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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依旧住在破庙之中，那天半夜里，破庙外忽然传来了鸡鸣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断断续续的陶笛声。
算命先生被笛声吵醒，原本她是半躺在江楚城怀里的，但起身的动作却没有引起江楚城的注意。
他就像是睡过去了一样，然而鬼又怎么会睡着？
笛声引着算命先生到了河边，我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就那么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护城河中。
我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之后便想起了阴阳夹缝之中，那关于算命先生死去的壁画。
她原本应该是被清寂身边的人抬下去的才对，究竟是壁画出现了差错，还是原本那壁画，就是刻意误导我的？
算命先生死了，回过神来之后，我立刻回到了破庙，却再也找不见江楚城的踪迹。
再回到河边之时，天已破晓。
那一身龙袍的男人静静的站在河边，那些侍卫、太监，还有那几个道士埋头跪在他脚边。
没有人说话，谁也不敢说话。
河水潺潺流动，他盯着护城河看了许久，直至天完全亮开。
“她这回……可是死了？”
往日清越的嗓音变得沙哑，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离他最近的是那个道士，那道士抬头看了一眼，之后又埋了下去，答道：“回皇上，先生气数早已尽，若不是那鬼物一直用术法吊着她，先生怕是已经去了轮回。昨夜是那鬼物最为虚弱之时，引魂笛将先生引来……先生确实是真的去了。”
“……是吗。”清寂闭了闭眼，“死了好，早就该死了。”
他这么说。那道士忙不迭的接道：“皇上莫要伤心，先生去了，是、是好事……”
“……”
清寂没有说话，沉默半晌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低沉而又压抑。
“结果她到死，我都不知道她究竟姓甚名甚……”
江楚城用术法困住算命先生不让她走，清寂却为了让她去轮回，命手下的道士趁着江楚城法力最弱之时，先是制住了江楚城，后又用引魂笛带走了算命先生。
接下来的事便如我知道的那样，在算命先生走后的第四十九天，江楚城找了回来。
在白日里阳气最重之时杀死了清寂。
清寂事先早已知晓，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当他慢慢闭上眼睛之时，这个幻境也逐渐归于黑暗。
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我浑身脱力般的坐在地上。
那些我曾经千方百计想要知道的事，明明清寂已经给我一一呈现出来了，可我却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
“看完了？”
黑暗中清寂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抬起头时，他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那一黑一红的眼睛像是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只一眼，便让我颤栗不已。
“这些都是真的？那为什么在阴阳夹缝之中的壁画，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你确定你现在想知道？”清寂蹲了下来，口气平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还有后话。
我点了点头：“当然。”
然而却换来清寂嘲弄的笑容，他说：“我的阿翎，恐怕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我是在诓你吧。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这千年之前的事，和你之前知道的实在是相差太多了，这到底是事实呢？还是我故意扭曲了事实？’我说的，可对？”
“……”
我没有接话。
事实上，他说的一点没错，我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可事到如今，饶是我再不愿意相信，也还是要听一听他的说法。
因为有些事，只有他才知道。
“你告诉我，我就相信。”
这大概是第一次我这么和他说话，清寂稍稍一愣，过后又闷声笑起来：“好好好，既然阿翎都这般说，那我便，告诉你。”
第411章 让人恶心（）
“……”
我说不出话，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台鼓风机在嗡嗡作响。
真是那样吗？
千年前算命先生真是算到了这些，所以才会做出送给似鸢黑猫的举动吗？那算命先生对清寂，到底又是怎么样的感情呢？
我不知道……
就算是看见了这所有的一切，我还是不能够明白。
没有记忆，就没有感情。我没有办法理解算命先生，不，应该说是千年前我所做的这一切。
她明明有很多次可以离开的机会，但是却一次次的选择了留下来。每当看见这样的情景，我都忍不住会轻问：她对清寂真的没有感情吗？还是说，她其实对谁都没有心？
可是算命先生没法告诉我，所以我并不知道。
清寂的话如同千斤巨石压在我胸口，让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气闷无比。然而我并没有忘记，在看见那千年前的景象之前，清寂曾和我说过那句，关于如同让江楚城醒过来的话。
“真是让人恶心啊。”清寂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满目嘲弄，“你知道吗阿翎，每次我想放你一条生路的时候，你总是能让我找到杀你的理由。”
我心头一紧，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面前这个人说到做到的程度了吗，却在下一瞬又听他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我暂时没有那个心情。我确实知道怎么让江楚城变回以前的样子，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我想你有权利知道。”
我疑惑又带着些许不相信的表情，抬头注视着清寂。
那一黑一红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圈墨色的东西在一点一点晕开。
……
我是鬼玉的转世。
在轮回珠收集了之后，我便知道了这件事。我也知道，清寂、江楚城还有下三界的很多鬼物都想要得到这个东西。
清寂想要鬼玉，是因为得到鬼玉的人可以统治下三界。千年前他被江楚城杀死，又被夺走所爱，于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来打压江楚城。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直接报复，所以才会在后来江楚城寻找我的过程中，百般阻碍和刁难。
而江楚城，他需要鬼玉，不仅仅是因为鬼玉在我体内，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靠鬼玉来压制自己体内的戾气。
