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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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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路知意。

    路知意平静地回头,“怎么还不关门?”

    陈郡伟的手搁在门把上,迟疑片刻,依言照做。只是关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已经从沙发上来到门口,从外面抵住了门。

    陈声急促地问:“你刚才来过?”

    路知意埋头看试卷,平静地说:“嗯,来过。”

    陈郡伟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都不看他,态度冷淡成这个样子陈声根本无需细想,已然明白她听见了什么。

    可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始回忆。于是不久前说过的话变成尖锐的针,一根一根往脑子里扎,他忽然间觉得那里面一片空白。

    就好像理智已被扎得千疮百孔。

    “路知意——”他的声音少见地焦灼,“你先出来,我们谈谈。”

    “谈什么?”她仍然没抬头,就好像那卷子里能看出一朵花来。

    “你先出来,出来再说!”

    “还是算了吧。”她抚平卷子边角上的褶皱,“我是来上课的,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不然庄姐白给我那么多补课费了,这样多不好。”

    她把身侧的椅子拉开,“小伟,坐,我们还是老规矩,先看单项选择——”

    话音未落,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那人从门外大步流星走过来,牢牢抓住她,丝毫不退步,“路知意,我有话跟你说。”

    路知意试图抽回手来。

    可他力气大,她抽不回来。

    她终于抬头了,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看不到我在上课?陈声,你是不是总这样,你的事情永远是天下第一重要,别人不管有什么要紧事,都得先让着你、围着你?”

    陈声一顿,松了手。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定格在他眼底时,他分明从中看见了冷漠和防备。

    除却上学期开头结梁子的那一次,她从未这样看过他。

    陈声想说什么,手在身侧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句:“我在客厅等你。”

    他转身离开,还把门也带上了。

    在路知意又一次的嘱咐下,陈郡伟无措地坐了下来,隔着一道门都听见陈声踹茶几的声音。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那茶几好像挺贵的,是他妈托人从云南带回来的红木家具。

    抬眼再看路知意,她云淡风轻地盯着卷子,“单选错了两个,还不错,先看第八题吧。”

    *

    中途,陈声先忍不住了,在这屋子里待着,简直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开了大门,打算出去透透气,关门声震天响。

    路知意在听到那道关门声后,终于从卷子里抽身而出,对陈郡伟说:“作文讲得差不多了,你自己试着再改一遍,我去趟卫生间。”

    她开了卧室门,看见空无一人的客厅。茶几有点歪,并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左侧一角有半个鞋印。

    她顿了顿,目不斜视往卫生间走。

    路知意并没有上厕所,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初春的天气很冷,而蓉城又多是用的地下水,冰得和冷碛镇的井水有的一拼。她鞠了一捧水,往脸上浇了浇,那刺骨的寒意叫人浑身一个激灵。

    抬头看着镜子,她看见湿漉漉的自己。光线充沛的狭小空间里,她那暗沉的皮肤无处遁形,高原红一如既往停在颧骨上。

    她伸手摸了摸它们,然后又看见自己的手——一双布满薄茧,粗糙难看的手。

    看着看着,面上有水珠滚落在手心,她以为是刚才打湿脸颊的自来水,可那灼热的温度简直像是要烫伤她被冷水浸湿的皮肤。

    她擦了把脸,抬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人在哭。

    她有些诧异,有些怔忡,好像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是个很坚强的人,从小就懂事,父母不在身边后就更懂事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完美诠释了这一点。

    就连高一的时候,站在台上念那篇我的父亲,被班上的男生一语道破真相,她也没有哭。

    可是此刻,站在陈郡伟家,把自己藏进卫生间里,情绪却来得汹涌突然。

    路知意把水龙头拧开,水流哗哗作响。

    她想,她就浪费一次吧。

    就这一次。

    不是她不节约水资源,实在是不想让自己变得更狼狈了。

    她扶住那纤尘不染的水池两侧,埋着头,滚烫的热泪也像是眼前的水龙头,一旦拧开,就开始肆意流淌。

    视线模糊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

    浑身血液都在往头上冲。

    她平静地讲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课,却在此刻记起了陈声说的话。

    所有的话,一字不差往耳朵里钻。

    “你在做梦吧。她看不上我?她凭什么看不上我?要是我真喜欢她,她欢天喜地还来不及,会看不上我?”

    “不就一高原红吗?相貌平平,顽固不化,还他妈死要面子,你到底喜欢她什么?还是说你同情她,想帮她,帮着帮着就以为自己喜欢上她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半点都没有。”

    “她一大山里出来的穷孩子,你俩八竿子打不着,你少在这想些有的没的!给我安分一点,让人好好脱贫致富,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将来各走各的路不好吗?”

    他嘲笑她养猪,嘲笑她穷困,嘲笑她穿得破破烂烂的鞋。

    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她以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是真心透过这副皮囊,看到了她的好。

    他那么帮她,尚有梁子的时候就替她解围付账单,后来自告奋勇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送她回家。他从澡堂里冲出来,撞见她的窘迫,是那么气急败坏,那么情绪失控。他带着她去澡堂报复唐诗,一心一意帮她出气。

    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路知意伏在冰冷的水池上,翻来覆去地想,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可事实却是,他们都一样。

    唐诗让她出丑,陈声救她于水火,看似天壤之别,而今时今日她才看清楚,本质上他们没有差别。他们家境富裕,不可一世,践踏她这穷人的自尊,帮她也好,害她也好,都不过是把她当成蝼蚁,轻而易举便想左右她的生死。

    她对自己说:看明白就好,路知意,将来远离他们。

    越远越好。

    可她用力扶住冷冰冰的水池,指尖都泛白了,却依然止不住热泪。

    哭什么呢。

    非亲非故的,看透了就好,有什么好哭的?

