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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余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不是什么同名的人,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个裴殊,那个前世比她活得久的裴殊。
这么一晃神的时候,裴殊已经拉了拉自己的睡衣,好让自己仪容整齐一点。至于床上的肉身,他眼中滑过丝无奈,那就没有办法了。
良久沉默后,夏之余终于开了口,按照流程开始确定人的身份,“裴殊。”
年轻的女声稍显稚嫩,一开口,让裴殊稍稍楞了一下。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表现出异样,继续安静地听她讲话。
夏之余抬起手,食指从黑袍下伸出,点上他的眉心,从眉心中扯出生死轴来,看他的前世今生,核对着信息,“一九八|九年生人,二十岁,京市人。”
暖黄色为底,上面用银线绣着端正又整齐的字,一字一句写下裴殊的整个人生,详细到他从哪一天开始牙牙学语,又是从哪一天开始学会走路,甚至是个人的一些喜好都有料可循。
她心中记挂着裴殊死亡时间的问题,在这一回看的尤为仔细。可一切的发展到09年的今天,此时此刻,戛然而止。再往后看,便是他的来生。
裴殊一直坐在床上没有动,虽然看不见面前这人的脸,可从她摩挲卷轴轴心的手指上就可以看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俩人无言相对有一会儿了,夏之余仔细看过他生死轴,上面虽并无异样,但心中疑虑却一点都没减少。她和裴殊在此前只有一面之缘,哪怕是自己重生改变了一些事实,也不应该影响到他才对。
思及此,夏之余决定问问自己的上司,陈帆。
作为一个并不太新的新手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人家,夏之余纵然有些不好意思,可人命关天不得不谨慎。她将生死轴放回,取出陈帆的落星珠来开始编写信息。
信息中所包括的信息,除了有自己前世的记忆为依据作为疑点外,还有裴殊身上的鬼、等等,鬼气?!
夏之余忽然抬头看向身边的裴殊,因动作太快兜帽晃动,露出小半张脸来,又很快地盖住了。她视线在裴殊身上停顿一下,便径自去了裴殊的尸体旁,细细观看。
“有什么问题吗?”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裴殊从床边站起,将更大的位置留给夏之余,跟在她身后不禁好奇她的动作。
原来鬼差勾魂这么细致的吗?
好看的人皱眉头总让人有些不舒服的,夏之余忍下将面前尸体眉头按平的冲动,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问他道:“你生前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比如……养小鬼?”
男人忍俊不禁笑了一下,短促的笑声从唇齿间发出。虽说现在眼前见到的由不得他不信,可活着的时候,他可是一点都不信这些的,如此,他回答道:“没有。”
他说话的神态不似作假,夏之余仔细看过,这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小鬼的存在不说,除了裴殊本人外连丝鬼气都没有,包括裴殊的尸身她也仔细查看过,并无异状。
如果不是刚发信息给陈帆,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件事。
夏之余打算问的明白点,便也直白的问了,“你生前身上沾了鬼气,你仔细想想,可有去过墓园或一些特别的地方,再或者遇到过一些特别的事?”
鬼气?
这倒叫裴殊皱起了眉。墓园是一定没有去过的,活动也都是跟着剧组走的,至于一些特别的事……他挑眉,将手腕上的伤举到夏之余眼前给她看,“手腕被刺伤的时候,还有个灯莫名其妙地掉下来了,差点要了我朋友的命。”这是他这阵子遇到过最特别的事了。
这件事夏之余也知道,前因后果也从汪一涵那儿听了两三遍了,但对于另一个人的状况,她却不大清楚,脑中想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顺着思路问道:“那章彻还好吗?”
“他没事。”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裴殊也觉得章彻真是幸运,要是离开的晚一点,那灯一准砸到他头上。
他视线移向眼前刚到他胸膛的小姑娘头顶上,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很快又松开。他刚刚没说章彻的名字吧?
