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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声的向念祖面黑如铁,可好一会他又沮丧地坐回了椅子上。
他错了不,他没错,他只是想让儿子改而已可儿子很痛苦、很难过,连一向体贴的妻子也生气了。
他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直到夜深了,应酬过了,也如同僵硬的石像,一动不动。
挂了电话的单静秋回头一看,儿子脸上的表情异常的复杂,如同什么调色盘一样,一会是感动、一会是纠结、一会又是难过这么变来变去的。
她走过去,揉了揉这孩子的脑袋:“你不是急着要去看你的舍友吗?那我们赶紧出发吧!”她伸出手拉着孩子,就要去拿了行李往外走。
向东不知道心里此时是感动更多还是难过更多,感动妈妈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一直站在他身边,难过爸爸的态度和妈妈竟然要为了他和爸爸离婚
“妈我没事的,你和爸爸,我去和爸爸道歉吧。”他愣愣地说。
“你啊,你道歉什么呢?妈妈是成年人了,妈妈的事情自然自己会和爸爸安排,难道你还不相信妈妈一个成年人可以自己做主吗?”她往向东那一看,向东赶忙点头表示对妈妈的信任,“至于你爸爸,思想就是太轴了,如果他改不了对我们东东的偏见,那妈妈看了他也生气啊。”
“如果东东你真的觉得不好意思,那你就要好好地过下去,过给我看、过给你爸爸看,证明不是非要按照你爸爸给的模子长,才能变成一个善灵、优秀的人,当然,梦想能不能实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对吧。”她回头冲着孩子眨了眨眼。
向东用力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心上的压力一轻,虽然依旧在心里有点痕迹,但是他想,只要他努力证明,爸爸总有一天也能认可他的,的确他选择的道路在很多人看来确实不好走、也不是条正确的路。
前头的单静秋眯着眼笑了,这不用多久,起码今天晚上,她就非要让向念祖先好好认识下错误。
他们俩赶上了今晚最后一班去县城的车,单静秋先和之前联系过的警察见上了面,陪着向东去警察那做了个简单的记录,当然这记录的全程单静秋都陪着向东,紧紧地抓着这孩子的手,直到现在,到密闭的空间、见到陌生的人,向东依旧会下意识地躲闪。
这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让这伤口慢慢地痊愈。
很快便到了病房那,单静秋一走进病房,就能感受到病房里令人喘息不过来的气氛,506病房里总共有四张床,是专门腾出来给这些西山学院解救出来的孩子们睡的,上头现在躺了四个孩子,旁边陪着他们的也都是半大的孩子,一个个都不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而是把椅子放在了靠近墙或是桌子的地方,紧紧地把后背贴在有倚靠的地方,蜷缩着,不自觉地咬着指甲,指甲已经秃得厉害。
向东一把冲到在那愣着神的曾年那,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眼泪直接从眼角滑落:“年哥,你没事吧!阿华呢?阿华没事吧!我在电视上看到阿华被用担架架了出来,真的好害怕。”
刚刚曾年一直在恍恍惚惚之间,他想过无数次如果从西山学院里出来会是什么场景,他想过,应该是等他毕业了,父母开心地、庆祝着把他接回去,然后通知身边的所有人,他们的儿子改好了,他一次都没有想过,他还没改好竟然就能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警察帮着登记电话,要一一通知家长来接,曾年甚至听到了旁边的警察在打电话,不知是谁的家长在电话那头说得大声:
“你们警察究竟懂不懂得什么是为人民做好事啊!那个学校我孩子进去了以后改变可大了,我上次假期去探望我女儿,她整个人特别乖巧、也不爱美了,也不像是以前正经心思都不放在学习上,还想着那些化妆品什么的”
“这位先生,西山学院现在已经被正式取缔,涉案人员全部已经被逮捕,而且您要明白,您的孩子在里面是遭受到了虐待的,并没有受到很好的待遇”
“哎呀,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什么叫虐待,这孩子在家里不听话我们也得打两下呀!更何况在外面,老师人家怎么管得住这种孩子呢!那肯定是要打几下,这个我们都同意了!而且人家这叫治疗,他们这种问题孩子的治疗人家老师早就和我们说过了,就是得这样好好教育一下的!”
