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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娴从镜子里瞧着那爱笑的丫头道,“你们都是表哥信任的人,我当然也相信你们。以后衣服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杜鹃得了这美差,兴奋不已,这就拿了一套浅粉色的散花纱袍出来。
归娴看了眼衣服。去太后面前,穿得讨喜一点,总不会有错。
“就这件吧。”
“是。”杜鹃笑得灿烂,看出主子并没有她这样欢喜,笑颜便收敛了几分。
“太子殿下对咱们小姐如此恩宠,那段歌淑定是没希望了。”
宫女喜鹊帮归娴匀了面,又拿起眉笔,眸光端详着主子的一双眉,赞叹道,“小姐这眉眼都是美到极致的,可是比段歌淑美丽百倍的。”
归娴笑了笑,从她手上拿过眉笔,简单描了两下,美形愈加清雅,如水墨画里一泓秋水后面遥远的连山,双眸反而显得淡漠了。
喜鹊瞧着,微僵了一下,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归娴不动声色地瞧着镜子里的几个女子说道,“心里那些邀宠撒滑的小心思都收一收,每天少打听别人的事,尤其是段歌淑、皇后和国师大人那边的,我一概不听,也不要拿我与别人比较。”
几个女子忙齐声道,“奴婢遵命!”
归娴无奈地叹了口气,瞧着她们神情微嗔。
这些丫头们,压根儿不知,昨晚是被谁打晕的!
莫说她本也没想嫁表哥,就算想嫁,有东方貉和夜离觞在这儿搅合,她也当不成皇舅父的儿媳。
*
简单吃了早膳,出了闺阁,坐上肩辇,她带了杜鹃喜鹊,两个小太监,两个护卫,便赶往太后寝宫。
路上行径的人,却都以看“扫把星”的眼神瞧着她。
杜鹃喜鹊都疑惑,随在肩辇一侧,与两个小太监大惑不解地窃窃私语。
归娴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肩辇到了御花园,竟无路可走了。
归娴睁开眼睛,就见肩辇前有几个大坑路,像是天坠陨石炸出的,却又不见陨石在何处。
四周像是遭遇了战火摧残,无一完好。
昨晚回来时,看到的湖边凉亭整个都坍塌,路旁的一大片竹林被烧毁,几个妃嫔,公主与大群随侍,在几个坑那边遥遥议论,归娴颦眉,隐约听到夜离觞与东方貉大家,闹得天降流火,妃嫔的宫殿,御学堂都被砸了窟窿。
昨晚那两人说,找个清净无人的地方打一架,竟然是在这里?!
“来人!”
护卫唐雷上前,单膝跪下。
“去打探一下,血族九皇子与狼族大元帅的境况。”
唐雷大惑不解,“小姐,您是要属下去血族,还是要去狼族?”
归娴哭笑不得,这家伙在院子里睡了一晚上,竟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呢,所幸东方貉没砍了他的脑袋。
“去御书房那边问一下。”
早上皇舅父突然下圣旨,定是那位胜者要纵着她逍遥。
不过,以东方貉那样嚣张跋扈的性格,这会儿他若胜了,定然乐滋滋地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她这个战利品威风赫赫地返回狼族吧。
唐雷刚要起身离开,归娴又叫住他。
“还是别去皇舅父那边惊扰,去皇宫大门锦卫那边问一问,看东方貉的军队是否已经离开了?”
“是!”
归娴下了肩辇,带着宫人直接步行绕行过大坑。
抵达太后寝宫门前时,听到后面有奔跑声,她忙停住脚步,就见唐雷去而复返。
“启禀主子……”
归娴忙过去,托住他的手肘,“不必跪了,直接说。”
唐雷瞧着她莹白的手,脸色微红,忙退后两步。
“九殿下赢了,东方貉丑时带着狼族大军离开的,听说,败得心服口服,而且,他身边围攻九殿下的几个护卫也被斩断了手脚。”
归娴压在心头的大石赫然被挪开,捂着心口笑出来,眼泪却猝然冲到了眼眶上。
“九殿下赢了……他把东方貉打跑了……”
她百感交集地拿帕子掩住口鼻,前仰后合地笑了一阵,见杜鹃喜鹊愕然瞧着自己,惊觉自己行为过激,忙端正了身子。
忽然想到什么,她忙从手上取下玉镯,又抽了腰间的玉佩,一并塞给唐雷,瞧着两样东西,还是太单薄了,忙又从耳朵上取下两颗南海珍珠的耳坠给他。
“谢谢你跑这一趟,回去歇着吧!”
