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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的时节……她被捞上来的时候,早已没了气息。只是手还护着肚子里的孩子,不肯松开。”
萧承轩的曈眸之中,恨意汹涌翻云,几乎吞噬一切:“碧笙,你可知道?仅有一月、仅有一月,母妃她就能给我添一个弟妹了。”
碧笙未有回答,只是轻轻晃了晃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掌,温柔地示意他,别再去回忆那些凄楚的过去。
紧扣着她微凉的指尖,萧承轩缓缓道:“我那时还天真的以为,母妃不过是失足落水的。直到后来——我在她一直不愿松开的掌心里,发现了那枚鸾凰佩。
那枚鸾凰佩,乃是我父皇赐予孝恭皇后的,天下仅其一枚。孝恭皇后贴身佩戴,又怎会落入我母亲之手,唯一的解释早已了然。
我不甘母妃冤死,冒着那年漫天漫地的大雪,径直去銮极殿向我父皇告状。结果呢,他让我跪在雪地里,整整五个时辰。到后来,终于见着他,他却只是轻松的敷衍我到:人都死了还去追究些什么。
人道帝王无情,只叹……我悔悟的太晚。”
碧笙几乎可以想象,红墙金砖极尽繁华,琉璃瓦砾白银点缀。雍容的皇城之中,年弱的小皇子,孤苦无依地跪在銮极殿的长廊之上,任风雪呼啸,染了他一身冰霜。同时寒彻的,还有一颗曾是温暖的心房。
陡然间,心,疼到颤抖无力。
藏青的斗篷蓦然翩飞,在空中划起一阵优美的弧度。她抽手反抱住他,面颊贴于他冰冷的脊背上,指尖紧锢住他硬挺的身躯,试图不让彻骨的回忆侵蚀他不复温暖的心房。
“别再去想了……”
萧承轩回首,温热的掌心,覆上碧笙面颊,将他轻柔地拢入怀间:“我幼年失母,虽是孤苦,但也算是一方历练。况且那些回忆再苦痛,亦不过是过眼烟云。”
他望向碧笙,眼底皆是难以掩饰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水来:“后来遇上了你,方才懂得,何为温暖,何为幸运。”
“怕是此生——再难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小轩轩好帅!!
读者们快来扑倒他。。。
☆、第十九章 荀阳释恨(五)
聆风阁中一室幽暗,鎏金青丈炉中,余烟袅袅。
主座上的萧承轩面色阴郁,认真地把玩着掌心的玄铁钢珠,雄浑的撞击声在殿阁内作响。廊柱阴影下,一左一右各伫立着的两个人,面容模糊,但隐约中可见铁骨铮铮。
自阴翳下,梁玉恒缓缓走出,在离主座约莫十丈处,轰然跪下:“属下失职,恳请殿下责罚。”
“哦?何事失职?”钢珠幽转,萧承轩问的漫不经心:“莫不是萧承锦又干了什么蠢事?”
“回殿下,陵阳……陵阳已陷。”宏壮的嗓声微颤。
萧承轩笑了笑,容颜深邃中看不出喜怒:“此乃好事?何须责罚。”
“殿下所言,属下惶恐。”
“呵,萧誉给了他绝佳的机会笼络民心,他却反而急功近利,妄图击败月厥。如今适得其反,岂不妙哉。”
北帝萧誉本是想让萧承锦借着太子亲征的名义,一展仁心笼络百姓。可惜,萧承锦不识大局,放弃保守御敌战术。向月厥大逞威风,先是失了汉岭,如今又陷了陵阳。而他萧承轩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殿下英明,只是属下不懂,那您……当日为何还要我们助他一臂之力呢?”梁玉恒犹豫出口,余光试探着萧承轩的表情。
“若不助他,怎能显得他确实昏聩无能。”萧承轩眼角微翘,弯起轻笑,补充道:“从未战败过的玄军,在他手上得了第一次失利。如此,甚好。”
“只是眼下陵阳已陷,不日……怕是融阳难保。”融阳城乃是北国的粮仓要道,若是他日失陷,只怕危及众生。梁玉恒心急的话语脱口而出:“属下恳请殿下,出兵融阳!”
“梁将军切莫心急,且回府好好休养生息。”
“属下斗胆,敢问殿下此乃何意?”
