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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远处山道,有火把的光耀微微闪烁,连成一条长龙。许久后,时章琰一行人方才出现。
“凌王殿下,当真是心急迫切。”时章琰人未到,声先至。
“她呢?”萧承轩不欲与他废话。
时章琰朝身后的人马,微微摆手。不久后,一辆马车驶于萧承轩的面前。有人轻掀垂帘,马车之中,静静倚靠着的南碧笙,似是沉默的酣睡着。
萧承轩猛一挥缰绳,敖风迅速停顿在马车一旁。他英身下马,抄手将南碧笙打横抱起来,拢入怀里,还不忘以披风为她遮掩寒意。他黑眸中温柔浸满,仿若能溢出水来。
自山从之中,有黑衣一人驾马乘风而来,附在时章琰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后,时章琰凤眸微眯,扬起危险的弧度。
“凌王殿下既然信守承诺退了兵,那微臣也必然不会为难于您。”时章琰陡然仰天大笑道:“只是,如今能否出得了这胡吉屯,仍是未知之数!”
时章琰语毕,自山谷顶端的树丛中,隐约有火光闪现。抬眼望去,已有上千名弩箭手,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
萧承轩抱起南碧笙,径直翻身上马,丝毫不理会时章琰的豪言壮语。他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怀抱住南碧笙。
骏马轻微的颠簸,竟然没有吵醒女子。萧承轩蹙眉,神色中有难以言喻的狠戾,声线寒冽,宛若□□:“时章琰,你对她做了什么?”
时章琰唇角微勾,扬起一抹轻蔑的神色:“凌王殿下当真是爱美人胜过江山,如今自己生死难测还要顾及着她。微臣不过是给她服了些蒙汗药,不过——如今她也没有醒的必要了。”
语毕,他朝山林中放出一抹狼火,厉声吼道:“放箭!不许留一个活口!”嘶厉的嗓音在山谷间回荡,余音绕转。
奈何,回应他的并非是山顶的箭雨如注,而是弩箭手的颓然倒下。时章琰不可置信地朝山顶望去,黑夜漫布,树影幽幽之中,整装待发的弩箭手——早已一人不剩。
取而代之的,是御马而来黑衣精兵,整齐肃穆。千骑兵马占据山谷,马嘶昂扬,一派激昂的气势,难以抵挡。
时章琰眼见形势不妙,立即带着身后的一众人马欺身上前,欲与萧承轩斗个你死我活。
只是,百骑相较与千军,胜败已分。
霎时间,静谧的山谷中,刀剑摩擦之声取代一片安和,响彻天地。时章琰执起一把青锋宝剑,直直刺向萧承轩。
萧承轩一手挥起腰间一侧的龙吟剑,另一手环住南碧笙。龙吟出鞘,剑锋寒光肆意,黑夜皎洁下,显得尤为夺目。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僻开了时章琰的剑锋,微一使力,青锋宝剑陡然落地。他毫不犹豫地以剑心直抵时章琰的额间,半寸,仅有半寸,时章琰必然殒命。
剑拔弩张之势中,萧承轩怀中的南碧笙吃力地启眸,伸出煞白的手指,触及男子衣袖。她只是轻微地扯了扯,却已是冷汗淋漓。她混沌的神色中满含恳切,低喃道:“别杀他……”
“好。”萧承轩拥紧了她,承诺道。
正待二人对话之时,时章琰已然恢复了神智,顿时朝身后人马大吼一声:“给我杀了凌王怀里的女子!”
