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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梁家国五部曲-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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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跃民一伙七八个人也站在路边,天儿太冷,他们之中不断有人在跺脚取暖,往手上哈着热气。

    一个中等身材、粗粗壮壮的男青年走了过来,他面相凶恶,走路端着双肩,呈八字步,一步一晃。

    钟跃民一见,连忙迎上去,摘掉皮手套和他客气地握手,他就是钟跃民的小学同学李奎勇。

    钟跃民扭头将袁军、郑桐等人介绍给李奎勇。

    袁军傲慢地戴着皮手套和李奎勇握手,李奎勇微微皱了一下眉,他的目光和袁军挑衅的目光相遇了。

    “你就叫李奎勇?老听跃民提起你,我耳朵都磨起老茧喽。”袁军冷冷地说道。

    李奎勇面无表情地问:“哦,他都说我什么?”

    “说你从小就练摔跤、打拳,那句话该怎么说来着?噢,‘拳打天下好汉,脚踢五路英雄’,你有这么厉害吗?”

    “没这么邪乎,不过嘛……像你这样的三五个我还能对付。”

    袁军冷笑道:“菜刀你能对付吗?”

    李奎勇突然伸手摘下袁军头上的呢军帽,用手拈拈,又扣回袁军头上:“你这将校呢帽子也太旧了,都快磨破了,回头我给你换顶新的,我那儿还存着一打呢。”

    袁军暴怒地将手伸进挎包:“我剁了你丫的……”

    李奎勇一把按住他的手:“小子,你活腻了?你敢动一下我弄死你。”

    钟跃民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奎勇、袁军,你们俩要是互相看着不顺眼,改日约个地方单练,谁把谁废了那算本事,可今天你们都是冲我面子来的,当着我面儿动手就不够意思了吧?”

    李奎勇阴沉着脸松开手:“好吧,今天我给跃民一个面子,小子,你记住了,你欠我两颗门牙。”

    袁军冷笑着不服气:“你也记好,你欠我一条胳膊,想着点儿还。”

    远处传来一片自行车的转铃声,一伙穿黄呢子军大衣的青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他们旁若无人地支好自行车,拎着弹簧锁走上售票处的台阶,低头看看那些代表排队人的砖头,轻蔑地相视而笑。

    一个青年从挎包里抽出一把菜刀,“当”的一声扔在最前边,大声喊道:“都看好了啊,我这把刀排第一,谁不服就跟我这刀说话。”

    另一个青年抬脚将几块砖头踢飞:“哪儿来的这么多破砖?”

    这显然是明目张胆地挑衅,钟跃民一伙儿呼的一下全站起来,不约而同地把手伸进挎包。李奎勇拦住钟跃民:“跃民,用不着你出手,我来摆平这些小子。”

    他双手插在短大衣的口袋里慢慢走过去,叉开双腿稳稳站在那伙人面前。

    双方的目光对峙着。李奎勇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听好,我今天心情不错,这是你们的福气,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快点儿把那几块砖照原样码好,再给我的哥们儿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一青年亮出菜刀,不屑地说:“谁的裤裆开了,露出这么个东西来?你胆儿不小呀,知道我是谁吗?”

    李奎勇笑了笑:“你是谁?”

    “计委大院小明,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莫非也是从裤裆里钻出来的?”

    几个青年大怒,纷纷抽出凶器扑上来,嘴里喊着:“剁了丫的!”

    李奎勇敏捷地跨上一步,闪电般贴近那个青年,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雪亮的剔肉刀,刀刃顶在他的颈动脉上,刀尖已划破皮肤,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来。

    几个青年吓白了脸,全身都僵住了……被搂住的青年腿都软了,直往地上出溜。他张着嘴,一时说不出来话,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大……大哥,我服了,我……服了……”

    李奎勇放了手,轻蔑地说:“就这副熊样儿还敢到这儿来拔份儿?都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几个青年灰溜溜地仓皇逃窜。

    钟跃民笑着向李奎勇竖起大拇指,顺手向李奎勇甩过一包牡丹烟。

    李奎勇收起刀子,接过烟,点燃一支,阴沉沉的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把目光转向别处……

