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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梁家国五部曲-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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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龙的脑子早已不在这场演习上,他正在考虑即将打响的大炮战,盘算着双方炮兵的实力对比。我军炮兵大多经过朝鲜战场上高水平炮战的锻炼,在作战经验上优于对方,而且火炮数量也占较大优势。但从火炮质量上看,对方炮兵却略占优势。

    金门国民党军炮兵以美制155毫米*炮为火力骨干,辅以105毫米*炮和75毫米山炮,火力组织比较严密。而我军炮种较杂,除了以苏制152毫米和122毫米*炮为火力骨干外,还有一部分解放战争时缴获的美制155毫米和105毫米*炮及日制150毫米*炮。这些旧炮原已准备淘汰,但李云龙像个商人一样算计了半天,决定利用这次炮击将旧炮及其库存弹药用掉,对远距离目标射击要用大号装药,对炮膛损蚀严重,会大大缩减火炮的寿命,李云龙认为,使用旧炮比较合算。该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弹药的运输、炮阵地的构筑、通信联络问题、怎样做到战术的突然性……

    晚上11点,警卫连长常彪把全连四个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警卫司令部;另一部分由自己带领,前往梁山分队设伏。按演习计划,演习中使用的是没有弹头的空包弹,由演习裁判判定你或伤或亡,从抵近射击的火力效果来看,被伏击的一方绝无生还可能,他们得老老实实被裁判宣布为阵亡而退出演习。常彪决定,一定要活捉段鹏,把他消灭了就没有意思了。就算他武艺超群,我用一个班兵力扑上去,总可以制服他。

    梁山分队寨门口的地形挺适合打伏击。一条细细的小路,两旁都是高粱地,高粱已长到齐脖子高了。在夜晚的微风中,高粱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在朦胧的月光下,蟋蟀和纺织娘争相引吭高歌,寨子里传来阵阵的吵闹声,众好汉似乎还不知道已面临灭顶之灾,不知在吵什么。按照预订的计划,常连长做了个手势,几十个战士立即无声地隐入两侧的高粱地里。常连长看着战士们训练有素的战术动作,心里很满意。突然地里人声喧沸,夹杂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生长整齐的高粱顿时东倒西歪,似乎有很多人在高粱地里滚动,叫骂声、厮打声混成一片……常彪猛地止住脚步,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脑际:坏了,中圈套啦……他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人一个扫堂腿扫倒。

    寨门大开,灯火辉煌,梁山寨主及时雨段鹏被部下簇拥着走出寨门。他满面春风,双手抱拳,颇有江湖之风:“欢迎光临敝寨,众好汉受惊了,里面请,里面请,你们的到来让敝寨顿显蓬荜生辉啊……”

    第二天早晨,李云龙得知警卫连被干掉半个连,连长也被俘时,只是若无其事地骂了句:“这笨蛋,到底着了人家的道,段鹏就那么容易对付?不过现在还没见分晓呢,有能耐把老子抓住才算赢。”

    军区作战部派来的于参谋正脱了个光膀子擦上身,见到李云龙过来就说:“李军长,您的脸盆在这里,我顺便替您打了水。”

    李云龙喜欢用冷水洗脸、擦身子,春夏秋冬都是如此。他脱去上衣,摘下军帽和手表,用手试试水温,发现于参谋兑了热水,便说:“你刚来,不知道我的习惯,我从来不用热水洗脸。”

    于参谋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有这习惯。”

    李云龙泼掉热水,去打来一盆凉水,一边洗脸一边对于参谋说:“段鹏这小子这次虽说干得挺漂亮,可现在离演习结束也没几个小时了,现在就算有人告诉我,说我老婆在家里要上吊,老子也不去,看这小子拿我怎么办。”

    于参谋用毛巾擦着脸说:“他们虽然没抓到1号人物,可收拾了半个警卫连,从效果上看,应该算他们占了上风,等到了中午12点,演习结束后,我陪您去梁山分队,您先给讲评一下,我再裁定输赢。”

    李云龙心里还有点儿不踏实,他了解段鹏,他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家伙,别说离演习结束还有四个小时,就是还差五分钟他也不会收手的,不过李云龙怎么想也想不出段鹏还能搞出什么新鲜花样来。他下令把剩下的两个排的兵力撤进办公楼,进行密集防守,看他段鹏怎么进来。