他早已被权力蒙蔽了双眼,他忘了,她是他的表妹,血脉相连的表妹。
权谋之中,没有亲人。
山谷中,恶战混沌。只是得了命令的人马,已然蜂拥朝萧承轩而去。南碧笙担忧地望向他,他只是神色如常地笑了笑,道:“放心。”
无须更多言语,只要他说,她必然会信。
萧承轩奋力与一众人马缠斗起来,许久之后,已是遍身沾血。嗜血的模样,仿若是从修罗地狱中走出。
山上的玄军骑兵飞奔而来,胜利已然在望。
只是,谁都忽略了时章琰。彼时,他正张起弓弩,箭心直朝萧承轩怀中的南碧笙。渐渐地,他勾起一抹冷笑,而后箭羽离手,飞身朝南碧笙掠去。
寒光一掠,萧承轩陡然感觉到身后而来的冰冷。他迅速抄手,反身环抱住南碧笙。一瞬之间,尖利的箭间,刺向男子血肉之躯,皮开肉绽却闷声无响。
温热的血液滴在了南碧笙的脸上,熟悉的温度,却让她冷的惊心。她只是怔楞,不知觉地却已泪水沾襟。
萧承轩抑制住刻骨铭心地疼痛,翻身下马,将她安放在绵软的草地之上。朝她宽慰一笑,而后直直倒下。
没有人看见,被制服的时章琰,眼底划过的那一丝得意。时章琰知道,若是他要杀南碧笙,那么萧承轩必定会以命抵挡。
如此,正合他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穆羽是个悲剧性的人物。。忠心,忠心,忠心。。。是好是坏呢
每天继续更新
【阿生失恋好伤心,又是难过的一天,好希望有人能安慰我一下。】
☆、第三十三章 乱世浮生(七)
荀阳城东郊别院中,一片忙碌。
侍女、将领蜂拥而入,一盆盆澄清的热水,抬出来后,均是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南碧笙的眼前,仿佛漫天漫地都是腥血的狰狞气息,猩红的血色,苍白的容颜,以及那一抹无力的浅笑。
她突然觉得,自始至终,都是她在害他。害他征战四方,害他身陷危境,害他生死未卜。
她自私,她想要保全时章琰一条性命。但若是代价是他,那她断然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萧承轩,萧承轩。
心底无声呐喊,妄图唤回沉睡中的男子。
若是,她能知道,当日随时章琰离开,会导致今日这样的局面。那么,她宁可血溅当场。
若是,她能知道,时章琰会罔顾纲常隐瞒君王,将她作为条件交换换取圜阳。那么,她宁愿他选择江山。
只是,她太愚蠢,低估了他的心。
她以为,他只爱江山繁华。
一切都是她以为,世人欺人自欺都爱用“以为”,好像天底下所有痴缠纠葛都因此找到借口,时时宽慰,却也时时不得宽慰。
不知觉间,她已是泪水断线。
“公主……”身后传来嘶哑的男声,疲惫不堪的声线,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南碧笙状似无意地揩走了泪珠,回过头去,佯作坚强道:“穆将军。”
旧时,两鬓微白的穆羽,志气昂扬。如今,那微白的鬓角,却仿若是他一夜间衰老的标志。
穆羽抱拳,朝南碧笙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南碧笙跟随着穆羽的脚步,走进一处幽谧的竹屋。六月微炎,竹屋内却是一片清凉。
还未等南碧笙开口,穆羽已幽幽回过身来。倏然间,咚的一声响彻屋宇,他双膝伏地,瞬间苍老的容颜上,满是哀求的神色。
“公主,老臣求您,求您放过殿下……”穆羽嗓音悲戚,难以自抑。
“原来,连穆将军都觉得,是我在害他。”南碧笙笑的苦涩,紧绷的神色仿佛是在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剩下的只有无奈。
她微微蹲下身子,扶起了地上仿若已近垂暮之年的穆羽:“穆将军,对不住,恕我不能答应。”
穆羽吃力地站起,恳求道:“老臣本不该求您,只是殿下那般偏执,终有一日,会因公主失了性命的。还请公主您,离开殿下!”
“穆将军,我怎么能离开他呢?我答应过他,要相伴一生的。若是离开……”南碧笙手扶锦桌,话语无力地呢喃道:“他会恨我的。”
“恨与生,公主会让他择取哪一样?”穆羽的话,如同刀尖利刃般,刺入南碧笙的心脏,毫不留情。
她会,择生。
她宁可他恨她,恨一生,恨一世,也要让他好好活着。
重新变回那个,能览江山繁华,能观人世沧桑的萧承轩。而不是如今,奄奄一息的他。
片刻后,穆羽复又哀求开口,凄厉的声线中满是无奈:“公主可知,殿下为了您做了多少错事?弑父夺位,他早已不是曾经的萧承轩了。”
“弑父……夺位……”南碧笙几乎震惊到不能自已,双手紧紧攥住锦桌,颓然跌坐在椅凳上。
她从未想过,亦难以想象,北帝之死竟会与萧承轩有关。
“是。殿下他为了您……杀了萧誉。公主可知,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刻,殿下他也从未曾动过夺位的心思。”顿了顿,穆羽的神思像是飘远到了过去时光:“萧誉父子,待他视如仇敌。但殿下他,一直勤勤恳恳地为他们守着江山,从未动过那样的心思。毕竟萧誉,他仍旧是殿下血脉相连的父亲啊!”
