子添一些波澜吗?”
“不是。”李砚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竹枝,用匕首将表皮削得平平整整的,塞给陈恨做杖。又伸手拿走他手中的火把,走到他身前去,以练剑用的木剑拨开挡在前边的树枝。
陈恨安慰他道:“不就是猫没了么?它原本也不是我们家的。看不出来,王爷表面冷冷清清的,心里还挺喜欢那只猫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
陈恨挑了挑眉,快步上前,走到他身边,伸手搂他的脖子:“臣已经有一只猫了,人前尖牙利爪,凶得很,但是在人后,肚皮软乎乎的。这只猫,是别的猫都比不上的。”
只是陈恨到底不放心,暗自嘟囔了句:“那只花猫的爪子还没长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第二天陈恨很高兴地找他来看:“我在墙边放了一点饭,那只猫回来吃啦!”
后来他还拉着李砚半夜趴在墙头偷看,确认吃了东西的是那只猫才放心。
开春之后,大概是猫的指甲重新长出来了,陈恨也就再没见过它。
忠义侯陈恨安定下来之后,在侯府也养了一只猫。
……
烛影半昏黄。
时间不多了,同榻而眠的系统任务还是要做的。
能不能完成任务,就在今晚一搏了。
陈恨想着抓住最后一点机会,跟李砚套套近乎,好让他晚上留自己在养居殿睡觉。
“皇爷,臣梦见我们在岭南养的那只猫了。”
“你不是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吗?”
陈恨厚着脸皮答道:“臣又想起来了。”
“你是说那只花猫?”
“是。”那时候他还说李砚像一只猫来着,现在看看,李砚都已经长成一只老虎了,还真是——岁月不饶人。
在岭南时的李砚,经历了长安的风风雨雨,话不多,但是懂得为人着想,还有一点少年人的别扭劲儿。实在是可爱。
至于现在么。陈恨倾身向前,撑着头看他,李砚重生之后,他是越来越摸不透这个人了,有时候反倒是高公公更明白他的意思,他到底是长成帝王了。
李砚淡淡道:“那之后,朕就明白了养猫的道理。”
“什么道理?”
“要关进笼子里养。”
陈恨瘪嘴:“皇爷,你好狠的心。”
李砚转头去看烛焰,眼角余光却瞧着陈恨,低低道:“猫是天生野性,不关进笼子里,养不住也养不熟。”李砚想了想,又补了句:“像你。”
他这是什么眼神儿?陈恨假笑。
但好感度还是要刷的。于是他想了些闲话来说:“皇爷还记得侯府的陈猫猫么?皇爷许久没见它,它被张大爷养着,都长得好肥啦。”
陈恨伸出右手食指,在他面前画了一个圆,圈出好大一只肥猫的模样。
李砚不语,目光随他的手指绕了一圈,最后却又回到陈恨的身上。
陈恨为了引他说话,随口给他学猫叫的声音:“喵——”
烛光跳得厉害,李砚垂眸,心道,真要命。
……
陈恨管自家儿的猫叫陈猫猫,但陈猫猫有一个御赐的名字——陈建国。
那时长安事变,长安城到处乱成一片,几个月后,陈恨在宫中四处闲逛,看见一只灰猫趴在废弃的宫殿里,就把它给带回来了。
洗干净了才知道,那是一只白猫。
陈恨带着它去养居殿探望皇爷,他把猫藏在侯王礼服的大袖子里,拢着双手,径直走到李砚面前。
“皇爷,有好消息!”
李砚看见他眉飞色舞的,也笑了笑,道:“什么好消息?”
“忠义侯府——”陈恨凑近了,附在他耳边,用气声道,“添丁啦。”
李砚一愣,佯装镇静地问道:“是哪家……怎么连礼都没……”
他这话问得太轻,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
陈恨转身,想要将猫从袖子里拿出来给他看,结果那只猫死死地扒拉住他的袖子,他弄了好一阵儿,才把猫给拿出来。
陈恨双手把猫举起来,还给它的出场配了背景音乐。
李砚暗松了一口气:“一只猫,你真是……”
“皇爷,注意一下言辞。”陈恨把猫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这位是忠义侯府大公子,我儿子。”
啪叽一声,忠义侯府大公子一脚踩进了砚台。
陈恨忙把它给抱起来,又用衣袖给它擦脚:“你爹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在人家家里要守规矩,还不快给皇爷道歉?”
白猫朝李砚喵了一声,陈恨笑道:“皇爷,看来它还挺喜欢你的。”
陈恨蘸了点御用茶盏里的茶水给猫洗脚,李砚竟也随他去了。
“洗白白了,让你皇伯伯抱抱。”陈恨将猫递给李砚,李砚也顺手接了,就放在腿上。
白猫趴在李砚腿上,扫着尾巴,陈恨凑在李砚身边逗猫,也晃着若无实有的尾巴。
没什么话可说,陈恨只是一心逗猫。李砚见他玩猫玩得起劲,顺手也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这猫有名字没有?”
