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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绝望的李长顺不想活了,他找了棵歪脖树就上了吊。当时190师的招兵人员正从那里路过,救下了李长顺。一个国军上尉听了李长顺的哭诉后,不但没有宽慰之言,反而踢了他一脚,恶狠狠地骂道:“熊包,软蛋!你他妈是不是站着撒尿的?宁可自己吊死,也不敢拿起枪来跟鬼子干,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骂倒把李长顺骂醒了,他站起来只说了一句:“长官,你骂得好,我跟你们走!”
那个国军上尉的脸这才由阴转晴:“小子,你家死了几口人?”
“七口。”
上尉冷冷地说:“好!那就翻它10倍,你杀他70个日本鬼子,给你家人报仇!到那个时候,你再死也不迟!”
李长顺叙述完自己的经历后,又补充了一句:“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宿,把这辈子该流的眼泪都流光了,你们看着,从现在一直到死,我不会再流一滴眼泪!”
满堂也简单叙述了自己和铁柱的经历,弟兄们都唏嘘不已。
铁柱问:“新仓哥,你呢?你家在山沟里,鬼子不会去,你家没事吧?”
孙新仓哭丧着脸说:“俺和你们分手以后,还没到家呢,就碰上抓丁的,又把俺逮住了。俺跑了一回,没跑成,还差点把俺毙了。”
满堂教训道:“新仓,以后再想跑要和弟兄们商量,弟兄们不同意就不许跑,听见没有?再让人家抓回来不是闹着玩的。”
孙新仓老实地点点头:“中,俺听几位大哥的,让俺跑俺就跑,不让俺跑,俺就跟你们一块儿打仗,死了就算毬啦。”
满堂问:“宝旺哥,你昨管起炊事班来啦?”
张宝旺说:“前几天咱营长给派我个美差,叫我监督炊事班分饭菜。你们不知道,炊事班这几个小子都是人精,手里那把勺子能使出花儿来,是老乡就多给,不是老乡就要好处,你给他送盒烟,他就多给你,你要是不尿他,他勺子一抖,你连半勺菜都吃不上。弟兄们都对炊事班有气,有人还放出话,要揍这几个小子,营长怕出事,就派我先管一下。”
铁柱忽然想起什么,他问张宝旺:“宝旺大哥,刚才麻老五给俺领饭,你咋不让领呢?”
张宝旺笑了:“噢,那个新兵叫麻老五?我看他人不错嘛,干活儿不惜力,人也老实,见他一人要领三个人的饭,我心说了,肯定是有人欺负他,所以我才让他去叫你们自己来,谁知道碰上老兄弟了。”
满堂一听就叫了起来:“我日他娘的,他老实?俺说宝旺哥,你可真走了眼啦!这小子和俺是老乡,光屁股的时候就认得,那真是个坏得流油的货!”
张宝旺略感意外:“哦,这我倒没看出来。”
铁柱补充道:“就是这鳖孙弄死了俺家黑妮儿,要不是他跑得快,俺和俺哥非弄死他……”
“等等……黑妮儿是谁?你妹妹?”
“哪儿呀,是俺家的猪,是留着给俺哥娶媳妇的。”铁柱认真地解释道。
张宝旺恍然大悟:“嗨!我说铁柱呀,你说话别大喘气行不?我还以为麻老五有人命案呢。”
满堂笑道:“铁柱倒是差点闹出人命来,他照麻老五脑袋上砸了一板凳,一下子把这小子脾气全砸没啦,怪不得你看他老实。”
弟兄们都大笑起来。
张宝旺站起身来:“弟兄们,聊的时间不短了,咱们该去干活儿了,这活儿是苦,可咱们非干好不可,仗一打起来,工事就是个保命的地方,你糊弄它,它就会糊弄你,这活儿可凑合不得。”
满堂说:“宝旺哥,咱们几个弟兄能在一起吗?打起仗来,也好有个照应。”
张宝旺想了想:“我去想想办法,现在我还没有分配到连队,暂时在营部帮帮忙,估计早晚要下连队当个班长。董营长和我关系不错,我想请他帮忙,把咱们几个调到一个班里。”
李长顺一听便喜上眉梢:“那太好了,大哥,我当过迫击炮手的事和谁也没说过,现在更不能说了,要不然团里会调我去团属炮连,我一个人上那儿干啥?还是和弟兄们在一块当步兵好。”
这时董营长在远处喊起来:“张宝旺,你他妈有完没完?赶快带上你那几个弟兄,给老子干活儿去!”