曾年听着那些话顿了好一会,才把背得烂熟的电话写给了警察,他曾经日日夜夜地反复背诵着,生怕哪一次自己忘记了万一忘记了,爸妈就找不到来接自己了要如何是好?可现在,他突然想不明白了,父母们真的会想要来接他吗?或者,下次他又考砸了,就又要被送到什么东山学院、北山学院吗?
他很是恍惚,面前更是生死不知,打着点滴、包着夹板的马华,他看着马华,笑得有些凄凉,正因为他们也许做过错事、也许出现过问题、或是不完美、不符合要求,就要被改造吗?改造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正在这么想着的他,突然有人扑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听到是向东的声音,一阵狂喜用力地搂住对方,他能越过对方看到站在门口的女人,那应该是向东的家人吧?毕竟向东和他们不一样,他的家人是要把他接回去的。
真好,真羡慕。
他很快不再乱想,慢慢地安慰着向东:“那天你是和林盛说了什么吧?你一走他就给我们送了点水,还找人给阿华看了病,如果不是你,那阿华可能都撑不到现在了。医生说,阿华只是劳损太多了,缓缓、缓缓能好的。”他们这几天来一直是这样互相鼓励着、坚持地走下来的。
向东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也静静地和曾年一起坐在了床头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依旧昏迷在床上的马华,祈祷着小伙伴的苏醒。
“阿华!”突然门口那传来男女声重叠在一起震惊的叫声,向东和曾年同时抬头看去,门口那站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中年男人,就在单静秋旁边,现在只是这么看着病房就落下泪来,然后喊着孩子的名字就往里面走。
他们一同走到了马华的病床面前,死死地看着他,脸色苍白。
马丁宁她从小到大便在她家附近的一亩三分地绕着圈,无论是读的小学、初中、高中还是到大学均是在家乡里,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也总是那些。
在她的心里,比她小一些的堂弟也应该和她的人生路径差不多,这么顺利的往上读着书,考上个本地的大学,毕业了找份普通的工作,成家立业。
当然她曾经偷偷地和堂弟吐槽过:“以后要是有机会,那肯定要考到大城市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时候马华老是抓抓头,笑笑,只是说没关系,他是很听爸妈话的,很少和爸妈顶嘴,所以早也就一直在父母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地活着。
可现在没想到她头回离家,远赴h省竟是为了那个非他所愿有了不普通人生的堂弟。
前段时间,马丁宁在家宴上见到堂弟的时候,堂弟和从前相比变了许多,变得有些畏畏缩缩,在人前老也不敢抬头。
她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二伯父直接在饭桌上对堂弟恨铁不成钢的破口大骂,直说他现在考在班级的倒数不说,还不念书天天就知道逃课,老师都往他这投诉了好几次,还说堂弟连同学都相处不好,在班上人缘都不行这么念叨下来,说得好像堂弟一无是处一样。
那时,马丁宁只是看着马华默默地把头低得很低,再怎么被骂也没用把头抬起来,不断往嘴里放着饭,咀嚼着,好像总也吃不完似的,畏畏缩缩的样子和从前大相径庭。
二伯父在后头,在没有堂弟的家族群里很是严厉地说,像堂弟这样发展下去,在这原来的学校里,天天名列倒数第一,估计以后也没有什么出息,没准连个高中都要考不上,他已经从好友那边问到了一家厉害的学校,打算把堂弟送过去,听说那家是全封闭的寄宿学校,要求也严格,在那都能静下心学习!只要去了,肯定能把堂弟身上那些臭毛病给纠正过来。
马丁宁当然是没有反对的余地,她是小辈,哪能对长辈的想法指手画脚,况且在那时,她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本地的教育水平也就那样、堂弟又和老师、同学现在都处不太好,换个环境、换个同学老师,没准什么都顺风顺水了,到时候还能在成绩上有显著的提升呢!
