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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年华-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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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由在一侧,默默地偷笑,不禁望着灰衣人深表同情。毕竟爷一向懒得讲究世人的君子理论,虽然一副翩然公子如玉的模样,但确实没怎么在意这些无谓的枷锁。

    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灰衣人低头看着自己吊着的手臂,不再出一言以对,只直直地盯着周宁彧,想瞧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周宁彧也丝毫介意被自己的手下败将盯着,仍旧饮茶。一刻钟后,还因为无聊,挖出了一副围棋,同子由手谈一局。子由也兴致颇佳地起了先手。

    被彻底忽视的灰衣人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倏而,又沉静了不少。只要活着,总还有希望解决问题。

    黑白子缠斗地倒不厉害,两人不过起着兴致,却并没有真有心思下棋,于是堪堪二三刻的功夫,棋局就出了结束之象,尽管此番还有落子,也救不过败局。终了,子由叹息:“爷毕竟是我启蒙师父,这么多年还是赢不了。”

    周宁彧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白子,侧头看向灰衣人,面无表情地说话:“还奢望里头锁着的那个人能救你们脱离,可真够愚笨的。”

    要不是双腕被周宁彧弄折了,现下他一定要再和他比上一比,灰衣人瞪着周宁彧,面目有些狰狞却不吭声。

    周宁彧落下最后一子,慢慢悠悠地开始收盘。然后微笑着看着灰衣人,透出一种莫名的渗人的感觉,他把棋子放进盒中,手从腰间取出折扇,撑开摇着,“将军来了许久,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哈哈哈哈哈!”粗犷的笑声响彻竹林,明明是个白净公子,却笑得一点也不周正,倘若阿月在,一定要开口嘲讽这般的辱没斯文。

    被唤作将军的人,从屋后绕了出来:“辞官的周尚书,是你昨夜让鄙人潜伏在这里的,现在装不知道了?这玩得是哪一出?”没拿正眼去瞧灰衣人的将军居高临下地盯着茶具,双手架着一点儿也没有糊涂——看不出周宁彧在作什么的模样:“你们读书人曲折的心思可真难猜。”

    灰衣人顿时有些萎靡不振,他自负身手不差,不若如何能成为前线探子,可眼前无视自己的人昨夜已至,他却全然无知无觉,难道自己的功夫这般不济?颓唐的人脸色愈加发白。

    子由见了也跟着笑了,“靳风云究竟得了什么好东西?也让别人死的痛快些吧!”

    靳风云豪饮一杯,仿若喝酒一样,把茶灌入肚中,坐下掏出一本册子,神秘兮兮地靠近:“嘿嘿嘿,就是这个。和贪官一道的,但凡做过,必得有本账目。”他摸摸下巴,不怀好意地看向周宁彧,“这是不是你说的,不然自己贪了多少都不知道啊!”

    周宁彧挑了眉,微笑着看风云身后的灰衣人,“让你们待在熟悉的地方,就是想知道你们在这里还能埋下多少秘密。”

    靳风云不甘自己同册子被冷落,扬扬手中的证据,开口说话:“记账的人向来有自己的行话啊,这可得你们自己解去,我不趟浑水的!”刚闭上嘴巴,便起身抚平了袍子,终于看向灰衣人,笑意融融:“哟,真可怜,手都折了。看来和里面的那个废材一样,功夫太差!”

    灰衣人真动怒了,双眼几乎瞪出火来,龇着嘴,吊着的手也激动地举高,最后还是放下了,看见不知何时被子由拖出来的黑衣人的一瞬间,身体呈现不自然的崩塌。

第17章 伤与酒() 
如果绝望可以被体会,这大概是其中一种,曾经拜倒的领袖成为无能的阶下囚,自己也被囿于嘲讽,而且不得不认输,因为实在太狼狈。

    周宁彧拿过那册子,也不再去看抓获的二人,草草翻阅,眉目不动地说:“世人喜欢想象穷凶极恶地拷打,可对于杀手来说,意志从来不是问题。我喜欢精神折磨!”

    灰衣人面如土色,艰难地张了张嘴,无力地阖目:“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入自己的心魔。那你又有什么退路?”

    周宁彧的手顿了顿,眸色暗了许多,比之刚来时的失意,现在更多的是无情。他没理会,纵然三人都望向他,他也想应对。继而翻完了整册,凉薄的唇动了:“这么简单的记录,确实令人吃惊。”

    子由和靳风云目光离开了周宁彧,一起看着灰衣人问道:“那就这样放走这两人?”

