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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恨兜兜转转,才在前边见到露出的一角屋檐。
他没头没脑地闯进去,提着湿透了的衣摆跳过陈旧的门槛。
废弃的道观里早有人了,还生起了火。那人守在火堆边,不紧不慢地正烤火。
陈恨往后退了半步,才要道歉,那人便站起来朝他打揖:“陈公子。”
声音是有些熟悉的,陈恨用湿透了的袖子抹了抹眼睛,才看清是徐醒。
他还礼,心想自己与徐醒从来都不怎么对付,便摆着手退到角落里去:“我就是过来避避雨,徐公子不用理我。”
陈恨用散落在四处的稻草给自己铺了个窝,他抱着腿坐在角落,寒意顺着湿了的衣摆往上爬,他睡着了,还顺带着做了个梦。
他做梦梦见李砚因为找不着他,又生气了,一脸阴沉地站在他面前。
他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被徐醒拖到了火堆边。陈恨随手松了松衣裳,一转眼看见徐醒好像又用眼神骂他——没规矩。
于是陈恨将衣裳重新整好,双手置在膝上,同徐醒一起正襟危坐着。
这回陈恨不敢跟他讲笑话了,就搜肠刮肚地想了很多的经学礼义来跟他讲。
有点进步,徐醒理他了,他说:“嗯。”
雨越下越大,天半黑时,李砚冒着大雨找到了他。
李砚上下看了他两眼,不由分说,将他的外衫扒下来,拧出了一滩水。李砚将他的衣裳丢开,把自己的外衫脱给他,冷声道:“傻子,衣服湿了不懂得脱下来吗?”
“臣是个守规矩的人。”陈恨看向徐醒,开他的玩笑,“与徐公子一样守规矩。”
李砚亦是凝眸看他:“徐表兄,一同回吧。”
徐醒他爹徐歇娶的是老皇帝的姊姊,因此论辈分,李砚唤他一声表兄。
只是这句表兄,却被李砚喊出几分咬牙切齿、少年结仇的味道来。
只正经打过三次交道。陈恨有时候觉得他们的交情还不错,有时候又觉得他们根本没什么交情。
*
陈恨不知道明日要怎么把东西给徐醒送去。
就这么一点儿交情,要给他送诗集,像莫名的献殷勤。
在养居殿将睡未睡之时,陈恨忽然听见有人问他:“离亭,明天不去徐府好不好?”
一声“好”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使劲挣扎了两下,醒了。
陈恨睁眼,佯怒道:“皇爷你还敢算计我?”
“没有。”李砚被他当场抓包,也不慌张,只道,“徐府的水太深,朕看不透徐枕眠究竟想做什么,你别去找他。”
“奴就是去送个书,奴答应了苏元均的。”
“朕管着苏元均,朕现在说你不用去了。”
陈恨失笑:“哪有这样的?”
“徐歇多疑,他明白,朕迟早会把他做过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地查出来。那时候李檀在位置上,他还放心些,李檀不会办他。可是这时候换了朕,他不会安分。”
李砚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他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前几日在三清观,朕与你说,年前有人查你,大抵就是徐府的人。”
他伸手,指尖弄陈恨鬓角的散发:“朕与你亲近,他们便要从你下手。”
“前朝风起云涌,各地侯王都不安生,你赋闲许久,不懂得情势严峻。朕把你弄出来,原本就是不要你掺和朝中的事情。”
“朕好容易把你从混水里抱出来,你现在却非要自己往徐府里闯?”
“你不要去找徐枕眠,你不要管他们了,好不好?”李砚将他的脑袋按进怀里,温声道,“你多管管我。”
“皇爷……”陈恨一说话,一喘气,李砚衣襟上熏的龙涎香就扑了他满面。
他勉强回神,推开李砚:“撒娇这招现在没用了。”
不是的。他在心里偷偷说,其实还是很有用的,小兔崽子还是很厉害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死穴上。
“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陈恨点点头,“且不说奴答应了苏元均,就是替皇爷去看看徐府的情况,也是要去的。再说,徐枕眠这个人……奴总觉得有些事情奴得知道。”
“朕不用你打探徐府的状况。”
“好好好,不用不用。”
“你别胡乱想些别的事情。”李砚正色道,“不许擅自动作,更不许把自己搞成一年前那副模样,你就是从来都不听话。”
陈恨举手发誓:“奴听话,一定听话。”
“朕明日与你一同去。”
“又不是别的什么日子,皇爷亲自去送一本诗集,说不过去,容易叫徐府的人怀疑。”陈恨笑了笑,“他们要动手,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府上就动手。况且奴就是去送一本集子,很快就回来,不会出事的。”
“很快是多快?”
