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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里说白了是刘瑾做主,可现在简主儿来了,刘瑾做主的日子还会长么?
对此,崔余朴表示冷笑。
正想着却冷不丁听正德道:“高凤,让人拟旨,让张永接手司礼监,刘瑾老了,就让他去南京养老吧。”
“啪”的一声,高凤的拂尘掉地上,嘴巴张得老大,显是很吃惊。
“怎么?”
正德一蹙眉,“你很吃惊嘛!”
高凤忙跪下,哆哆嗦嗦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去吧,内阁定有人值守,直接让人拟旨,然后通知在京四品官员即刻入宫”
风雨顷刻至,一群官员匆匆赶入宫,面色凝重。
陛下要将刘瑾赶出中央了,这回会成功么?
刘瑾也被仆人的叫喊声惊醒,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晕过去。立刻起身换了衣服便是入宫,哪知到了宫门外却是被人拦了下来。
“刘公公,陛下有旨,着刘公公在宫外等候,待朝会时随诸臣公一同入朝。”
刘瑾的脚一下就软了,脸色变得苍白,哆嗦着唇道:“陛,陛下当真如此说?”
“卑职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还请公公在此等候。”
刘瑾的眼一下就红了。
陛下登基没多久时,他就差点被刘健等人弄得去了南京。那回就是他事先得到消息,入宫哭诉才免了一场责罚。如今陛下不见他,分明是要断了香火情,不再给他机会了
想到这里,不由汗如出浆,大热的天愣是察觉出几分寒意来。他咽着口水,勉强站稳,将手伸进了袖口,拿出了一个蓝宝石戒指,道:“今个儿是焦首辅当值,劳烦你给通传一声。”
说罢便是压低声音道:“杂家伺候陛下多年,便是刘健,李东阳亦无法与杂家抗衡。守卫宫门看着风光,其实却是苦差,这位小哥不若收了杂家的礼,一则补贴家用,二则也好让杂家欠你个人情,来日也好相报。”
侍卫望了刘瑾一眼,心里冷笑。
往日将他们这些当人狗一般看待,如今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盛气凌人,当他们这些紫禁城侍卫是什么?上面早有关照下来,这回陛下是铁了心要办刘瑾了。
一边是旧宠,一边是新宠,紫禁城藏不住秘密,昨天发生在承乾宫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刘公公再能耐还能给天子传宗接代不成?除非他反了这大明,不然以后这紫禁城可是那位简主儿说了算了。
再说了,这点东西哪比得上前程?刚刚高公公可是亲自来传话了,若此时再不攀高枝,活该一辈子看大门!
想到这里便是笑着将刘瑾的手推回,努了努嘴,道:“大臣们都来了,我小小侍卫可不敢受公公大礼。”
刘瑾嘴都气歪了,指着侍卫道:“大胆!你,你焉敢”
“公公这是怎么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刘瑾身后响起,“大清早的怎么如此大的火气?竟跟一个侍卫过不去?”
刘瑾转身一瞧,竟是李东阳,不由大怒,“你如何跟杂家说话?”
李东阳呵呵一笑,带着几分蔑视,“区区阉人罢了,还要如何跟你说话?”
跟随而来的朝臣见了这一幕纷纷呆住了。
李东阳乃是先帝三大托孤大臣之一,当年刘健,谢迁被赶出朝堂,他却不离去,不知被多少人咒骂恋栈权位,更因巴结刘瑾而被骂不知廉耻,甚至他的学生都与他割袍断义。
如此一个势利小人,如今竟对刘瑾这面孔,难道?
终撕破脸了!
不远处的杨廷和望着这一幕,嘴角不由扬了扬。
西涯先生,忍辱负重多年,咱们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
他与李东阳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本来得到消息时还未想与刘瑾撕破脸,生怕天子又反复。可如今看到刘瑾被拦在宫门外,他们便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简云舒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听说她根本未处罚那宫人,却是轻松借着太后惩处了那答应。
这会儿更是让天子对刘瑾彻底寒心,说到底,男人终是难过美人关,何况是简云舒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
当真是好一个简美人啊!
睡梦中的简宁并不知正德动作会这么快,甚至这回会这么狠绝,当她吃完早饭去给皇后请安时,听到宫婢禀报都愣住了。
“阿弥陀佛!”
