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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桐察觉他语带机锋,带着几分轻松笑意说:“祁兄所作的假设,对我而言并不可能。我在燕国皇宫内只有一位皇姐燕梧,一年前已经下嫁给驸马了。假如我有云萝这样的皇妹,必定视她为国之至宝,然后待价而沽。”
他直呼云萝的名字,并不称“三公主”,不但刻意在祁舜面前显示自己与云萝之间的亲密关系,而且暗讽祁国有意拖延婚事,语气也够厉害。
祁舜淡淡开口说:“我一直以为燕国太子无意于商贾,却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念头。倘若燕国真有待嫁的公主,你岂不是大大如愿了?”
燕桐听到这里,不禁开怀一笑道:“祁兄高见,只是小弟生来没有同胞皇妹,一时也不会凭空从天而降,怪只怪父皇当初不曾未雨绸缪,即使当年从宫外寻来、在宫中教养成人也好。否则小弟何至于现在有心做国舅,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话一出口,显庆与和祥二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不知燕桐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双双看向祁舜,向他投以征询的目光。
祁舜并不动容,却转过话锋说:“我们东陵遇袭之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燕桐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不再保持谦谦君子的温和态度,说道:“小弟在燕国已得知此事,那罪魁祸首如何解释?”
祁舜接下他的话道:“父皇驾崩之时,荀帝曾派使者前来祭奠,并说会协助追查刺客来历。”
燕桐眼神更冷,道:“荀栖凤未免欺人太甚。假如真的让他得手,燕桐颜面何存?祁兄近日国事繁忙,恐怕也无暇照顾云萝,既然如此,不如早日让她随我回去,以策安全。”
原来,这才是他亲自前往祁国吊唁祁帝、要求接走云萝的真实目的。
祁舜冷眼观望他的面容,说道:“孝为天下之本,即使你将皇妹带走,此时举行婚礼也于礼不合,有违天理伦常,一旦惹发天怒,只怕将来伤及燕国子孙福祉。假如你是为她的安危担心,实在大可不必。”
燕桐紧逼一步,眼神与他交锋,追问:“你要我如何相信?”
祁舜微微昂首,说道:“我保证。”
燕桐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淡淡一笑道:“只要祁兄能保证三年之后将她毫发无伤地嫁往燕国,小弟自然无话可说。希望祁兄千金一诺,言出必行。”
夜幕降临时,祁舜依照惯例前来南苑向永妃请安。
永妃因为云萝目前寄住在南苑,带着月芷过来探望了一番,见她迷迷蒙蒙睡着,叮嘱了小雨等侍女几句就各自回宫,祁舜走进永妃的寝殿时,月芷正陪伴着永妃说话解闷,她与祁舜常常见面,对他并不避讳,急忙站起给他让座。
永妃示意祁舜坐下,问他道:“燕国太子求婚,皇后说等你决断,你如何回答他的?”
月芷低头侍立在永妃身旁,装作漫不经心把玩着两只彩绘核桃,暗中却留心着祁舜的表情。
祁舜并不对她们多加解释,只道:“儿臣已回绝了他们。燕桐后天一早返回燕国,等三年之后,父皇礼仪期满时两国再续婚约。”
永妃见他提起祁帝,忍不住以绢帕拭泪说:“皇上去得仓促,那天都没来得及和你多说几句话,你去东陵的时候皇上曾对我说,日后留下的祁国子民社稷全靠你独自支撑,他实放心不下,如果朝中有大事发生,让你务必多与祁王商议。”
祁舜脸色冷淡,说道:“儿臣知道了。”
永妃凝望着他,轻叹了一口气,又说:“还有一件事,虽然说当年术士有言你命中不宜早娶,但是你今年也二十有余了,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候。如今北苑中的那些侍女里面的确没有出色的人选,怨不得你不喜欢,等下个月你登基大典之后,我们再为你重新在国中挑选宫妃……”
祁舜听她絮絮叨叨说完,简洁回答说:“儿臣最近很忙。”
永妃带着几分责备之意,说道:“自从你十八岁加冠以来,你哪天不忙?你不能每次都拿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们!倘若你心有中意之人,何妨对我们说出来?如今祁国天下都是你的,你想要谁,谁还敢说半个不字?你……”
月芷手中的核桃突然摔落在地,骨碌碌滚出数丈开外,她急忙俯身去拾,低头抱怨说:“这核桃真是滑手,每次都让人家拿不稳!”