“梁将军放心,不出三日,必有圣旨莅临。”
萧承轩笑的轻蔑,梁玉恒看不懂,摸不透。眼见主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只得放下了一颗高悬着的心,应声道:“是!属下告退。”
“嗯,下去罢。”
梁玉恒恭敬起身,俯身缓步退出门外。而萧承轩依旧维持着方才把玩钢珠的模样,不言不语。
许久之后,方才朝着幽暗处,含笑道:“逸之,有什么话就说罢,遮遮掩掩真不像你平日的作风。”
“属下只怕说出来,惹殿下不快。”秦逸之踏出廊柱阴影,脚步微重,咄咄地回荡在殿阁内。
萧承轩叹了口气,调笑道:“你那般性子,能熬得住什么,快说罢……”
“属下恳请殿下,即刻将那女子送走!”秦逸之扑通一声,单膝着地。钢铁般的面庞上,满是不可动摇的坚毅。
萧承轩的面色陡然突变,从方才的调笑温和,一变为严寒。唯一不变的,是把玩玄铁钢珠的姿势:“我记得,曾与逸之说过,千万不要打她的主意。”
片刻后,萧承轩甫又开口道:“若是因为时隔太久而忘记了,那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遍。”
他的怒火有冲天之兆,但秦逸之倚然顾不得这些,语气冲撞道:“今日长亭街上,那女子的瑶琴一曲《幽兰》,竟未让殿下想起些什么吗?”
彼时,他一直陪着萧承轩立在人群之外,细细聆听。琴音绝世,他绝不信山野女子能弹出这般曲调。而那瑶琴,亦是萧承轩出了高价买下的。
秦逸之不信,心智深沉如萧承轩,居然会毫无戒心到连那般明显的痕迹都辨别不出。
“那不过是一曲《幽兰》罢了,逸之你何必疑心至此。”萧承轩语气淡淡,连他都未有意识到他话语中,浓郁到化不开的迟疑。
秦逸之拧了拧英眉,恳切道:“旧时,殿下曾教导我,人心叵测不得不防。这些,殿下您都忘记了吗?”
主座上的萧承轩面目冷厉,未有话语。
“北人擅筝,宁人擅琴。而宁国皇室之中,瑶琴盛誉。”秦逸之的话语,如同弦音,一根一根地撩拨着萧承轩的心魄。
他不得不承认,自见到那个琉璃鎏金镯开始,他曾疑心过。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碧笙绝不可能骗他。而他,更容不得别人,质疑他的碧笙。
手中的钢珠狠戾地砸向地面,不偏不倚地在大理石板中留下两个深沉的凹陷,碎裂痕迹泛开在钢珠周围,迸射而出。震天的响声洞彻殿阁,久久绕梁不愿离去。“那又如何,普天之下擅奏瑶琴的,并非她一人!”
秦逸之抬首,眼神紧盯着萧承轩,目光如劲松坚毅:“殿下,那琉璃镯又该如何解释?”不待萧承轩回答,他便咄咄逼人道:“不用属下提醒,殿下想必也记得……”
宏阔的声线萦绕在殿阁之内:“五年之前,宁国端澜公主,曾以一瑶琴曲《幽兰》惊世。”
答案,呼之欲出。
“不过是一曲《幽兰》,怎能判定她乃是宁国公主?”萧承轩自主座上起身,踱步至镂窗外,负手而立,清绝的声线平淡无波:“况且……那端澜公主,早已在两年前被刺离世,葬于宁国皇陵。逸之的思绪,未免太过离谱。”
“殿下,您其实早已起了疑心,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轮廓刚硬的军人,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无奈。
秦逸之自顾自地起身,从镂窗中透射的光线,将萧承轩的身廓打上了浓厚的阴影,秦逸之悄然站在他身后,伴同着他的目光,飘向窗外。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寂寥而幽谧。漫天漫地的落雪,已浸没了半座院落,仅有稀疏的枯树,在雪地里垂死挣扎。
许久之后,萧承轩方才笃定地开口:“我信她,她定然不是那宁国公主。”
微顿后,萧承轩沉寂的黑眸中,映透着院外渺茫的白雪。他却蓦然想起,半年之前的桑青小镇,身子单薄的少女,为了救他露宿院外,倾尽所有。
情不自禁地,语气温柔道:“逸之你不会懂,碧笙她那般干净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沾染这些权谋斗争的。”
阔袖下的拳收的愈发的紧,秦逸之面容凛冽,道:“殿下,国都中萧承锦对您虎视眈眈。如今,此女身份莫测,万万不能留!待日后一切安稳,天下女子无数,何必留恋她一个!”