    郑秘书进来说:“昨天他们把李健又送回幼儿园,园长大骂了他们一顿,骂得老段和老林灰溜溜地一声不吭。”

    李云龙、于参谋、郑秘书都笑了。差5分钟12点,于参谋对李云龙说:“这次您赢了,现在咱们可以去了……”

    李云龙哼了一声说:“别忙,差一分钟也不能出去,那小子说不定就在楼外面等着我呢,我可不想让段鹏在最后一分钟抓住我,那可太他娘的窝囊了。”

    李云龙、郑秘书、于参谋都不说话了,每人都抬着手腕盯着自己的手表,等候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接近12点整。12点终于到了,李云龙仰天大笑:“段鹏呀段鹏,就算你小子诡计多端,也奈何不得老子。走,去寨子里看看,看这小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云龙和郑秘书坐上于参谋挂着裁判员标志的吉普车,于参谋突然想起那两个在押的俘虏,说:“李军长,把那两个俘虏带上吧,您亲自把俘虏交给段鹏。”

    李云龙挥挥手说:“带上吧。”

    那两个被俘的家伙正在呼呼大睡,被带上吉普车时还揉着眼不满地发牢骚:“好容易今天不跑10公里越野了,还不让睡个懒觉?这么早叫醒我们干啥?”

    李云龙教训道:“看看你们俩这副懒散样儿,一点儿集体荣誉感没有,你们是特种兵,不是一般的战士,就这么让人家俘虏了,还好意思睡懒觉?”

    那两个战士挨了训,便低下头不吭声了。

    吉普车开进寨门,停在忠义堂前,段鹏和林汉率众好汉列队迎接军长,李云龙跳下车,喜笑颜开地照段鹏胸前捶了一拳说:“不错,不错,虽然没抓到我这个‘舌头’,但总的成绩还是不错的,谋略、战术运用得相当不错,可有一样,以后可不能再说大话哟。”

    段鹏和众好汉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弄得李云龙和郑波好生奇怪。段鹏说:“军长,您现在已经是我的俘虏了。”

    李云龙说:“扯淡,演习早结束了。”

    于参谋跨上一步说:“报告军长,是我趁您洗脸时,把您的手表拨快了半个小时,郑秘书的表也被拨快了半小时,现在,离演习结束还有五分钟。”

    李云龙怒道:“演习裁判怎么能和一方合作呢?这叫他娘的什么裁判?”

    于参谋“啪”的一个立正,大声道:“报告军长,梁山分队一排长张志洪,绰号‘小李广’向您报告,军区作战部派来的于参谋从昨天就被我们劫持了,现在正在‘忠义堂’休息。”

    李云龙愣了一会儿才醒过味来,他仰天笑道:“这么说,我还真成了俘虏?”

    “对不起,恐怕是这样。”段鹏毕恭毕敬地回答。

    真正的于参谋刚被从忠义堂里放出来,他向李云龙敬礼道:“首长,我昨天在路上就被劫持了。不过演习全过程我都看到了,冒充供电局工人和劫持孩子这两招都是障眼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反伏击是顺手牵羊,真正是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就是刚才的‘自投罗网’。没说的,干得漂亮,梁山分队果然名不虚传。”

    李云龙得意地说:“那当然,这不过是牛刀小试,来日方长嘛。”

〔第二十八章〕() 
李云龙近来心情很恶劣,主要是和妻子田雨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起因是因为在去年席卷全国的“反右”运动中,田雨的父母双双被定性为“极右”分子,开除公职,被送往北大荒的兴凯湖劳改农场进行劳动教养。田雨闻讯后,整整哭了一天一夜,大病了一场。