永妃并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对祁舜说:“皇上的江山社稷都落在你的身上,你究竟是什么打算,总要告诉我们才好,免得我们为你白忙一场,反而不合你的心意。”
祁舜等她说完,立刻站起身告退,轻声道:“母妃的叮嘱儿臣都记下了,地方呈递的奏折还有一部分没有处理完,我先回北苑去,明日再来给母妃请安。”
永妃无可奈何,只得说道:“你去罢!”
祁舜行礼退出后,永妃不免又有一些唠叨,月芷在一旁静静聆听,说了许多开解她的话,哄得她开心起来,笑道:“儿子大了,将来又是国君,早已由不得我教训,还是有个听话的乖女儿好。”
月芷趁机撒娇说:“既然如此,女儿就一辈子陪在母妃身边了!”
永妃看着她笑道:“那岂不是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以你的人才品貌足够为妃为后。假如你真的愿意,母妃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月芷顿时羞红了脸,低头娇嗔说:“母妃又在取笑人家了……只要母妃不赶我出宫就好,哪里还用想什么法子?”
永妃并不多说,注视着她道:“如今和以前不同,有些事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看着罢。”
正文 第七章 秘密(四)
晚间南苑一片幽静,祁舜出了永妃的寝宫,似乎要往北苑而去,走到南苑中庭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和祥抬头四面张望了一番,凑近他身边细声禀报道:“公主住在西面的抱厦,燕国太子殿下每天都来看望公主,奴才听说燕国太子今天送给公主的锦衣十分华美,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惊恐失态,据奴才猜想,或许是有别的缘故。”
祁舜微微侧身看向西面的三间抱厦,依稀可见灯光明灭,窗纸上映射出侍女们来往穿梭的身影。
和祥小心翼翼试探着说:“静妃娘娘刚刚仙逝不久,公主年纪还小,今天又受了一番惊吓。殿下既然来了,何不亲自去探望公主、以示关怀友爱之意?”
祁舜沉默不语、未置可否。
和祥本以为他会离开南苑,不料他转身向西面走去,急忙跟随在后。
祁舜穿过重重碧绿色的纱幔,站在帐前一丈开外,透过薄薄的鲛绡帐注视云萝。
云萝服过御医开出的镇静安神药方,假装合眸安睡,其实并没有睡着,脑海中依然不停闪现那些幼年时的可怕梦魇,她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微微张开了眼睛,发觉朦胧灯影下有一个高大俊逸的黑衣身影,立刻警觉起来,举手将纱幔掀起,轻声问:“是谁?”
她看清了来人是祁舜,怔怔看着他,一时之间几乎僵住呼吸。
祁舜同样定定注视着她,他严峻深刻的五官在灯火辉映下突然变得无比温柔,幽深的黑眸中带着淡淡的怜惜,复杂的眼神犹如狂风漫卷,在云萝的心湖中激起万道波澜,将她压抑许久的心事激发出来。
两人对峙良久,却都无话可说。
云萝的手臂渐渐无力地垂落下来,纱帐从她眼前滑落的一瞬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似乎想替她将纱帐拾起挂在床头银钩之上,中途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将目标转向了她右手的纤纤玉腕。
他顺势一带,她的整个身体向前倾侧,轻而易举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她仓惶抬起泪眼,却见他黝黑的眼眸仿佛两泓黑色的漩涡,把她困于其中,让她不由自主的深陷进去,再也无法自拔。
他伸手抚摸着她娇嫩的面颊,终于,不再犹豫徘徊,低头轻轻吻住了她。
云萝只觉得世界一片天旋地转,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团朦朦胧胧的云雾,呼吸之间只有祁舜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淡淡熏香气息,直到她突然感觉到唇间传来一阵痛楚,才发觉他竟然用牙齿轻轻啮咬着她。
那微弱的痛觉,让她徒然清醒,无比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说:“不……”
他并没有等待她开口拒绝,又一次亲吻着她,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如云乌发,他突如其来的热情举止让云萝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无助地瞪大眼睛凝望着他,示意他不要这样对待自己。
片刻之后,他终于收回手,凝望着被压在锦榻上、衣衫不整的云萝,深沉的眼眸里并没有激情的神色,仿佛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和清醒。
云萝带着几分羞涩与战栗,将锦被拉近裸露的胸口,紧咬着红肿的下唇,心头满溢着一种奇特而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喜悦、又似乎是惶恐。
祁舜严肃的俊容呈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缓缓伸手,将她轻柔地揽入怀中。
不料,云萝这一次居然不肯顺从,挣扎着说:“不要……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放开了手,凝望着她的清澈明眸,问:“怎么了?难道我的感觉有错,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云萝心里猛地一颤,祁舜居然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并且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暗恋他的事实!如果他早就有所察觉,为什么还要求她去陪伴燕桐、向他道歉?为什么在众人面前对她冷漠疏远?为什么数日来任凭燕桐对她追求而不理不睬、避而不见?