“求皇爷赐名。”
“你想吧。”
陈恨想了想,正色道:“皇爷初登基,不如就叫做陈、初、基!”
沉默。
“那不如叫做陈、建、国!”
依旧沉默。
陈恨改口:“那叫做李建国?不过一只猫,从国姓不大好吧?臣都还没从国姓呢。”
李砚咳了两声:“随你喜欢,就叫做陈建国吧。”
“谢皇爷赐名!”
后来每次进宫,陈恨都追着陈建国同志满宫乱跑。
受到冷落的皇爷,宣了一道口谕:忠义侯玩猫丧志,责令其不准带猫进宫。
上一秒还是皇爷赐名,下一秒就是宫廷禁猫。
得宠与失宠,全在帝王一念之间。
唉,猫生坎坷。
……
从前陈恨说,李砚表面冷冷清清的,其实心里可喜欢猫了。
陈恨对他喵那一声,李砚忽然就大彻大悟了,好像说得挺对。
可是紧接着,陈恨随口说的一句话,又惹皇爷生气了。他说:“进宫这么久,好久都没看见陈猫猫了,臣还挺想回去的。”
李砚低头看书,只将自己好的不好的思绪统统埋藏在圣人言语的字里行间,他道:“你想走了?”
“是……”陈恨听他语气不大对,便改口道,“其实也不是……”
李砚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只道:“今日你与朕耗了一整日,就是为了要回侯府?”
好平静的语气,但那其中好像又潜藏了好大的怨气与怒气。
“不是,臣没有……”
“近来朕宽纵你了,谋反未遂的事情,还没过去。”李砚将书页捏皱,如念咒一般轻轻喊他,“忠义侯。”
陈恨一听他这么喊,就知道自己要完。马屁拍在龙屁股上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为了任务,还得负责把人给哄好。
后来陈恨实在没法,直接伸手拍了拍李砚的心口,想把他的气拍顺了。
可抬眼一看,李砚还是那样冷冷清清的模样,陈恨从前用来哄他的话,都说尽了也没作用。
陈恨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就生气了?
那时候天晚了,陈恨哄了他好久,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生气,自己心里也光火,一时口快便道:“那臣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恨很侥幸地想,一次不做任务,还是这种垃圾恋爱系统的任务,应该没什么关系。
最后系统降下一道天雷,催他快做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陈恨:“这只猫,是别的猫都比不上的。”
第十二章:陈恨:“臣喜欢像猫一样的,软乎乎的。”
还有一个小小小小的点就是,陈猫猫对皇爷喵了一声,陈恨得出结论:“皇爷,看来它还挺喜欢你的。”
已知:喵=喜欢
题设:在这章陈恨对皇爷喵了一声。
求解?
第19章 抵足(6)()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老天降雷,非逼我爬上皇爷的榻。
以下是受到天雷袭击的陈恨的陈词:
“那天晚上天气晴朗,皇爷莫名其妙朝我发了一顿脾气。我也很生气,但是我还是耐着性子去哄他,谁知道他越长大越难哄了,哄到后面哄不好,我就更生气了。我作为忠义侯,我特别有骨气,于是我就走了。”
“我坐在榻边等到半夜,还以为没什么事情了,正要铺床睡觉,一道天雷就落在了我的身后。”
系统提醒,距离任务结束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请您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那道雷就劈在陈恨身后,把他右脚的鞋后劈得焦黑。系统控制得很好,只劈焦了鞋,但也吓到了陈恨。
那时陈恨正抱着被子,被这么一吓,僵着身子站在原地。好久之后转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都冒黑烟儿了。
他嚎了一嗓子,连怀里的被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夺门跑出长乐宫。
下午的小雪一直飘到晚上,已是夜深,宫人也都休息了,宫道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陈恨飞跑过去,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途遇一队守夜的禁军,离得远远的就拔出刀来,朗声问他是谁。
没等陈恨回答,为首的禁军统领许将军就抬手示意他们收刀入鞘,道:“那是忠义侯。”
“那就是曾经说动禁军,一举助皇爷登基的忠义侯?”
陈恨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带起一阵风来。他手里抱着一床被子,头发又披散着,活像是个别的什么。
禁军中另一人低声道:“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或许是许将军也觉得不像,盯着陈恨的背影瞧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确认,那就是夜赴禁军营、数语说众将的忠义侯陈离亭。
陈恨一直跑到养居殿门前,趴在上边拍门。
自窗子里透出来的烛光晃了晃,在偏殿守夜的高公公和小太监也被惊动了。
高公公走到跟前儿,一句侯爷都还没喊出来,李砚就亲自给他开了门。
——皇爷,今晚臣跟你一起睡。
陈恨只消臭不要脸地凑过去说这么一句话,任务也就这么完成了。
但是李砚挥手让高公公他们下去之后,又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回,把他那一点无赖劲儿都消磨没了。
陈恨想,从前自己雪夜访禁军,轻轻的三言两语,就将他们拨得掉了个面儿,怎么碰上李砚,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他好容易下定决心,张了张口,然后对着李砚——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