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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雅诗听得心中有些错综复杂,一切也就像是阴差阳错,张主任当初只是对她起意,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也算是机缘巧合,只能说是蝴蝶效应,一场一年多的病,直接改变了许多。
她摇摇头,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回了声:“是啊,真挺可怜,祝他好运吧。”她倒没什么圣母情怀,非要把什么罪都归到自己、归到母亲和恶灵们的身上,张鹏如果不是想出轨,他的妻子那样子也一定会对他不离不弃,更别说女儿了,哪会到这地步。
只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今天很是经过了一番忙碌,总算到了下班的点,宁雅诗刚把手头的工作忙完,一抬头就能看到董大伟已经在窗外头看着车如流水了,维护交通可是大伟叔最大的兴趣爱好,恶灵们可比单位的时钟都要准时,但凡到了点,便会及时地出现在窗外翘首以盼,活像是个望夫石什么的。
宁雅诗飞快的收了东西,把纸盒里装的小盒子拿了出来——是的,这是来自于苏好的恶趣味问候,其实这大纸箱里也就装着这么个铅笔盒大小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月量的符咒,然后把盒子收好,背着包便也顺着人流下楼去,一路上同经过的同事一个个挥手问别。
坐着地铁很快就到了家附近的站点,又到了每个月一次的采购日,宁雅诗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菜市场旁边的香烛店,他们这庙宇众多,拜佛求神的人也多,逢年过节还有很多祭祀,所以菜市场旁边总能找到香烛店,买的人也不少,哪怕是像她这样一次买得多的,别人也只会以为她只是比较迷信、或是信仰众多。
家里妈妈的房间里摆着几个香炉,每天她就往里头插上一把香点着,基本上青烟弥散能烧个一天,十天半个月的她就到楼下找个地方烧点纸钱,饿死鬼是不会让污染这种事情发生的,基本上连烟雾他都能全部给吃个干净,倒很是可持续发展。
先买完给恶灵们的“美食”,对宁雅诗来说,这些恶灵们也渐渐地成为了家人一样的存在,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麻烦。
她提着东西往前走着,路过了一家路边的卤料店,里面卖的是些卤水,都是论斤卖的,已经排了好几个人。
这家店以前妈妈常常给她买,每次妈妈来买菜,都要往家里头带些打打牙祭,按妈妈的说法,就是既然要从外面买菜回去,那肯定要买自己家不做的,像是卤料这样的,家里做的少,从外面买味道更好。
她便顺排在了后头,乖乖地等着轮到自己的位置,称了十块鸡爪、十块牛肉、五块鸭肠、五块海带怎么买了二十八块钱,就已经满满当当一袋了,她嘴角带着笑。
这可是在一年多前想都想不到的,以前要是回家,她就简单地煮些清汤面什么的应付吃吃就好,现在就不一样了,带着些好吃的回去,然后可以在家里饱餐一顿,一边吃着一边和妈妈说些今天发生的事情。
手上的东西渐渐有些多,董大伟已经偷偷地飘了过来以奇怪的姿势托着这袋东西,生怕宁雅诗觉得重,宁雅诗可不敢低头看,她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笑出声,可这种体贴让她心里感觉有些暖。
“我回家啦!”宁雅诗推开门往屋子里喊着,大伟叔叔已经帮忙提着她放在脚边的袋子飞到了客厅里,看不见的人还以为有一堆袋子在空中自体飞翔呢!