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全都化作不争气的泪水,一颗一颗滴落下来。
祁舜收敛了笑容,说道:“别哭了,如果你觉得留在祁国委屈,我就准了燕桐所求,让你随他一起回燕国去吧。”
云萝一时情急,果然吓得住了哭,哽咽着说:“我不要去燕国……”
祁舜盯着她,反问道:“你心中当真的是这样想吗?”
云萝的心早已被他的俊逸风姿所占据,此刻又被他时而狂野、时而冷漠、时而肃重的态度搅得晕头转向,心头乱得一塌糊涂,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睁大一双明眸怯怯看着他,再不敢轻易说话。
祁舜候着她静下来,问:“这些天你常常与燕桐见面,今天他在这里对你做过什么?”
云萝料想他有所误会,低声辩解说:“我们今天在一起下棋,他送了我一件衣服,没有对我做什么。”
祁舜注目她纯净无辜的眼神,忽然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离开。
云萝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神情惶恐捉住他的衣袖,低声说:“三哥,你不要走……”
祁舜定住了脚步,却并不看她,淡然说道:“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云萝惟恐他会决然而去,顾不得羞涩,抬眸说道:“我和他之间真的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三哥刚才对我所做的……也没有……”
祁舜闻言轻轻转身,将她重新揽入怀抱之中,用指尖揉去她的泪珠,轻声道:“傻瓜。”
云萝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再也隐忍不住,像一个小女孩般埋头在他的怀中不停抽泣着说:“你是故意的,从我去御河旁边采蒲草的时候开始,你就以为我愿意跟随燕桐回去,所以故意不理我、疏远我,对吗?”
祁舜面容沉静,说道:“我已经拒绝燕桐,父皇三年孝期之内,不会有任何人逼迫你离开临安。”
云萝听见这个消息,自然开心不已,她渐渐向他依偎过去,趴伏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合眸汲取着他身上的淡淡气息,祁舜半晌不见她作答,侧转头去看她,恰好对上她柔情如缕的眼神,四目相对之际,情潮顿生。
这一次的甜蜜亲吻,与刚才祁舜的冲动之举并不相同,云萝只觉得无限开心。
不久之后,祁舜轻轻放开了她,说:“北苑还有许多公文需要批阅,我要回宫去了。”
云萝微微仰头,问道:“三哥的登基大典,还是在下个月举行吗?”
祁舜整理衣襟站起,点了点头,说道:“你不用管这些,好好在后宫休养,等我忙过了这一阵,过几天再来看你。”
云萝不敢挽留他,痴痴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她许久都不曾改变姿势,直到小雨惶惶然低头走进来呼唤“公主”时才回过神,应了一声道:“你刚才在哪里?”
小雨噘嘴说:“奴婢担心殿下会吵醒公主,本想拦阻他进来,可是和祥公公让我们都出去,说殿下有要紧的话要和公主商议。”她说话之际见云萝神情异常、面泛红潮,带着几分狐疑问道:“难道他……公主!殿下他没有对你怎样吧?”
云萝摇了摇头,低声说:“小雨,不要问了。”
小雨早明白了七八分,带着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