忽然这么正经地问他,他一时之间也答不上来,只道:“呃……大约两个时辰?”
李砚反问:“两个时辰?”
“皇爷以为?”
李砚斩钉截铁道:“两盏茶。”
陈恨无奈:“皇爷,奴不是神仙,不能飞去徐府。”
于是李砚把留给他的时间很慷慨地加到了——三盏茶。
陈恨捶床抗议:“皇爷,奴又不是从狱里出去放风的。”
“你定个时辰,到了时辰你不回来,朕去徐府寻你。”
“这还差不多。”
其实还差得很多,在这个问题上,他同李砚永远也扯不清楚。
一直纠缠到了三更天,陈恨打了个哈欠,翻身朝里:“快睡吧,怎么会讲这种事情讲了这么久?”
李砚不放他:“离亭,你说与朕清楚,你同徐枕眠究竟有什么旧可叙?”
“没有没有,奴与徐枕眠没有交情。”
天地良心,他就是一时失神,随口说了一句他同徐枕眠得叙叙话。这话一出,李砚脑子里的一根弦儿就被拨断了。
炸了毛的老虎伸出爪子,把自己带回来的小猫按得喵喵叫,非要问清楚那只白狐狸是怎么回事。
老虎按着小猫,不依不饶:“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皇爷你发什么疯?”小猫伸出爪子推他,“奴困了,睡了。”
“那你方才说……”
“没有!奴什么也没说!”小猫喵的一声哀嚎,“奴同皇爷交情最好,行了吗?”
“嗯。”
还以为终于可以睡觉了的陈恨眼睛一闭,只听李砚又道:“你把方才那话再说三遍。”
“没有,奴什么也没说……”
“下一句。”
“奴同皇爷交情最好,奴同皇爷交情最好,奴……”陈恨睁眼看他,见他一脸餍足的笑,忽然之间,那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你继续说。”
陈恨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我……同皇爷、感情最好。”
老虎收起锋利的爪子,只用肉乎乎的爪子揉了一把猫猫的脸:“快睡罢,不是说困了?”
猫猫翻身,用尾巴甩他一脸:“还不是皇爷非不让奴睡?”
“是你非说你与徐枕眠关系好。”
“奴没说,这是皇爷自己想出来的。”
默了半晌,也不知道陈恨睡着了没有,李砚轻声道:“你别总跟他一起。朕怕你有一日把朕放下,就同他走了。”
“皇爷怎么这么想?”
猫猫将整只猫都打包打包塞他怀里:“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死清清朗朗的少年了,我死了!
感谢【阿越】的一个手榴弹!
感谢【耕云种月、良止】的一个地雷!
感谢【阿越】的118瓶营养液!感谢【嘤】50瓶营养液!感谢【良止】的20瓶营养液!感谢【222】的6瓶营养液!感谢【道尔家的猫】的5瓶营养液!感谢【花曲柳、thia?、咕咕、欣意自佳节、周泽楷】的1瓶营养液!
第53章 风起(5)()
初五清晨,天还未明; 陈恨是被系统任务的提示音吵醒的。
系统提醒您有新任务。
陈恨抓了两把头发; 缓了会儿神; 转眼间窗外天色还早; 枕边的李砚也睡得正好。
天气冷; 陈恨不愿意掀开被子,跑到外边去看任务面板。他想了想; 将被子扯过了头顶——他缩在被子里看任务面板。
这次的任务没有具体描述; 只有一个数值:0/100。
根据前三次的任务,陈恨觉着这个任务与李砚有关系,但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
陈恨一面思索,一面随手摸了两下李砚的腰。几秒之后; 面板上的数值动了,0。2333/100。
他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亲密值呀。
虽然摸一下的数值不多; 但是再细的蚊子腿也是肉呀。
如果——陈恨灵光一现——不隔着衣裳摸,是不是涨的数值更多一些?