屋子里头到了晚上这个点播的是晚间新闻,单大王正在带着手下们关心国家大事,首都电视台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衬着对面那些千奇百怪、认真看着电视的恶灵们,真是好一副奇特景象。
单静秋瞅见女儿来了,也不看电视了,忙也窜了过来陪才在换鞋的女儿说着话,关心地说着:“今天上班怎么样,开心吗?昨天你和妈妈说你今天要去交方案,方案顺不顺利?”又露出了有几分促狭的笑容,“今天有没有看到好看的小哥哥呀?”这也是她近来和女儿打趣最多的话。
又来了,宁雅诗无奈地瞥了瞥老妈一眼:“没有没有,只有很多好看的小姐姐!今天工作可顺利了,等等吃饭的时候和你说。”
然后便看着没得到满意答复的妈妈小声念叨着飘了过去:“成天就知道和好看的小姐姐玩,也不知道说上回520的时候非要和我们一起过的是谁,马上就七夕了,到时候又得自己过”
她觉得有些拿老妈没办法,又被妈妈逗笑了,这妈妈连做鬼了都要念叨着女儿找男朋友的事情。
宁雅诗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原本是妈妈房间的屋子里,拿起今天买的香烛点了好几根红烛,当然,都是点在铁盒子里,毕竟安全也是很重要的,在香炉里插了好几把香,生怕不够,连边边角角都插满了。
毕竟半年前还有个光着头的和尚鬼到她单位来偷偷找她,那时和尚说。
“施主,善哉善哉,能否让单大王放过小庙香火,少来两趟,听说咱们城中间的关老爷庙香火很旺,那里吃香火的灵也不多,不如去那多多吃点!还有那东城外东水寺的香火可是高档货,味道别提多好吃了,您帮着推荐推荐!”
她才知道自家老妈时不时带着恶灵们在城里的庙宇里轮着打牙祭,虽然去得很少,对于那些寺庙私有化的灵来说,简直是深受打击,只觉得领土被彻底侵犯了,所以自那以后,她总是在家里备得足足的,反正这些灵们出任务赚的钱,可够他们吃百八十年还有剩的!
至于被女儿戳破真相的单大王和和尚鬼之后展开了如何的友好会谈那可是另一回事了,这事当然没让宁雅诗知道,只是听说那和尚好长一段时间,每天掉着眼泪在庙宇门后放上香火做什么劳什子“保护费”。
虽然其实要的特别少,对和尚鬼来说无伤大雅,只是做鬼太过无聊,偶尔这么闹一闹反倒是开心得很,这些鬼们一个赛一个戏精。
吃饭的时候宁雅诗可话唠得很,一边吃着一边说个不停。
“今天我们主任还夸我了呢!说我最近干得可好了,她现在可器重我了,上回还想和董事长推荐让我也去做个组长呢!只是我想了想还是推了,我还需要多学习,不能这么急躁。”
“今天的鸡爪可好吃了,妈你以前买的那家是哪一家,我买的菜市场口这家好像小肠比你以前买的难吃多了,是不是味道改了,真奇怪。”
“对了,今天小吴姐和我说到了张鹏主任,听说他现在已经病好了,然后遇到了些事情,以后可能不会回我们科室上班了,具体的事情大概是这样”
一顿饭就像写日记一样把一天的事情全都说光,可托着腮的单静秋只是在听完了以后摇了摇脑袋:“可惜经过了一天,我被夸奖、吃了好吃的不怕身宽体胖的女儿,还是要自己过端午节,对了明天端午节你有人约吗?”
看着妈妈有些打趣的打量眼神,宁雅诗缩了缩脑袋,想给自己找回场子,可现在确实是没人约,只能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应了声:“没!我自己过,我要在家里睡一觉长的!我最喜欢放假在家睡觉了。”
单静秋倒是没继续开女儿玩笑,只是突然想到些什么的,对女儿说:“那我们明天约会一天吧,怎么样,和妈妈一起出去玩一回?”