    夜深了,北风呼啸着向等候在售票处旁的人群席卷而来,钟跃民、袁军、郑桐等人把旁边建筑工地上堆放的木料搜集过来点燃了一堆篝火,由于木料放得太多,火苗竟蹿起3米多高,险些烧着了上面的电线。建筑工地的值班人是个老头儿,老人战战兢兢地刚要制止,却被袁军一瞪眼就把话给吓回去了。

    这是个无法无天的年月,身为守夜人,他只能起个稻草人的作用,单个的流氓尚且对付不了,更何况今夜这群人。老人有个感觉,好像今夜全城的流氓团伙都来了,这可招惹不起。

    一伙儿穿军大衣的部队子弟凑过来和钟跃民打招呼:“跃民,借光啦,冻得受不了,让我们也烤烤火。”

    钟跃民笑着说:“你们可真会享现成的,总得交点儿税呀,可不能白烤火。”

    一个戴羊剪绒皮帽的青年问道:“跃民,饿了吧?你们踏踏实实坐着别动,我们哥儿几个去找点吃的来。”

    袁军说:“好呀,再弄瓶酒来。”

    “哥儿几个瞧好儿吧。”

    街对面有个很简陋的小饭馆,饭馆此时已经上了门板,一个守夜老人正坐在火炉旁翻动烤在炉子上的馒头。

    他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谨慎地把门打开一条缝,还没来得及问话,外面的人已一拥而进,老人被撞倒。

    一伙穿军大衣的青年冲进来四处散开,非常熟练地在屋子里乱翻。一笸箩剩包子、馒头被这些家伙端走,几箱二锅头酒也被搬出饭馆……

    老人惊慌地说:“你们要干什么?快给我放下……”他话音没落,一个盛米饭的柳条笸箩已扣在老人的头上,米饭撒了一地。

    工地上到处燃着篝火,青年们围着火堆在烤包子、喝酒。

    谁也闹不清刚才参加抢劫的是哪一伙,因为他们的年龄、装束和神态都差不多。看得出来,他们虽然分别属于若干个团伙,但彼此之间肯定都认识。

    钟跃民、袁军喝着酒,不停地向周围和他们打招呼的熟人点头示意。

    李奎勇手里拿着一瓶酒,不时地对着瓶子来上一口,他阴沉的目光不停地向四周打量,充满了轻蔑和挑衅。

    郑桐凑近钟跃民:“跃民,你看见没有?海淀的、东西城的、朝阳的,都来了,明天早上有热闹看了,你说明天李援朝他们来不来?”

    “他当然得来,这种露脸的事他能不来吗?”

    “那么李援朝今天怎么不来排队?”

    袁军插言道:“凭李援朝的名声,他能来排一夜队?不信你看着,明早开始卖票了,他才会到,而且绝不排队。”

    钟跃民点点头:“没错,他就是第一个买票,也没人敢说什么。”

    李奎勇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他凭什么?”

    “就凭他是李援朝。”

    “扯淡,我倒想见识一下,他难道三头六臂?”

    “要是一对一交手,3个李援朝也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不可能有这种机会,他手下亡命徒很多,轮不上他亲自动手,你就已经被收拾了。”

    “那好,明天他要是来了,你给我指一下就行,我要会会他。”

    钟跃民拍拍他的肩膀说:“奎勇,今天是我请你来的,算你帮我一个忙,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说一声就行,我随时还你这个人情,可这次你不能给我找麻烦,你要是想和李援朝叫板,以后自己找机会,和我无关。”

    李奎勇点点头:“好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次我听你的。跃民,说实话,以前我最烦你们这帮大院里的孩子,唯独你钟跃民还算条汉子,咱俩只做了一学期同学吧?可咱们成了朋友,我本以为你钟跃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可我今天才发现,你怎么也有怕的人?”

    钟跃民摇摇头:“这你可错了,我不是怕谁,和你说你也不懂,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李奎勇冷笑不语。

    西北风在呼啸着,一堆堆篝火旁,青年们紧裹着大衣,伸出双手在烤火。不知是谁先哼起了歌,随即很多人加入,成了乱哄哄的大合唱: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

    暮色中的工厂在远处闪着光,

    列车飞快地奔驰,

    车窗的灯火辉煌

    …………

    钟跃民吃饱了肚子,便觉得有几分无聊,他伸了个懒腰说:“我要去附近走走,谁去?”