于是陈恨朝李砚伸出了罪恶的猫爪子。
罪恶的猫爪子才碰到李砚的衣角就停住了,他怂。
他怕把李砚给弄醒了,到时候不好解释。
陈恨便伸出一根手指戳他。才说过李砚像龙,有龙鳞与龙爪,更有软软的肚子,其实那一点也不软,硬得很。
在被子里闷久了,陈恨有些喘不过气。他再看了一眼; 留给他的任务时间有三天,足够了,不急在这一时。
收好了任务面板,陈恨猫一样地钻出被子,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
这一个回笼觉一直睡到李砚喊他:“离亭,起来了,你不是怕高公公误会么?”
陈恨从床上猛地坐起,垂着头缓神,捋了一把耳边垂发。
“还困吗?原本不该喊你的。”李砚帮他揉了揉脑袋,“你再睡会儿,朕去外边长榻上睡,就说昨晚也是这么睡的,他们不敢嚼舌根子。”
“奴哪里有胆子把皇爷赶到外边长榻上去睡?”陈恨朝他甩衣袖,“快起来了,再不起来皇爷就耽搁早朝了。”
“朕让他们把暖阁的火烧起来,你回去继续睡?”
陈恨打了个哈欠,就要下床:“不睡了,奴收拾收拾,伺候皇爷换衣裳吧。”
再困陈恨也不再睡,他得借这机会做任务。
摸两下才涨这么点儿数值,把手摸秃噜了,也不见得能完成任务。
口中衔着发带,他在铜镜前绑头发,正苦恼着要怎么做任务,没有察觉李砚站到了他身后。
李砚把着他的手,将他的头发全部拢起来:“束高了好看。”
“诶!”陈恨一惊,回头看他,口中衔着的带子,随他喊了一声,也就落下去了。
李砚伸手接住他的发带,怕弄疼他,便轻轻缓缓地给他绑,又怕他抗拒,就稍加快了速度。
陈恨捋了两下头发:“掖幽庭没一个人这么弄的。”
——幼儿园没一个小朋友这么绑头发!
“但是这样好看。”
——但是有人喜欢。
“像你还没束冠那一阵儿。那一阵儿你活得最自在、最舒坦,整日里看看云、唱唱曲儿,活像是个风流公子。”李砚笑了笑,俯身靠近,双手按在置铜镜的桌上,将陈恨困在中间。
李砚低声问他:“朕还要你单做个自在人物,你要不要?”
陈恨半真半假地答道:“奴都二十来岁了,老了,再风流就闪了腰啦。”
“你……”李砚正色道,“今日去徐府,送了书就回来,不许多待。”
陈恨满口答应:“诶,好,奴一放下书就回来,绝对不掺和别的事情。”
*
徐府的徐枕眠徐御史,元月十六旧疾病发。这也就是陈恨不能在他上朝路上拦他,把诗集交给他的原因。
徐醒在府里修养,已半个来月没出门了。
下午出了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陈恨骑在马上,缓步行过长街。长街两边堆着积雪,引得陈恨忍不住下了地,跑过去踩两脚。
牵着马,一路踩着墙角堆着的积雪,也就到了徐府门前。
讲明来意后,门房转身进去通报,只把他留在门前。
又一会儿,该是徐醒身边的小厮出来了,他说:“陈公子,对不住,我们家大人病了,不方便见客,您请回吧。”
陈恨将收在怀里的诗集拿给他:“朋友得了一本小集子,听说徐大人喜欢,就给他抄了一本。请你帮我把这个送进去,再问问他见不见我。”
诗集收在怀里,纸上还有温度。翻开书册,墨迹还是新的,字体也是新的,是哪家书局的刻本里都没有的,方正可爱。
纸是新裁的,线是新缝的,都是用了一片心的。
陈恨倒没想这么多,他只以为徐醒喜欢岭南酒疯子的诗,这回一下就给他弄了一册他全没见过的诗,徐醒肯定高兴。徐醒一高兴,肯定就会见他。
不料那小厮仍道:“大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