    “留着,你供吃穿?”周宁彧依旧没抬起头,饮了半杯水摇头:“茶凉了,有些苦。”

    灰衣人张开眼,“既然要让我们走,就把解药给我们!”

    周宁彧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留给对方了,子由接着话儿:“逗你的,那本来就不是什么毒药,就是一颗泥丸罢了。”回头又瞧了一眼周宁彧,子由摆摆手:“自己曾经的地盘,也不必带路了吧,走吧!恕不远送!”

    靳风云瞠目结舌地瞅着灰衣人扔了一颗散烟弹,而后和那被他打半残的黑衣人一起消失了。他按按额头,“你们是不是太草率了?”放下茶杯,点着桌子,不可置信:“武功这么差,确实是那边的人?”

    子由抽了抽嘴角,“靳风云,你作为一个白手整上三品怀化将军的人,眼瞧着几人功夫不错?”

    周宁彧丢开册子,抬眸瞟了两眼靳风云,“谋定后动的本事其实全靠军师的吧?你的品阶大概到这里是极限了吧!”

    子由不禁抖了几下,爷今天对靳风云格外的毒舌,莫非受刺激了?

    靳风云可没有子由的眼力劲儿,大声囔着:“我是没你那份算计,不过作为老朋友,我觉得你有点不寻常,是不是受刺激了?”

    如果阿月在一定会蒙住自己的双眼,不让自己看见靳风云怎么找死的。子由默默思量,叹息:“一个三品将军和我这个跟班差不多水平,我挺欣慰的。”

    靳风云睨了子由,似笑非笑地抽过周宁彧面前的折扇:“你可以不当这个跟班。”又摇了摇扇子,给炭炉通了风,“啧,还未入夏就带上了这个。闲!”

    周宁彧看着自己的锦扇落到此下田地,有些疼地开口:“倘若杀手远遁,组织背后总该有人追缉,动静闹大了,还怕不能顺藤摸瓜吗?”

    靳风云摸摸鼻子,把扇子收回手里:“扇子很贵?你一直瞧着呢。那如果他们逃回大本营了呢?”

    “贺兰先生之师的手艺,你觉得呢?”他抽回目光,看向竹林深处,“如果这般行事,倒省我们的麻烦。自然背后的贵人还会不断找上门的。”

    明明张开了网,只要收得住鱼,他一定抓得着这一次的幕后者。那么不应该开心了吗?周宁彧坐在烟雨楼的雅座厢房,二楼望去,杏花微雨时,以前此等风光不正合他的意?

    可为什么却这般寡然无味。

    从竹林出来,靳风云吵着要吃有名的烟雨楼的饭菜。来了好一会儿,酒足饭饱后,他耳畔就剩下了那两人的高谈阔论。

    日渐西斜,子由又去伴在想见的人身边,只有自己,他撑着脑袋看了看酒后放豪言的靳风云,怎么同一个光有好皮囊的糙汉子吃菜喝酒,连他都开始疑惑了。

    也许是今天太容易得手,又或者是今日的菜略略咸了几分,所以心中总是别扭着。他又皱皱眉,如果不是为此,他如何会心神不宁。

    周宁彧满心觉得烦极了。这淅淅沥沥的雨和眼前小醉的人一样眼见心烦,如老婆娘的裹脚布是一个样的。

    按捺不住的人扶额敬上一杯水酒,遣走聒噪的靳风云,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好过些。

    感觉还真是惨啊!

    他手中的杯盏里不停地添着酒,可是怎么一杯一杯地下肚也不醉人呢?周宁彧更是苦闷。睨了一眼白瓷杯,掷于覆在桌子的锦布之上,他拿起酒坛子,大口大口地喝着。喝得很猛很急的人将酒水大半洒落衣襟,酒渍晕在藏青色的衣袍上,仿佛浸了水。然而酒不能消愁,就连深夜里的水凉如此,也不能让他觉得舒坦。

    低声一叹。

    忽而警戒地抬头,有人侵近自己的厢房,他眼中起了杀戮的意味,奈何只见:

    裴苼操着手,神色凉凉的,不过略瞅瞅周宁彧不羁地喝酒方式,倚在门口邪笑着:“倘若真要喝闷酒,就该上花楼,何苦来哉,糟蹋人雅座呢!”