夏之余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长长叹出,“抱歉,你这件事有问题,我想你或许要等一等了。”
怎么想怎么奇怪的一件事,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去看,直接将裴殊送去投胎。夏之余将编写到一半的信息继续写完,通过落星珠发了过去。
“那我现在……”眼前的人收起手中的珠子,显然是做完了事,裴殊看看周围,试探性地询问。
勾到一半的生魂也不能让他随便走动,夏之余又不能像上次对待丁童那样,把裴殊带在身边,让他随意出现在自己左右。想了想将录牌举高到他眼前,仰着头看他,“你先到这里来吧。”
这么小的手,真的是个孩子吧……
裴殊视线落在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小手上,曲起拿着木牌子的手指细细的,看着都没多大。他只停顿了一下便将注意力收回,“这里?”
“对,等后面有结果了会告诉你的。”眼神向裴殊示意后,夏之余将裴殊收进了写有他名字的录牌里,单独从一串录牌中分出来,挂在腰间。
眼前裴殊的尸体体温渐凉,额角发间的汗水却还未干,眉头紧锁显得很是难受。
身上的被子盖得凌乱,床单也蹭的起皱,从睡裤裤脚中伸出的脚光着露在被子外面,可以看到些用力的痕迹。床头的地毯上落了只水杯,流淌在床头柜上的水早就停止了下滴。
这一切和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屋子形成不小的对比。
夏之余抿着唇,心里有些难受,如同之前带走的每一个人一样,都有些不舒服,让人想感叹世态无常。
她不知道裴殊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下来,最希望今夜就能够解决。她有些难以想象,如果裴殊真的死了,第二天会怎样。她更无法想象,如果裴殊不应该死,而尸体又被发现,到时又该如何。
只是这些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她只需要对自己收来的每一个人负责就好。
发给陈帆的信息还没有回复,但趁着天还未亮,夏之余决定先去看看章彻。
112。112 开门()
裴殊被拉进巴掌大的木牌; 身形微晃了一下; 很快就站稳了。双脚仿佛浸在温凉的水中; 每踩一步都能感受到轻微的水流阻力感。
朦胧又灰暗的空间里呈烟蓝色; 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再没别的什么,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却能感觉到随着某种律动; 身处的空间在轻轻晃动,似乎是人走动的频率。
眼睛适应了阴暗的光线,裴殊开始漫无目的地走动着,想要看一看四周……
夏之余着急去找章彻; 并不知道录牌里的人在做什么,此时正跟在写有章彻名字的录牌后面,离开了裴殊的房间。
同组的演员,自然是在同一家宾馆; 两个人住同一层楼; 中间只隔了一条走廊,夏之余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他的房间。
这家宾馆比夏之余住的那家条件要好得多,房间大不说,装修设计上也做的很好,虽然没有做隔断; 但站在门口并不能一眼看到里面的床,须得往内走几步拐过弯来才能见到。
听见里面人翻身的声音; 夏之余收起引路的录牌; 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向大床走去。
每走一步,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就更深一层。
好像有她也看不见的东西正一丝丝一缕缕地飘入房中,落在章彻身上。直到夏之余停在床边,看章彻眉眼放松,显然在好梦中的模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气色太好了。
不说几个小时前章彻受惊的事情,相比正常来说,一个人的状态这么好也不太现实。更别提他房间杂乱无章,电子设备摆在床头余温未消,显然是关闭没有多久,这样的作息和生活习惯,有这样的状态也是奇怪的。
同样令她感到疑惑的是,连和裴殊只有短暂接触的汪一涵身上都沾染了鬼气,章彻身上却没有……虽说阳气重的人能自己消化鬼气,可她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旺盛的阳气……