南碧笙的指节狠狠收紧,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鲜血淋漓,她却浑然未觉。
穆羽凄凉的笑了笑:“自殿下得知您要嫁予萧承锦的那日,他便疯狂了。为了您,他派人暗杀了萧誉,以国君丧期来延缓您的嫁期。而后,密谋造反。”
“今日,老臣若是不说,公主您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本,我们埋下那些暗线只为自保。而如今,殿下他却为您铤而走险,冒死夺位。”
南碧笙听后,抑制不住的颤抖,怔了怔方才凄廖道:“原来,当真是我害了他。”
“成大事者不余弱节,而公主您——早已成为了他的弱节。”穆羽眸底一片清明,叹道:“恕老臣无能,为今之计,只能恳求公主离开殿下!”
南碧笙心底一片混沌,似乎有些曾经坚信的东西,早已飘远。她好像一个溺水之人,极力的想去触及那一根救命的稻草,却浑然发觉,她抓住的只是一抹浮萍。
“容我……再想想。”南碧笙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劝服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看,不要去信。
只是,刺骨的现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辩解。
“老臣静候公主答复。”穆羽苍老的声线,不卑不亢。
许久之后,当穆羽走远。凄静的竹屋中,只剩下了南碧笙一人。她轻柔地抚着尚未凸出的小腹,目光温柔:“旧时,一直是你爹爹以性命护着娘亲与你。这次,换娘亲还他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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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后,萧承轩的箭伤已是痊愈过半。而战事也已近中途,玄军矛头直逼北国中心,胜利在望。
只是不知为何,这几场战役,玄军都赢的艰难,似是有人在暗中帮扶萧承锦一般。
幽寂的夜晚,下起了瓢泼大雨,豪雨宛若倾注。自檐顶滑落的雨竹滴滴答答地作响,是静谧,却也像是蕴藏着难以言喻的阴谋诡计。窗外风雨隆隆,引起树叶摩挲一片。
萧承轩自睡梦中缓过神来,习惯性地伸手摸索着身畔的女子。可是,回应他的,却是凹陷的床榻,以及冰凉的温度。
他无奈的笑了笑,这几日南碧笙孕吐不止,夜间难以安寝。他时常一觉醒来,便看见她呆愣愣的坐在桌旁,无声无语。
他也不恼她,初孕辛劳,他不能替她受,便要陪她一同熬。
夜间寒凉,如今又是落雨天,湿气凝重。她如今怀着孩子,万一受凉了,他可舍不得。思及至此,他不由地翻身下榻,径直披了件外衫,便去寻她。
他走遍了东郊别院的每一处,都未寻到她。他竟有些隐隐的担心,她是否遭遇到了不测。心里越想,竟是越发担心了。
路过澹沙阁,他的脚步微滞。殿阁内透出隐约的橙红色光晕,扬扬洒洒地落在了镂空的檀木门上。
萧承轩黑眸中闪现出危险的神色,澹沙阁乃是议事重地,若是有人敢夜间暗闯,必然是居心叵测。
顺着料峭的石阶,他缓步踏上。微一使力,殿门徐徐洞开,伴随着轱辘沉郁,吱呀的一声,瞬间响彻殿宇。
“谁!”沉敛淡漠的声音,不怒自威。
陡然的响声,令烛台落地,烛泪流淌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血红的颜色,荼靡艳丽。
待看清那人的背影,萧承轩心角一处,轰然崩塌:“碧笙……怎会是你?”
南碧笙重新捡起烛台,缓缓站起,昏黄的光线在她的侧颜上打下阴影,刻骨而深邃。烛光伴随她的起身一同摇曳,冰冷的寒意刺骨而生。
她回眸浅笑,但那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