    李云龙对岳父岳母的遭遇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他早就觉得这一对老知识分子不是什么安分之辈,说话太出格了,对共产党总是抱着很深的成见,什么要对权力进行监督呀,什么外行不能领导内行呀,什么言论自由呀。在李云龙听来,这些话确实很反动,共产党的江山是千千万万烈士用鲜血换来的,能拱手交出去吗?轮流执政?亏这些右派分子想得出来。没有言论自由?那是当然的,对反革命分子、右派分子当然不能给他们胡说八道的权利,不然不是反了天了吗?去改造改造也好,吸取点儿教训嘛,以后改造好了还可以摘帽子。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劝妻子的。谁知田雨根本不领情,反而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从来没发现平时温柔的妻子会有这种目光,极度失望,伤心欲绝,愤怒和轻蔑,那目光太复杂了。妻子终于垂下头去,什么也没说。可李云龙发现田雨当天就把自己的铺盖搬进了另外一间卧室,不再和他同居一室。这使李云龙非常愤怒,他不喜欢女人用这种手段要挟丈夫,这是对丈夫权利的一种轻蔑。他赌气独自睡了几夜,表示自己不在乎,指望妻子气消了后自己搬回来,没想到田雨似乎准备长期分居了,根本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独守空房的李云龙,每夜都在辗转反侧和饥渴难耐中度过。他一怒之下,便搬到军部去住,不再回家了。

    冯楠:

    你好!

    很久没有通信了,心中非常挂念,你和赵刚在北京生活得好吗?真想见见你们,我现在感到非常孤独,真的,非常孤独。身边连个可以倾诉的朋友都没有。回想当年,你我欢笑畅谈,剪烛西窗。如今,你芳踪杳杳,人如黄鹤去,真不该给你介绍个好丈夫,让你老死闺中。

    今夜没有星光,我怦然心动,像是听到远方传来的一种声音在召唤,忽然从梦中惊醒。我望着窗外和茫茫夜空和远处渔火般闪烁的昏黄灯光,努力回忆着刚才梦境中的情景,这个奇怪荒诞的梦在我努力想把它回忆得清晰起来时,已失去了模糊朦胧的细部,只有一个画面异常清晰:那像是一片苍野,周围被一层乳白色的雾状迷蒙所笼罩,天空是混沌的,似晴似阴,一些人高低簇拥着在这苍野上行走,面孔竟闪烁出金属般的光泽。他们迎面向我走来,我依稀辨出其中有我的父亲和母亲。那画面像是无声电影,尽管我拼命哭喊,但他们个个翘首前方,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我,和我擦肩而过,我回身向他们追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前方白雾迷蒙,一派苍茫,苍茫中又隐隐约约透出点什么景致,他们的身影向着深远的苍茫中飘然而去……

    我坐在窗前,心脏狂跳不已,浑身竟被冷汗浸湿,这难道是冥冥中上天给我的某种警示?我百思不解。冯楠,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最近我偶然看到一份内部资料,竟大吃一惊,在这场“反右”运动中,被定为右派的人竟有五十多万,其中90%以上是知识分子和高级知识分子。你可能在报纸上已经看到,我父母也在其中,还有很多你我都熟悉的老前辈们,他们都被反复动员帮助党整风,向党提意见,最后落得这种下场,据说这叫引蛇出洞,太可怕了。

    至于这场运动的是非曲直,我不想评判,因为太复杂了,我只是想,在一个知识分子本来就稀少的国度里,一下子就把五十多万知识分子打入另册,会给我们这个民族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种灾难会在今后的岁月中逐渐显露出来,我们民族的理性会逐渐丧失,而愚昧的民族难道会有前途吗?今天,有谁能制止一个民族滑向灾难?

    我和老李已经正式分居了,因为思想上实在无法交流。对我父母的遭遇,他认为是罪有应得,他的那种冷酷使我的全身一下子变得冰凉,我仿佛重新认识了他,尽管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人性”这个名词已经消失,但在家庭生活中,人性还多少应该有点儿残留吧。如果在家庭中都找不到一点儿人性带来的温暖,那么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曾想到离婚的问题,但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我想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从此我不会再生孩子了。除了夫妻感情原因外,我还有个想法,我无权让更多的生命来到这世界上去承受苦难,我无法预测将来还会有什么灾难在等待着孩子们。想到这点,我就禁不住浑身颤抖。

    冯楠,我在盼着你的回信,把你的近况告诉我。代问赵刚同志好,你真有福气,有个侠骨柔肠的将军和你相守,该知足了。

    田雨

    1958年3月2日

    田雨:

    你好!

    接到你的来信,我一分钟也没耽误,立刻放下手头的事给你回信,省得落你埋怨。谁能拒绝一个美人的要求呢?即使她也是女人,开句玩笑。我不想过多地安慰你,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很空洞的,只希望你要坚强,要挺住。我只想告诉你,在刚刚过去的那场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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