唐雷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宝贝,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丰功伟绩,竟得如此嘉奖。
“谢主子赏赐!可这些……”
“收着吧。”那人的命对她来说,是无价之宝,这些都太少了。
杜鹃和喜鹊瞧着主子这怪异的举动,恍然相视,这才明白,为何在悠悠阁里,她们说那番话时,主子无甚反应。原来,太子殿下所作所为,都是一厢情愿。
*
蓉音太后的院子里,种满了南域的奇花异草。
凤凰白玉石柱支撑的宏大宫廊下,顺着栏杆摆了两行清雅的绿牡丹。
晨曦下,那花草的枝叶花朵,清莹透润,似彩玉雕琢而成的,绿牡丹更是每一朵都比碗口还大,叫人瞧着,忍不住啧啧称奇。
宫女们清一色碧绿宫装,站在门前左右,立了两排,却是人比花娇的美人胚子。
归娴上了廊前台阶,就见她们规规矩矩跪下,安静无声,呼吸都似寻不到。
这里可是黄金位置,皇上太子以及诸王给太后请安的必经之处,呼吸的确要拿捏一番才好。
经过通传,归娴才被允许进入太后寝宫。
杜鹃喜鹊等人都在廊下候着,归娴不放心地看了眼,不禁庆幸两人亦是碧色宫装,并没有扰了廊前的景致。
大殿里金碧辉煌,完全不似大周贺兰太后寝殿里那样阴郁。
殿中央是明丽地牡丹地毯,地毯两侧,没有水,也没有坑,归娴双足踏在地毯上,想着夜离觞安然无恙,每一根筋骨,每一口呼吸,都变得舒畅起来。
高兴之余,她倒也没忘了规矩,始终微低着头,没有四处张望。
朝着台阶上的凤椅行了礼,听到蓉音太后说“免礼”,才抬头起身,却不经意地注意到,段皇后带段歌淑和慕锦正从椅子上起身告辞。
气氛异常微妙,众人衣袂悉悉索索,环佩叮咚,似某种喜悦欢快的节奏。
段歌淑双颊绯红,羞赧地与慕锦并肩而行。
慕锦只看她一眼,并没有再露出半分厌恶。
归娴忙朝着段皇后跪下。
段皇后冷傲地微扬着头,拿鼻孔俯视着她,没有马上叫她起身,而是忙不迭地劝段歌淑。
“这是赐婚,又不是出嫁,那笑收着些,别叫人瞧了妒忌。”
“是,姑母!”段歌淑微服了下身,杏眸鄙夷地冷睨归娴,眼神都似高人一等了。
归娴这才插上话,“归娴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表哥请安。”
慕锦见皇后不应,忙上前托住她的手肘,见她眼下透着暗青,眼睫湿润,似刚哭过,心便揪紧了。“是刚才来时听说了什么,还是昨晚没睡好?”
段皇后忍不住笑道,“她当然睡得好,有血族九皇子和狼族大元帅为她争风吃醋,不知有多开心呢!这份殊荣,可真是叫天下女子艳羡呀!”
“姑母,您不要这样说贺兰小姐了,九皇子与东方大元帅打架,也非贺兰小姐所愿,毕竟贺兰小姐是无辜的。”段歌淑上前,看了眼慕锦的脸色,笑着道,“贺兰小姐,刚才太后娘娘已经为我和表哥赐婚。”
段皇后格外握住了段歌淑的手,补充道,“是良娣!以后有了身孕,就是太子妃了。”
归娴只能配合地堆上笑,“恭喜段小姐心想事成,也恭喜表哥,段小姐温婉端丽,与表哥一定会幸福。”
慕锦脸色微僵,没吭声。
段皇后挑眉,虽然见惯了客套的,却没见过如此会说话的。
“我们歌淑有你的祝福,一定会幸福的。歌淑,锦儿,咱们走,去商量一下婚礼,好在贺兰小姐被赶走之前,让她喝到喜酒,否则,她会遗憾一辈子的。”
段皇后一手一个,扯住了段歌淑和慕锦的手,就出了太后寝宫。
归娴默然瞧着地面,想起慕锦坐在船头垂钓的一幕,心里不由一阵难过,鼻子又莫名发酸。
见太后从凤椅起身,她深吸一口气,强硬压住情绪,忙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张口欲言,抬眸对上太后严慈参半的眼睛,忙抿住唇。
蓉音笑了笑,“可是想说,哀家给慕锦的赐婚不合适?”