鬼玉和他之间是有共鸣的，但是在最初，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所以那个时候，在千年之前，他才会对还是算命先生的我出手相救，又在算命先生将似鸢救回来之后，带她离开金陵城。
清寂给我的幻境之中，并没有让我看太多江楚城和算命先生相处的画面，因而我并不能断言说，江楚城是因为鬼玉的原因才爱上了算命先生，还是说他是在之后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喜欢上了古灵精怪却又没心没肺的那个人。
算命先生死后，江楚城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找的鬼玉，就在算命先生的体内，他带她回了酆都，后来因为鬼母的阻拦，让算命先生没办法进入轮回，所以江楚城才会让算命先生从血池之中转世。
清寂把这些告诉我的时候，我意外的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江楚城曾问我的那句“倘若我也是骗你的呢？”
他说，倘若他是真的需要鬼玉呢？
当时我只是想着，这一切都是清寂说出来挑拨我俩的，现在想想，说不定他那会儿指的就是这件事。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告诉我，其实他需要鬼玉，也是为了自己？”
我目光平静的看着清寂，难以想象有一天，我竟然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
他像是不屑的哼笑了一下，摇头叹气道：“阿翎啊阿翎，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他顿了顿，过后干脆一掀衣袍坐了下来，单手撑着半边脸，懒洋洋的继续道：“你还不明白吗？鬼玉是下三界的圣物，既然是圣物，它的作用自然不止平定下三界这么简单。”
我像是听懂了清寂的话，又像是没有听懂，半晌饭菜不确定的开口：“鬼玉能让江楚城变回来？”
清寂没有说话，只是象征性的挑了挑眉，他的眼里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一瞬之间，又慢慢归于平静。
我的心脏开始不可抑制的狂跳，然而在激动之余，我又意识到了别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个人，不，这只鬼，这千百年来一直都是站在我的对立面，无论是什么事，但凡是和我或者是江楚城扯上关系，他都会慢慢悠悠的插上一手。现在他不仅仅是让我知道了千年之前发生的事，还告诉了我让江楚城变回来的方法……这又是为了什么？
然而清寂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像是以前很多次一样，那张阴柔的脸上所浮现出来的，只有嘲讽的笑意。
幻境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冉冉升起，清寂的身影在这时候变得飘渺，紫色的衣衫好似变成了一团雾气，在微光之中飘飘荡荡。
我不由自主的被那东西吸引了目光，那一瞬间，嘀嘀咕咕的如同念经一般声音开始萦绕在我耳边。太阳穴没有来的凸凸跳着，越是注视着那些光点，我就越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
“喵……”
恍惚之中，我听见了一声猫叫。吃力的转着脖子，却是意外的看见了那只猫灵。
它略微有些急切的奔到了清寂身边，两只前爪不停的抓着他的下摆。面前清寂低头看了它一眼，不屑而又惋惜的叹道：“啧，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吗？”
猫灵附和的叫了两声，看看清寂，又看看我。在得到他的允许之后，它缓步朝我走了过来。
幻境中的星光越来越亮，猫灵将一只爪子放在我的额头上。触碰的那一刹那，我听见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
“陆、陆判大人，怎么我娘还没有醒啊？”
“那只艳鬼有点本事，加上有猫灵的帮助，楚翎自然会困得久一些。”
“那……那怎么办？娘也没醒，爹也没醒，爹还需要娘来唤醒，这、这……”
……
那声音很快小了下去，清寂似乎在这时候来到了我身边。
第412章 最后告别（）
他的身形已经散的差不多，但不知为何，我好像感觉到他伸手摸上了我的脸。
那冰冷的气息在顷刻间灌入我的身体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流窜。我看着清寂，忽然感觉自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我明明对面前这个人充满了仇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却只是悲伤的想要哭泣。
“似鸢已经把炎夜带到阳间了，等你醒过来，他应该就醒了。”
“本来不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千年前的事，不过鬼母要杀你，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救你了。”
“我的阿翎，怎么能被别人杀死呢……”
“只是这回，是真要说再见了啊……”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那一双异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温柔。
醒过来的时候，我见到了陆严，还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出生的慕城。
原来那时候我其实已经跟在大家回到了阳间，但是意识却被清寂带到了他制造出来的幻境之中。
我一直在想着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见到鬼母，实际上鬼母早就已经跟在我身边了。
因为她附身在了小绿身上。
或者确切的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就已经变成了小绿混在我们身边。所以那个时候，萧寒他们才会选择让小绿去死。
小绿死了，但鬼母并没有死，她一直在后面追赶着我们。
清寂没有骗我，那时候在血池之中，如果他再晚一点将我带走，那我可能就真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没有和他们说我在幻境之中遇见的事，也没有告诉他们，清寂竟然救了我一命，只是告诉他们，那只艳鬼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有人曾经说过，恨一个人难，可是等你放下的时候，就会发现这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很多。
事到如今，我已经有些说不清自己对清寂究竟是不是还有恨意。但是那都已经不重要，毕竟他不会再回来了。
这大概，是我唯一相信他的一件事。
在我被清寂拐走的这段时间，叶弛从我身上拿到了陆严的生死薄，和温禹一起将陆严召了过来。进入幻境之后我一直处在危险边缘，及时赶过来的陆严不但暂时保住了我，还让慕城顺利出生。
而同时，他也带来了鬼玉。
就江楚城的办法很简单，需要我和慕城。
之所以不要糖糕是因为，糖糕是在我死后成的鬼胎，魂魄也好，体内的灵力也好，和慕城相比都相差甚远，更何况在阴间的时候，江楚城曾一直给慕城渡气，所以慕城是比糖糕更合适的人选。
至于我，我不但体内有江楚城的魂魄，更是鬼玉的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