1944年,对中国军队而言,是战场态势最为严峻的一年。5月份结束的豫中会战,中国军队兵败如山倒,多年来惨淡经营的黄河防线全线崩溃,中原重镇郑州、洛阳、许昌等几十座城市及县城沦落敌手,第一战区所属各集团军伤亡惨重,望风披靡。而日军则顺利完成一号作战的第一阶段战役,如期打通了平汉线,占领了长江以北的大片区域。
5月底,中原战事尚未结束,长江以南的日军第11军又向长沙大举进攻,中国方面称此次战役为“长衡会战”。
日本陆军第11军是个庞大的战略级兵团,二战时期日本陆军曾出现过近60个军的番号,但用数字序号表示的军级作战单位所下辖的师团数量不尽相同,有的军下辖2至3个师团,是典型的军级编制。但也有的军指挥4至5个师团,更有的军能够指挥多达9个师团的部队,兵力多达数十万,这种军显然已经属于战略集团了。
1944年5月的日军第11军,其兵力及战力都达到空前的规模。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中将在这次战役中指挥的兵力达到9个主力师团、4个混成旅团,总兵力为150个步兵大队,共计36万人。另外,还有第5航空军的两个飞行师团、海军舰队和海军陆战队协同作战,这是个令人生畏的战略集团。
这时的中国军队,正处在战力严重缺损的阶段。由于中美两国为了战时军事援助、经济援助等问题在高层爆发了严重的摩擦,两国关系几近破裂。其始作俑者,正是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中将。史迪威与蒋介石的关系是水火不容,两人似乎气场不合,天生就是对头。史迪威甚至私下给蒋介石起了个“花生米”的外号,蒋介石也不示弱,他一心一意、用尽一切手段想把这难缠的老牛仔赶回美国去。
在手握重权的史迪威的运作下,不仅美国援华物资的百分之九十都用在了缅甸作战准备之中,而且中国陆军最精锐的八个军,也被抽调到缅甸方向作战。对中国军队而言,本来由“驼峰”航线空运输入的美援物资在数量上已经是杯水车薪,这样一来,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史迪威与蒋介石不仅有着极深的私人成见,而且在最为重要的关键时刻,对于日军的作战动向与情报判断方面,两人的看法也几乎是南辕北辙。
在日军发动河南战役之前,史迪威的判断是,日军无意对中国军队发动任何作战攻势,最多只是破坏与劫掠的“军事演习”罢了。所谓日军即将在中国战区发动全面攻势的情报,只是蒋介石借口来“勒索”美国的援助物资而已。
战后一些军事评论家认为,史迪威中将作为中国战区的参谋长是难以胜任的,他缺乏作为军事统帅的大战略胸怀和运筹手段,以他的能力,只能指挥一个集团军。
史迪威掌控着一切美援物资,以及中国军队的战略预备队兵力。但由于他缺乏大战略眼光,对广袤的中国战区军事态势视而不见,却只把眼光放在反攻缅甸的作战计划上。当然,史迪威对反攻缅甸也有自己的考虑,他急于想击溃缅甸方向的日军主力,重新夺回滇缅公路。一旦公路打通,大批美援物资就可以从仰光港直接走陆路运往昆明,这样即可大大缓解“驼峰”航线的压力。
史迪威的想法当然没错,但问题是,他忽略了一个大前提,如果他如愿以偿地完成了反攻缅甸的作战计划,大批美援物资也沿着滇缅公路源源不断运往昆明,可如果这时日军已集中全部力量歼灭了华北、华中与华南的中国军队主力,甚至兵锋直指重庆,国民政府被迫流亡国外,那么这些美援物资又给谁用呢?何谓大战略?就是要站在全局的角度上通盘考虑,而不是把眼光仅放在一地一域的争夺上,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重庆军委会的一些高级将领甚至产生了更为偏激的猜测,他们认为史迪威可能有着更阴暗的心理,他希望蒋介石的军队在本土作战中被打得一败涂地,这样他才能有全面接收中国军队作战指挥权的借口。因此史迪威故意忽略日军集结的情报,不断向华盛顿报告蒋介石根本无法作战,日军在中国战区实际并没有威胁。
对于这种猜测,蔡继刚和一部分将领坚决不认可。蔡继刚认为,史迪威在战略上的判断失误是能力及性格问题,绝不可能是人品问题,提出这种猜测的人,恰恰反映了他们自己的心理阴暗。