    她紧紧闭上眼,下一秒,一幕幕零散的画面凭空出现。

    他站在细碎的尘埃里,说着墙上的空气动力学发展史。

    他坐在朴素的小店里,举杯说:“路知意,敬我们共同的堡垒。”

    他开车送她回家,在二郎山顶说她家乡的人和动物都有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

    他在宿舍楼下不轻不重咬她一口,得意洋洋地说吕洞宾把狗咬回来了。

    路知意睁开眼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地擦了擦眼眶。

    就这样吧,路知意。

    把他忘了。

    他不值得你喜欢。

第三十六颗心() 
第三十六章

    余下的时间;路知意擦干眼泪;若无其事继续上课。

    陈郡伟听不太进去;一直察言观色;最后终于没忍住;试探着说:“路知意——”

    “路老师。”她平静地提醒。

    陈郡伟一顿;改了口;“路老师,其实我哥,我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路知意看着刚刚给他批改过的作文;“上课时间,不要说不相干的内容。”

    “”

    “你看看这个地方的时态问题,我已经给你圈出来了;前后——”

    “那我呢?”

    路知意一怔;抬头看着他。

    陈郡伟看着她的眼睛,“我哥是不相干的人;那我呢?上课时间;你是家教;我是学生;我总不是不相干的人了吧?”

    她沉默片刻;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是家教,你是学生。你不是不相干的人。”

    握着笔;她定定地望进陈郡伟的眼里;“但我们有交集的地方,只有这里,这里每周末的四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你是我的学生,仅此而已。”

    讲完了那篇作文,路知意收拾好背包,推门而出。

    客厅里,去而复返的陈声在沙发上坐立不安,见她出来,几乎是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路知意却没看他,兀自换好鞋,离开前嘱咐了一句:“小伟,我留给你的那个话题,你自己尝试着写一篇300字的短文,练一练笔,别忘了。”

    陈郡伟神色复杂站在玄关处,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陈声急急忙忙追出去,心里也有冲出去的渴望,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

    他也想安慰她。

    他也想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只要她在听。

    可欠她一句解释的是陈声,他陈郡伟追出去说再多,对她来说也于事无补。

    *

    路知意走得很快,走过了印满广告的单元门外,走过了老人们下棋的地方,走过了熟悉的花草树木。

    她在半路上被陈声叫住。

    “路知意!”

    她脚下没停,还是走得飞快,直到那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陈声挡在她面前,面色难看至极,“不是说好下课谈谈吗?”

    路知意抽回手,抬头盯着他,“我只说上课不谈别的,并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你——”

    他有些难堪,从来只有别人追着他的份,什么时候变成他这么低身下气、惴惴不安等待俩小时,结果对方还冷言冷语的?

    陈声有些烦躁地把手揣回外套口袋里,那句话憋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

    面前的人没什么反应。

    他的目光落在她过于平静的神情上,有些诧异。

    “你怎么不说话?”

    “你指望我说点什么?”路知意笑了笑,“没关系,我原谅你?”

    陈声被她堵得一滞,“路知意,我都跟你说对不起了,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我小气?”路知意看着他,“陈声,你搞清楚一点。道不道歉是你的事,要不要接受是我的事。”

    她绕过他往前走,可陈声不依不饶跟了上来。

    “你这人至于吗?”

    “多大点事啊?”

    “我不就嘴上说了你几句吗?”

    “你看看你,见好就收不行吗?干什么蹬鼻子上脸啊?路知意,我告诉你,我陈声从小到大说过的对不起,一只手都数的清,你——”

    那纤细的背影骤然间停了下来。

    路知意回头看着他,淡淡地说:“好的,那我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谢谢你把一只手都数的清的对不起,爱心奉献了一个给我。我没蹬鼻子上脸,也没生你气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陈声简直难以置信,看她继续往前走,下意识又跟了上去。

    路知意终于不耐烦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被问得一怔。

    他要干什么?

    初春的下午,四点过的阳光算不上热烈,轻薄地笼在大地上,浅浅淡淡一层金。这样好的天气,他们却无暇欣赏。

    陈声知道她没消气,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火,可他并不知道要做什么,又到底该做点什么。

    他已经道歉了,不是吗?这人还这么不给他面子,以他的性格,根本就不该过多纠缠,扭头走掉就行,谁他妈稀罕追在人背后低声下气?

    陈声又不是没这么干过,我行我素二十年,没人见过他好言好语低姿态。

    他肯低头道歉已经很难得。

    她到底还要他干什么?

    陈声烦得要命,皱着眉头走上去,一把攥住她的背包,“坐我的车回学校。”

    路知意被他拉得重心不稳,险些朝后一倒,好在最后站稳了。

    忍了多时,这一刻终于爆发。

    她一把拍掉陈声的手,冷冷地说:“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那一下打得很重,啪的一声,干脆利落。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霎时就红了一片,顿在半空。

    难堪至极。

    陈声扯着嗓门问她:“路知意,你到底在较什么劲?”

    路知意就这么看着他,良久,笑了笑,心灰意冷地说:“就这么着吧,陈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谢谢你半年来同情我家贫人穷,好心帮我那么多次。但我们差距太大,就跟你说的一样,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勉强走在一起做朋友?”

    陈声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那阵突如其来的慌乱是为了什么。

    “我都说了对不起了,你听不懂吗?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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