萧承轩幽幽地笑了,笑的波澜不惊,笑的黯淡无奈:“天下女子无数,那又如何。溪流涌泉,我亦只取她一瓢饮。”
“殿下,您!”秦逸之蹙迫出口,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
自逆光中回身,清浅的光影打在深邃的侧颜之上,宛若遗世独立。负手朝一脸刚毅的秦逸之,微微一笑,声线清绝响朗:
“普天之下,唯有一个碧笙!”
语毕,拂袖离去。
=
初冬时节的寒夜,冷的彻骨铭心。
碧笙有些模糊,她明明记得,她方才是在浴桶中睡着了。不知为何,如今却躺在床榻之中。
呼吸焦灼,额间滚烫,她吃力地动了动身子,倏然发现,自己已是身处在某人的怀抱里。她若无其事地继续闭眼,不打扰他的安睡,似乎已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原本在桑青镇时,他还对她疏离有度。如今到了荀阳,他却有点为虎作伥的趋势了。一月之间,总会有一两日,定要缠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仅仅是抱着她,沉沉睡去。
轻搂着碧笙的萧承轩,被怀里女子悠悠的异动所惊醒。自少女颈间抽出已是麻木的胳膊,伸了伸。撑起微有倦意的身子,提手抚了抚碧笙的额间,少女幽香随着提手的动作飘来,挠得他心猿意马。
“仍是有些烫。”他贪婪地触碰许久后,方才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自殿外,有女声传来:“殿下……”
轻纱帷幔内,萧承轩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进来。”
侍女将汤药置于锦桌之上,恭谨地沿着原路退了出去。空旷的殿阁之中,只剩了他们两人。
待侍女走后,萧承轩披了件外衣,径自撩起帷幔。而后,蹑手蹑脚地凑到锦桌旁,执起那碗刚煎好的汤药,抿了一口。
不烫的温度,入口刚好。
他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温柔地将碧笙揽入怀里,以碗边凑近她唇角,轻声道:“碧笙,喝药了。”
“不要喝。”萧承轩怀中的碧笙,嘟囔着红唇,双颊粉红令人心神荡漾。
忍不住吻了吻少女微烫的面颊,黑眸中满是荡漾的温情,四溢开来:“你如今有些伤寒,喝了药,会好些的。”
“不要。”碧笙有时候,就是这般执拗,执拗地能让萧承轩没了办法。
“喝一口可好?”
“不好。”
萧承轩笑了笑,沉黑的曈眸里,有少见的无奈。这样的神色,只会对碧笙一人才有。
缓缓放下碧笙,重新为她掖了掖被子。余光却飘向那一碗汤药,心中顿生一计。眼角末梢微微扬起,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
倏然间,兜头喝下。
之后,毫不犹豫地低头,覆上了碧笙柔软的唇瓣。唇齿相依,令碧笙从沉沉的睡梦中震惊醒来。嘤咛一声,苦药已是入口。咽下苦药,碧笙的眉头早已是皱成了一堆。
而萧承轩,却仍是意犹未尽地吻着她。灵活的舌尖,翻滚着碧笙的每一处齿缝。轻咬着她柔软的唇瓣,那稚嫩的触感,几乎让他不欲释口。
不顾碧笙挣扎,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翻身上床。
一瞬间,深邃的黑眸内爆发出炙烈的火焰,有燃尽一切的趋势。炽热的大掌,解去了她的襟带,凝脂般的锁骨,伴随着白皙的双肩跳脱而出。火热的物体昂扬,抵触在碧笙的小腹间,坚硬而滚烫。
难以抑制的惶恐,占据了碧笙的心房。她疯了一般地挣扎,但她身上的萧承轩,却依旧纹丝不动。自肺腑中传来的恐惧,洞彻心扉。断线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光滑的面颊流入枕间,化作一片水意。
少女的泪珠,刺痛了萧承轩。黑眸中沉郁的火焰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懊悔。
他,竟然吓到了她。
松开紧攥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