“归娴不敢。”
蓉音瞧着外孙女惊艳的眉眼,也不禁惋惜。若是她和慕锦成婚,搁在眼前天天看着,一家和乐才完美。
不过,孔雀王朝的未来,需要她远嫁才能维系。
血族如此强大,就算慕锦再修炼百年,也惹不起!
“段家的确惦记皇位已久,不过,皇后对慕锦的养育之恩,大家也有目共睹。
哀家身为太后,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赏罚分明,是后宫的规矩,也是哀家的原则。
慕锦将来成为孔雀王朝的皇帝,各方顺遂,心必然骄纵,难成明君。
相反的,他身边人若非所爱之人,他便无心儿女私情,无心后宫,只专注于国事与政务,因此,这事儿……有利也有弊。”
第090章 殿下亲自教规矩()
“皇外婆说的是。不过,皇外婆至少该给表哥找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呀。”
该?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竟敢对太后说该?
蓉音凤眸微眯。一身明黄的凤袍与头上圆顶的珍珠凤冠,雍容奢华,交相辉映,称得风韵犹存的面容莹白,隐隐发出某种神秘的光芒。
归娴与她对视片刻,不由看得痴怔。
惊觉自己失礼,忙低头,乖顺臣服于她的宽容与威严。
“娴儿并非有意指责皇外婆,还请皇外婆恕罪!偿”
“无碍,强人所难,的确不对。”
蓉音瞧着外孙女善良的眉眼,轻易看出,她对慕锦的关心,只是出于兄妹之情,而非男女之爱。
“他喜欢的是你,除了你,别人再美再好都是错的。
今早你皇舅父本是要让段歌淑直接当太子妃,慕锦连杀了段歌淑的心都有了,父子俩在殿上吵了起来。你皇舅父不得不让步,给段歌淑降了位份。
慕锦是未来要当皇帝的人呐!这样闹腾,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无论如何,不能把你给他,将来别人若得了你威胁他,或者伤了你,他会疯的。”
归娴哑口无言。赫然想起贺兰太后说得那一句,夜离觞就快疯掉的话。
为何母亲与无疆竟在这件事袖手旁观。
他们不是希望她嫁给慕锦吗?
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蓉音拍了拍她的肩,“哀家已经给你备好了太傅,自己去后面的沁香殿见他吧!好好学规矩,将来嫁为人妻,相夫教子能用得到。”
“是不是皇舅父已经决定了我的婚事?还是……”
“大周皇帝来了圣旨,叫你去选秀,你父亲也写了信来,说……血族太后看中了你当孙媳。”
“哪位皇子的孙媳?”
“这个……哀家也不知道。血族太后有五十位皇孙呢!”
*
五十位皇孙?这范围太大了。
她从血族史书上看到的,那五十位皇孙,个个杀人如麻,只有夜离觞对人类心怀仁爱……
可偏偏,吸血鬼最瞧不起有仁爱之心的九皇子。
归娴失魂落魄地进入沁香殿,殿门被门外的宫女轰然带上,随着关门声,她身子木然僵住。
纱帘层叠,静谧低垂,殿中央的奇兽白玉香炉内,龙涎香悠悠浮动。
天光从门窗外打进来,都不及殿顶的夜明珠金龙莲花灯亮。
正对门口的是一张铺了雪狐皮的雕龙宝座,宝座后面是一幅画——她的画,那发髻都是她随意绾成的。
上次劫后余生,夜离觞在送她回去大周京城的路上,作为交换,为她画的,她也给他画了一幅,让他赞叹不已。
奇怪,这画……怎挂在这里呢?
内殿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她循声过去,伸手拂开通往内殿的珍珠垂帘,就见一出尘脱俗的男子,盘膝坐在软垫上。
他身前是翘首长几,几上铺了流苏低垂的刺绣桌帘,桌帘两边是两排金纹骨瓷茶杯,他正往杯子里面倒水。
那俊伟的身躯,只着一袭垂坠感极好的雪白丝袍,腰间松散系了一条栗色宫绦,栗发高束,散发飘逸流泻肩背,那栗色与白色相映,光彩流溢,异常惊艳。
沉静的俊颜,似沐月华,不动声色,额上系了一条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