    周宁彧眸中戾气虽褪,倒添了许多冷漠。一撒手,一个酒坛子从桌上砸了下去,声音甚是响亮。他懒懒地抬头瞧了又瞧面前的裴苼,竭力淡淡地开口:“约定的时间还早,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有人借酒消愁,才不远千里来开解你的。”裴苼摸摸下巴,坐了下来,提起一旁的酒坛,给自己斟了一杯,微笑着饮酒:“听说,小娘子很个性,我瞧着传言不差,竟能把你弄成这副浪荡样。”不怕死的人,眯着眼上赶着凑近去看周宁彧的脸,啧啧有声:“果然是求而不得的颓废样!”

    周宁彧好容易打发了靳风云,有些头疼遇见更难缠的老狐狸裴苼,是以右手点着鼻梁,左手去拉酒坛子,半途被截下。他瞅着自己的手按在裴苼手下,“既然是来看热闹的,又拦着作什么?”

    裴苼笑得谦和有礼,收了手,自斟自饮煞是一本正经:“全部的人都有不可触碰的一处,你有你的,她有她的。所以靠不进很寻常。”

    周宁彧端详着姿态飞扬的裴苼,一点落寞也没流露,可是却直切自己的伤口,他总是摸不着阿楚,最好的模样也只有若即若离罢了。他不敢呼出胸口的那一口气,生怕“不可能”三个字替代充盈心中。

    裴苼十分坦然地接受注视,跟着周宁彧的速度,一杯跟着一杯,却半分也无颓唐之色,让人不由觉得他所说的话不过是戏言而已,可他一副了然的语气又使得周宁彧觉得他身上一定有比他更苦痛的情史:“既然没想到放弃,又何必买醉虚度时光呢。”

    周宁彧放下酒杯,也不能说真的苦闷一扫而空——毕竟别人的疤痕也不过让你好过些,却并不会就感觉不痛不痒了。只是他一向自持,有人劝慰,他不喜大吐苦水,也不会纵意萧条。

    当然,他有些探究的目光绕着裴苼,的确也是因为不能免俗,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青年才俊曾经会遇见如何让人心旌神摇的姑娘有一段心酸的苦恋。

    气定神闲的裴苼不动声色,没理会周宁彧的好奇心,也不打算将往事挂在嘴边,倒是一杯杯酒水饮得许多,清凉的眼神倒没藏一分一毫的伤心。

    周宁彧感佩他潜藏的深情,以及装作举重若轻的自然。

    周宁彧最后喝了一杯,没同裴苼道别,也没问情深是否有悔,就像天南地北的伤心陌生人聚在一堂,过后各自分手。这样正好,他们身上不只背负儿女情长,有些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裴苼眼神仿佛结了冰,看着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心中也是凉凉的,他没有的选择,唯有毅然决然地离她远远的。

    周宁彧出现在荒郊野外时,自嘲是多想陪怪力乱神吗?竟然还是心绪不宁地回了竹林。他撩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又骑着马冒雨回府。也许酒气散得太快,他连微醺也不曾有。

    回到府中的时候,正是三更半夜。子由出了房门瞧了是他,又睡去了。周宁彧有些不堪,尤其定住脚步盯着阿楚的卧房,举高的手放下。他猜这般形容定比酒楼里买醉的模样更加不济。原来,他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从前一派风流,不过是没人刻在他的心上。

    那么,现下他把阿楚搁在心尖了?

    周宁彧觉得茫然,觉得没有真实感。这又是为什么?

    于是不明所以的他放轻了脚步,慢慢在滂沱大雨中踱回屋子。

    尚楚之抱膝坐在床上,被子很暖,她却觉得格外的冷,雨滴敲在窗上,炸起一声一声滴滴嗒嗒的清冷,有些严冬的意味。院里的脚步声很轻,可是夜、更静。她听得分明,一定是周宁彧来了又走。

    她觉得这样很好,复归往日的井水不犯河水。她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迟早都要分开。早一点形同陌路,她就少一些负疚感。没有会喜欢心思复杂的人,所以她才特别羡慕嫡姐的干净,阿月的纯粹天真,不是吗?尚楚之一直以来都很明白,自己的心是很浑浊的,是很冷硬的。

第18章 算尽春风总不如() 
那这潸然泪下的姑娘是谁?她为什么哭?她摸了摸湿湿的脸颊,怔怔地在漆黑里看着自己的手,实际上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还是一直失神地盯。好像盯久了,答案就能跃然而出。

    冷得有些发抖的楚之,僵着身子,将被子裹得紧紧的,不敌寒意愈浸愈甚。

    她的心跳得依然很稳健,即便她发现自己似乎对周宁彧其实有不同于他人的期待。她期待他一直待她特别,滋长她的任性。

    尽管这种期望里,大概掺杂了一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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