夏氏双手合十,眼里含着泪,跪倒在地,“终是等到这一天了!”
贤妃和德妃也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嘴里直呼“陛下英明”等话。简宁纳闷不已。虽说刘瑾权势挺大的,在后宫也很霸道,但太后毕竟是天子生母,有她老人家掌管后宫,正德的这几个妃子日子应不是太难过,怎刘瑾倒了,她们也这般欢天喜地的,甚至都哭了?
夏氏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道:“让妹妹见笑了。”
贤妃笑声啜泣着,“简妹妹有所不知,入宫这几年我等几个受尽了刘瑾欺辱”
简宁大吃一惊,道:“姐姐们都天家的媳妇,刘瑾竟如此大胆?”
“他也不敢明着来。”
夏氏抽了抽鼻子,“毕竟陛下是向着太后的,有太后庇佑总也不敢太张狂了。只是刘瑾那人不知是何心思,总是让人做些手脚,让我与两个妹妹难堪,莫说是我们,就是太后那他也颇有不敬太后为了江山社稷一直隐忍他,直到妹妹出现”
“陛下未遇见妹妹前,总是被刘瑾左右,莫说是我们,便是太后都见不到陛下”
德妃也在一旁道:“只见奏章进了豹房,却不见天子面。”
言下之意,正德混蛋,放着江山老婆老娘任由人折腾。简宁在心里叹气。
这熊孩子之前做的事的确不讨喜,完全是个中二少年,还是病入膏肓的那种。也难怪这皇后与两个妃子见了刘瑾倒台了,竟如此欢喜了。
“姐姐们不要难过了,刚这位小太监不是说了么?陛下将刘瑾拦在宫外,想来这回是下了决心了。”
顿了顿又道:“还是赶快收拾下,去告诉太后这个好消息吧。”
“对,对,妹妹说得对,咱们快收拾下告诉太后这个好消息去!”
而与此同时,被李东阳呛声的刘瑾此刻已是气得暴跳如雷,“好,好,好几个李东阳!你,你这势力小人!见杂家如今失宠,你,你竟落井下石?!你,你小人!”
李东阳呵呵一笑,道:“公公搞错了吧?李某何时谄媚于你了?当年谢迁,刘健不齿我,我被天下士林取笑,我忍着这多骂名你道我是为何?!”
刘瑾瞪大眼,哆嗦着话都说不出了,只指着李东阳道:“你,你,你”
“我已过耳顺之年,早已荣登内阁,这天下能得的权势我早就有了,我李东阳忍辱到今天,就是要给那些死去的忠直之人报仇!”
李东阳忽然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苍老的声音在紫禁城的宫门前盘旋着,“刘瑾!你的死期到了!”
第132章正气歌()
一个上午,权势滔天的刘瑾竟是遭得群起而攻,这局面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理所当然。李东阳等人似早有准备,竟是在这天早上集体发难,更是罗列出刘瑾诸多罪名一一上奏。与此同时,刘瑾的党羽焦芳,张彩也遭到了弹劾。
正德不知自己不过是流放下刘瑾而已,竟会引发如此震动,为谨慎之余,当下罢朝,匆匆回了后宫。
到了承乾宫,已是午饭的点,他在宫门前站了会儿,吩咐道:“让人做些简单的膳食给诸臣公送去,告诉他们,暂作休息,待一个时辰后朝会继续。”
“是,陛下。”
拿不定主意就来承乾宫,看来简美人在天子的心中不光光是女人,更是良师益友。
高凤暗暗记住这点,更是庆幸自己没随着刘瑾一同为难简宁。不然今日会不会受牵连就不好说了。
正德进了承乾宫,见饭菜已端上了桌子,这让他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馨之感。
“你怎么又忙活开了?”
“在这宫里什么都不用自己做了,除了写书也无甚事。”
简宁笑着道:“索性下厨做饭,也免得人过得太懒散了。”
顿了下又道:“陛下累了吧?快坐下吧,我让人准备了点清淡的果酒,陛下喝点解解乏,然后再回前朝去议事。”
“你”
正德脸一红,“你怎知我等会还要去上朝?”