想不出所以然来,她还是决定看看再说。
夏之余弯身点上章彻的眉心,从中取出生死轴来,将之在手里展开。躺在床上的人似有所觉,随着生死轴的离体轻轻皱了皱眉。
微小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夏之余视线从章彻的脸上收回,从章彻的这一世的出生时开始一列列地看下去。
银色的绣字在上面滚动,很快夏之余就看到了章彻现在所经历的事,可这一看却让她呼吸微顿。
随着她视线的转移,流淌在丝绢之上的银色绣字戛然而止,固定在某一段,可肉眼可见的是,上面的内容不断变换。随着卷轴的展开,章彻的未来人生在不断被改写。
人生不是一成不变的,遇到或经历许许多多的事情,心里总会发生变化、或根据境遇作出某一些举动。不管行为的大小,哪怕是心态发生变化,都会改变未来的发展,甚至可以影响来生。
但要像章彻这样将自己未来的人生大刀阔斧地改写,且一切的改变都往好的发展,一定是有什么契机的。
眼见着绣字不断变换,夏之余将卷轴两根轴骨相并握在手中,在心中思索:连同这件事,她要一起作为猜测的依据报上去。
思绪未消,落星珠先她一步有了反应。
她迅速取出落星盘,将在盘中震颤的星珠拿出来,一面将生死轴放回章彻体内,背对着他走到窗边去。
陈帆的回信上,“命数未尽”四个字先行跳入她眼中,让夏之余松了口气。
因自己重生影响别人的生命也好,一切活在梦中也罢,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现下得到这样的回复都真的是太好了。
她一字一句将回信看完,信件中清楚明白的写着裴殊的命数被人改写,让她先看护好裴殊的尸体,等他那边纠正的程序一走完,就送裴殊还魂。
事情总算有了进展,她忍不住敲了敲挂在腰间的录牌,“有消息了,你命数未尽,很快就可以送你还魂。”
少女轻快的声音忽然在空中响起,语气里有毫不掩饰地愉悦,裴殊因突如其来的声音顿了一下,很快也舒展眉眼笑着回道:“谢谢你。”
只有她听得见的男声回应在她耳中,好像抚过耳道内细小的绒毛,有些痒痒的。夏之余不习惯地摸了摸耳朵,轻车熟路地回到裴殊的房间里,帮他看着身体。
重生到现在,尸体也接触过不少,夏之余现在对着尸体也习惯很多,更何况这还是个没死的人,对着床上已经发凉的尸身,也没什么心里负担。
不知道陈帆那里什么时候能好,但她估计在新的消息传回来之前,自己是一直得待在他房里等着了。既然如此,也没有一直把人关在录牌里的道理,想着,夏之余便先和裴殊打了个招呼,“裴殊?”
“嗯?”
夏之余揉揉耳朵,“我要把你放出来了。”
“好。”回应声几乎与夏之余放出人的动作同时落下,那声回答便真正落在她耳边,让她条件反射地朝旁边瑟缩了一下。
腿没有预期性地撞上茶几,非实质性的身体穿过木头,裴殊缩回了想要拉住人的手。
气氛不知怎么地有些尴尬,夏之余将自己又与人拉开了些距离,直退到茶几另一边去,才觉得距离舒适了,“你本不该死的,是有人对你的命动了手脚,现在阴司正在处理这件事,等处理完就能送你还魂了。在此期间,我大概会一直在这儿守着你的……”
夏之余视线看向床上,把“尸体”两个字憋了回去,“你的身体。”
“等你回去后还是多小心点吧。”心里虽有猜测,但她也没有把章彻说出来。将错误的命运拨回去是她职责所在,可牵扯到活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裴殊点点头再次道谢,对于这些安排接受的很快,见时间还早,便请人在茶几前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对面,“可惜我现在碰不到东西,不然对待客人还是应该沏壶茶的。”
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看材质,不像是宾馆提供的。
“你心态倒是好。”夏之余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了,收了这么多回生魂,还是第一次见到对生死这样淡然的人。
她看一眼手边的白茶,拂袖从茶具上挥过,热气忽然从壶口冒出,细听还可以听见壶中净水沸腾的声音。
对面的裴殊看着夏之余的动作稍一挑眉,在她动手之前将茶壶中的滚水倒入公道杯中,“这种事怎么好让客人做。”
身上的灰色半袖睡衣硬生生地让裴殊穿出了几分儒雅的味道,执起茶壶的一瞬,身上的气息也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