眼下蒋介石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各方面的压力使他濒临崩溃状态。就在豫中会战最紧张时,蒋介石打算抽调装备精良的远征军回来参战,但遭到史迪威的拒绝,而且在罗斯福总统亲自介入的压力下,蒋介石于4月25日被迫下令远征军由云南出动,渡过怒江,参与缅北作战。这时的日军刚刚攻陷郑州,开始突破中国军队在河南的防线,痛心疾首的蒋介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南战场军事态势的恶化,手中却无兵可调。
历史的经验证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盟与合作是相对的、暂时的,而国家利益却是永恒的。纵观古今中外的历史,几乎所有国家都把“国家利益至上”作为至高无上的法则。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美国《租借法案》物资的分配上,英联邦国家约占60%,调整后约占58%。在这部分物资中,英国占了大头,约45%,调整后约40%。苏联约占22%,调整后包括英联邦国家转交的物资约占总比例的32%。自由法国、中国,包括东南亚国家抵抗力量总共加起来,分到的物资不到总额的10%。《租借法案》物资总价值达五百亿美元,参加分配的国家共有38个,至于中国战区,从1941年5月6日起到1945年9月3日止,得到的援助总额仅有8。45亿美元,还不到物资总额的1。7%。
1944年夏天,在盟国军事决策者的眼中,欧洲战区第一,太平洋战区第二,中印缅战区第三,而名列第三的中印缅战区中,中国战场则等而下之。
此时广袤的中国战场,从最北端的北纬53度线,到南端海南岛三亚的北纬18度线,到处燃烧着战火,中日两国的数百万兵力正在厮杀,成千上万的城市和村镇在毁灭,上千万的军人和平民在死亡,这区区8。45亿美元的援助物资实在是杯水车薪。就这点可怜的美式装备,还在史迪威的坚持下,90%用于装备远征军和驻印军,因为盟国的军事决策者们认为,英国在缅甸与印度的利益更为重要。
豫中会战之后,中美军队高层之间开始了一场推诿责任的内部大争论。史迪威坚持认为,中国军队的作战能力极为低下,高层军官贪污腐化,广大士兵更无心恋战,以上原因导致了河南战役的大溃败,其责任完全应由蒋介石来承担。史迪威建议,只有让他完全接掌中国军队的指挥权,才能在中国战区击败日军,而其他任何对于战场的补救与支持措施,根本无济于事。
史迪威的指责当然不算错,但他却完全不提自己情报判断严重失误,导致中国战区没有预先作好准备,以及在作战期间整个后勤支持一塌糊涂、空中掩护严重不足等责任。
事实上,以中日双方当时在中原的兵力部署和作战准备而言,中国军队无论由谁去指挥,其结果都是一样的。面对日军强大的立体攻势,中国军队若是不退,便只有遭到全歼,没有第二种可能。令人遗憾的是,身为中国战区参谋长的史迪威中将,似乎没有自我反省的习惯,也不准备承担任何责任。
这边架还没有吵完,华中的日军战略集团又开始了大动作。雄心勃勃的横山勇没给中国军队留出喘息时间,他太明白“兵贵神速”这条铁一般的战争法则了。
多灾多难、苦苦挣扎的中国;筚路蓝缕、屡败屡战的中国军队;内外交困、焦头烂额的蒋委员长……
这一切构成一幅豫湘桂大血战、大崩溃的大背景画卷。
方先觉、蔡继刚等人正在火车站与衡阳市市长赵君迈商谈疏散市民的事。
赵君迈市长与蔡继刚是老熟人,他们同在财政部税警总团服役过。赵君迈出身名门,他的堂兄是湖南军界耆宿赵恒惕,他本人也是留美学生出身,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土木工程系1926年的毕业生。不熟悉赵君迈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文人,因为他永远西服笔挺,领带系得十分规范,发型梳理得一丝不苟。
其实赵君迈也是个军人,他回国后担任过浙江省教导团团长、财政部税警总团第一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