简宁抿嘴,“这么大的事您就是想瞒都瞒不住。这会儿宫人们几乎没几个知道,但是太后皇后那儿却是知道了。”
“这事也瞒不住,刘瑾说到底也只是个家奴。”
正德坐了下来,“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家奴竟如此有家底,朕动了下他竟牵出这多人来。如今安化王造反,若是将所有人拿了,还真不好办。”
“这些臣子真是不懂事。”
简宁道:“刘瑾伺候陛下一辈子,马上就是耳顺之年了。早些年未到陛下身边时也是吃了不少苦,哪里比得上那些士大夫养尊处优的?这些年又替陛下看着江山,日日夜夜地操心,身子骨早熬空了。陛下仁厚,体恤刘瑾劳苦功高,送南京荣养,难道这也要反对不成?虽是家奴,可到底也是忠仆。若是有功不赏,天下人将如何看待君王?难不成想当陛下当个刻薄寡恩之人不成?”
正德眼前一亮,琢磨了下简宁的话,不由笑了。握住简宁的手,“云舒,你真是我的良师益友。”
大明后宫不得干政,可简宁既避开了这忌讳,又隐隐给正德提出了点子,又暗合了正德不想朝政动荡以及杀不舍刘瑾身死的心意
做人说话做到这份上,哪怕是存了攀龙附凤心思的高凤与崔余朴也不得心生敬佩了。
再想想刘瑾败于她手竟是一点也不冤。可怜的刘公公,他根本不知自己是在和什么样的怪物作对啊!
简宁抿嘴笑着,“只希望能与陛下一辈子如此”
说话间只觉脸上有些发烫,垂下头,低声道:“吃饭罢,吃完小歇会儿,下午还要上朝呢。”
正德点头,“你也吃。”
草草用过午餐,正德眯了一刻钟,便又起身赶往前朝。
刘瑾虽未被看押,但因正德说下午朝会还要继续,再加之李东阳等人发难,所以他与张彩等人能勾连的空隙并不多。待朝会再度开始,依是没个主意,只忐忑地望着龙椅上的天子,心里隐隐生出几分颓然的感觉来。
奉天殿(太和殿)内装饰华丽又不失皇家气度,各种摆设处处体现着天家的法度威严。这儿是奉天殿,素来只有大典,接待外国国使以及节日大朝会才会使用。
平日天子听政,一般只在奉天门,御门听政才是常朝的状态。可天子今日将人召集到奉天殿,在这庄严肃穆代表大明最高法纪的地方提出这件事,本就透着不寻常。
刘瑾的心沉到了谷底。自小去势入宫,从一个底层爬起的小人物最清楚从云端跌落尘土会是怎样一种滋味。也最清楚,天子的恩宠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天子或想留他一命,可那些人会么?或许开始不会,可等天子渐渐将他这人淡忘,届时,自己还能得好么?
刘瑾好似坠落冰窟,握着拂尘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不,不行!
绝不能认输!
退一步就是死!
朝堂的较量从来就是你死我活,士大夫会放士大夫一马,赶出朝廷让其当寓公。可他不是士大夫,他是个太监,从古到今就是士人的死敌,他今日退步,就是死!
想到这里刘瑾两眼珠子变得红通通的,正德才开口说了一句,便是“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陛下体恤奴婢年老体衰,奴婢深感皇恩,可奴婢一身荣恩皆是陛下所赐!奴婢如今老迈,残陋之躯再无法伺候天家左右,奴婢惭愧!”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抬头,望着正德,眼里蓄着泪水,正德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紧,年幼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刘瑾爬在地上,驮着他到处爬,手里还拿着拨浪鼓逗他。那时的他年岁也不轻了,可为了让自己开心,却总是在做着最搞笑低等的活计。
记得有次自己看见一只麻雀在树上筑了窝,因为好奇,自己想爬上去看。刘瑾却是赶过来,将自己抱下,自己爬了上去。结果,鸟窝是掏到了,他却是不慎摔了下来。虽只是轻微骨折,可却也是躺了好多日
再有,自己顽劣,总是闯祸,刘瑾身为照顾自己的大太监总是被母后父皇责罚,不知挨了多少打
往事一幕幕,在这个瞬间闪过正德的脑海,心一下就揪着了。同样了解正德秉性的李东阳一看这表情便知不好,刚要说话,却见那刘瑾站了起来,去了头上官帽,忽然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