    袁军马上响应:“我去。”

    郑桐本不想去,可他怕钟跃民不在的时候有人寻衅,靠他自己是应付不了的,于是也表示要去。

    李奎勇说:“你们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钟跃民、袁军、郑桐三人沿着空荡荡的前门大街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袁军凶狠地说:“跃民,我先和你打个招呼,我看李奎勇那小子不顺眼,今天看你的面子我先放过他,早晚我要插了他。”这也是顽主特有的语言,刀子被称为“插子”,“插了他”相当于“捅了他”。

    钟跃民无所谓地回答:“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别和我说,不过,你要是和李奎勇单练,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这小子手黑着呢。”

    袁军不屑地哼了一声:“走着瞧吧……”

    三人走到大栅栏商业区,袁军、郑桐走路跌跌撞撞,已困得睁不开眼睛,钟跃民却目光炯炯,毫无倦意。

    袁军迷迷糊糊地说:“跃民,哥们儿不行啦,我得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郑桐也不满地嘟哝着:“我也快扛不住了,跃民,你丫怎么跟上了发条似的,一点儿也不消停?”

    钟跃民笑着说:“你们俩真没用,一宿都熬不下来?不行,不能睡,走走就不困了。”

    袁军和郑桐跌跌撞撞地走上一家商店的台阶,紧裹着大衣蜷缩在门洞里,看样子再也不打算动了。

    钟跃民大声问道:“你们俩是真不打算走了?”

    袁军口齿都不清了:“不走……坚决不走了,你杀了我我也不走了……”

    郑桐迷迷糊糊附和着:“谁走谁是孙子……”

    钟跃民四处张望一下,发现了这家商店的玻璃橱窗,他脸上露出了坏笑。

    钟跃民威胁着说:“好啊,这可是你们说的,谁走谁是孙子。”

    他突然抡起手中的弹簧锁向玻璃橱窗砸去,一声巨响,橱窗玻璃被砸得粉碎,钟跃民扭头就跑。

    被惊醒的袁军和郑桐呆呆地愣了片刻,突然明白过来,他们闪电般蹿出门洞,向钟跃民追去……

    空荡荡的大街上传来袁军气急败坏的喊声:“钟跃民,你丫有大爷没有?我操你大爷……”

    清晨终于来了,等候了一夜的人们自动排起一条长队,很多人都在看表。

    8点整,售票处的窗口打开了,一个售票员伸头向外看了一下,发现窗外密密麻麻的人,惊讶地张大了嘴,把头缩了回去。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每一个排队的人都紧紧贴着前一个人,生怕有人插进队伍。

    这时远处响起了自行车的转铃声,许许多多的铃声竟汇成一股宏大的声浪。街道尽头出现密密麻麻的自行车流,身穿各色棉大衣、呢子大衣的青年一群接一群,汇成一股强大的黄色人潮,向着天桥剧场的方向涌来。

    钟跃民他们几个人立刻兴奋起来:“嗬,够壮观的,四九城的顽主全来了,这回有热闹看啦。”

    “打吧,打死几个才好呢。”

    “好戏该开场了,这可比看芭蕾舞来劲。”

    那些刚刚来到的青年似乎没有排队的概念,他们支好自行车,便一窝蜂拥向售票口,队伍一下子乱了。排了一夜队的人们对这些骄横的后来者并不买账,他们一个贴着一个,顽强地保持队伍完整,企图把这些后来者挤出去。人们推推搡搡,拥来挤去,队伍就像一条不断扭动的巨龙,喧嚣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汇成巨大的声浪。人群中最终酿成冲突,两伙青年进行了一场血腥的斗殴,人群顿时大乱,混战中不时能看见一两只高举着弹簧锁的手在人群中隐现,随即传来肉体被击中的闷响。

    钟跃民站在旁边抽着烟冷冷地观望着,他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大名鼎鼎的李援朝。

    李援朝捏住自行车的车闸,他一条腿支住身子,另一条腿跷在自行车的横梁上,似乎只是从这里路过,根本没打算下车。他身边簇拥着十几个横眉立目的青年,很有点儿众星捧月的意思。李援朝的个子很高,身材魁梧,一张堪称英俊的国字脸。他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蓝制服,在一片黄绿色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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