可她并不知道,二伯父说的严格学习,是这么个严格法,她苦笑着。
车窗外的夜景随着车辆的行驶飞快地略过,夜灯似乎都连成了一条线。
此刻的马丁宁正坐在大巴车上后排靠窗的位置,这是今天最后一班从h城到西山学院所在的县城的大巴,车上早就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人。
平日工作日期间,末班车上总是小猫三两只,可今天一早就坐得满满,甚至h城车站那还围着一些上不了车的乘客,这些乘客们都是些长辈级的人物,个个神色匆匆,满是焦躁不安,时不时就有人掉着泪、也有人看起来很是冷静。
可马丁宁哪怕是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神情变换,都似乎有种刺骨的寒冷从脚底板往上跑,让她不寒而栗,觉得可怕得不愿意多去理解、领会他们的心情,她是领会不到的。
这儿坐着的这些正焦急着、翘首以待地、紧张不安的父母们,正也是亲手把他们的孩子亲手送进去的那一个,当然,马丁宁也不反对这些送孩子的家长,也大多是喊着爱孩子的口号,只是这么以爱为名地,反而给了孩子们最重的一刀。
当然,也包括现在坐在她左侧座位的二伯父,上车之后马丁宁一直看着窗外,一次也没有侧过头看二伯父,她甚至还把身体往窗户的那边靠了靠,尽可能地拉开了距离。
要知道她那时是怀揣着怎么样的心情在那堆视频里找着,试图找到堂弟的视频,因为这是那时候她唯一能确定堂弟情况的地方了。
在每一次,当她点开视频,看到别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被那鞋子狠狠地踹着,被那绝对不细的棍棒抽打着、关在黑屋子里瑟缩在角落的样子她心底都弥漫着似乎不会散去的浓雾,她不敢想,她的堂弟若是也遇到了这些,能挺过去吗?他喊过痛吗?喊过爸爸妈妈吗?喊过她这个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堂姐吗?
或许都喊了,只是怎么喊都等不到一个向他伸出手的人。
这次到h省去“接”也许能回来的堂弟马华的,是她和二伯父两个人。
昨天晚上,她匆匆的赶到了二伯父的家里,还喊来了爸妈,本来想好好地和他们说上一说,求他们先去把堂弟带回来。
那么刚好,人刚聚齐,电视上放着的新闻联播就开始插播了西山学院逮捕及解救活动现场的直播,她眼神紧紧地贴在电视上,一边焦灼地看着,一边同父母还有二伯父、二伯母解释着,她能用余光看到他们脸上神情震惊的样子。
等了又等,她终于等到了堂弟,只是别人都是站着被警察带出来的,可堂弟和另外几个孩子却是躺在担架上被送到120去的,在看到从担架上被拉出来的堂弟那瞬间,马丁宁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全部凝固。
才在电视上看到堂弟不久,二伯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来自h省警方的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头说。
“您好,请问是马向国先生吗?我这边和您确认下,请问您是否把姓名为马华,年龄16岁,身份证号码为x的男性未成年人送入西山学院就读?”
马向国抓着手机,说得急切:“是,我是,马华是我的儿子,他才刚进了西山学院半个月,他没事吧!”
“您好,马先生,您的儿子马华现在已经被收住到县城第一医院五楼506病房,由于他在被解救时身上已经有伤、急需治疗,在对受伤程度做了基础评估后,经决定,已经将其先行收容治疗,如果有后续问题,我们这会继续跟进,非常感谢,也希望你们尽快配合,到达县城第一医院与警方完成交接工作。”
马向国听得愣愣,这些话一字一句进了他耳朵,他却觉得好像什么也没能听懂,听对方要挂电话,他忙不迭地问着:“警察先生,我想问下我们家小华怎么样了?我刚刚在新闻上看到他了!他怎么是晕着的,他现在状况如何?我这边家里都太担心了。”
正当他正说得牛头不对马嘴、逻辑混乱的时候,激动的二伯母也追着上前,把马向国的手机一把抢了过来,迅速地按了扬声键,电话那警察先生带着些h省口音的声音在静寂无声的屋子里一词一句听得分明:
“经过我们调查、和对马华同寝室同学的咨询了解,以及对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