宁雅诗埋着头,没看眼前的妈妈,只是闷着声应了声:“好。”
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宁雅诗一如既往地踢了被子,她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单静秋飘了进来,轻轻地为总是不把自己被子盖好的女儿把被子好好地盖住,然后凝视了良久,轻轻地笑了笑,飘出了屋子。
刚刚还看起来睡得深沉的宁雅诗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被子,把身体全都埋在了被子下头,蜷缩成虾米的形状,咬着自己的手臂哭了起来。
手机亮起,是苏好发来的信息。
苏好:差不多到时间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把手机按熄,过了好一会,终于把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眼神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一道一道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始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今天早上单静秋没叫自家女儿,要让她多睡一会,而宁雅诗昨天晚上由于一些事,也便睡得有些晚,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爬了起来。
单静秋便已经在客厅里等着宁雅诗了,今天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异常的丰富,这些是恶灵们帮着备菜准备的,至于掌握火候、菜谱指导的活则是单静秋来做。
“哇,今天妈妈你替我准备了这么多呀!看起来就超好吃的!”宁雅诗看到满桌的丰盛,忙美滋滋地坐在了桌前享受了起来,上回吃到妈妈的手艺已经是两年半之前了,对她来说这些可是久违的美味,她很快便把一桌子的菜吃得干干净净,终于吃完了的她肚子已经是鼓得圆圆,几乎走不动路了。
“妈,今天咱们第一站是哪里?”宁雅诗笑着侧了侧脑袋问着妈妈。
单静秋只是带着神秘的笑容说:“今天呀,你就跟着妈妈走就好了!”然后露出的笑容温柔无限,一如当初。
宁雅诗当然是信任妈妈的,今天那些恶灵们都被单静秋放了假,毕竟大家现在都看首都电视台,紧跟国家脚步,要是不给放端午假期这种法定节假日,他们可是要去劳动仲裁所告单大王的,至于人家受不受理鬼魂的申请,这事就是另外一说了。
跟着妈妈的后头,脚步匆匆,很快地她和妈妈便到了第一站,是b城第一医院,这也是当初妈妈癌症化疗时住的医院,宁雅诗对这间医院有种莫名的畏惧,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敢靠近这里。
“来,诗诗跟着妈妈走。”单静秋首先带着女儿去的是医院的急诊大楼。
一走进急诊大楼,就听到身后有120刚刚开到的声音,上头有先行跑下来的医生大声叫着:“都让开,不要挡着路,离抢救室的路都让开!”从120上拖下来的担架放在了可移动的车上,上头躺着一个病人,面色死白,他身上骑着一个护士,正跪坐在他的身上拼了命的做着心肺复苏,两个医生在前头拉着车,一路迅捷,送到了抢救室里头。
“诗诗,你不要害怕,你看,这里每天都有人因为生命垂危被拉到这,也有很多人离开人世,也有很多人因为抢救成功从这走出。”单静秋也看着这,在女儿旁边轻轻地说着,她指着前头,那是刚刚被送去里头的那人的家属,被拦在抢救室外面,正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生命,是最可贵,也最难得的东西。”
“来,你跟着妈妈往上走。”单静秋又轻轻地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女儿,带着她跟着人群坐着电梯到医院的15楼,这是单静秋当初生病的时候住的那一层,这层全是癌症的病人,他们脸上大多同时充斥着对生命的渴望和绝望,而跟在他们身边的家属有的已经是面无表情、习以为常,有的在每次进病房前都要用力地打打自己的脸,才能露出一个看起来斗志昂扬的笑容——就像当初的宁雅诗,每天都要蹲在病房门口给自己努力打气,才能不再妈妈面前露出狼狈的样子。
这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宁雅诗来说,就像吃人的深渊。
“你看,在这里,我们都曾非常非常努力的和病痛做斗争,只希望换回来一个活着的机会,前一天狼狈地骂着不如去死算了,第二天睡醒,能睁开眼的那瞬间,又忍不住笑着说,真好,还活着。”
“有那么多人,和妈妈一样,为了能看到第二天的朝阳拼尽全力的努力着,永远也不放弃,就连他们身边的人,也咬紧牙关苦苦撑着,哪怕已经痛苦到了极致,知道放弃才是最明智的,也因为想活着而努力着。”
“有这么多人,正在拼尽全力的活着,只是他们有时候拒绝不了无常的生命。”
宁雅诗的眼睛已经有点酸涩,咬着牙不想流下泪水。
“咱们再去一个地方。”单静秋带着女儿坐了向下的楼梯,在这医院的四层、五层、六层,则是三层楼的产科,其中四层处还有顺产的产房。
走到这,则是截然不同的场景,这里要吵得多,已经有肚子老大的产妇,在家人的搀扶下一圈一圈地扶着墙边的扶手梯走来走去。
产房门口的椅子已经做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人连坐下的想法都没有,站在那就是来回倒腾,走着又走,旁边就像个小型产科分享会一样,已经先头有一胎的家人会颇有经验地同众人大声分享着之前等生产的经历,颇有些老江湖的味道,而没经验的一个两个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拿笔来记。
产房的门推开,霎时开得正到关头的分享会嘎然而止,几家人纷纷探着脑袋窜到了护士面前,甚至还往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的产房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