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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谋不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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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龙渊白剑!”树林里一阵惊呼,随后数到黑影拔地而起,追到空中逐着那剑光。

    引开灭字军,百里风间离开岐冶山脉一直往北走,便到了坤方城,此时刚过宵禁时间,帝国追捕令也还没来得及下达到此地,他顺着入城的稀薄人流往城里走。

    坤方城是南方的商贸大城,因着精明的商人们大都是墙头草,哪边有利可图便倒哪边,甚至为了保持生意繁荣两头讨好,此处相对和平,鲜少有起义战乱。

    入城之后百里风间也不找驿站,轻车熟路地拐到城西。深巷石板路,通向幽静大宅。

    天还未亮,红漆大门紧闭。

    百里风间偏了偏头,斜起嘴角,黑色靴子踏上门前寂然石狮的身躯,背着苏澈三两步便落到了院内。

    还没等他再迈出一步,左侧拱形院门里凌厉地射出一支箭:“来者何人!”

    身子往后一倾,轻轻松松地避开利箭,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里走,慵懒回道:“百里风间。”

    院里之人明显一怔,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百,百里……剑圣?”

    百里风间毫不客气地走到大堂内,将还熟睡着的苏澈放到屏风后的榻上,往红漆雕花椅上一坐,长腿一伸,好不把自己当个外人:“这里藏了五十年的女儿红,特供的什锦花糕,蜜汁的卤鸭,三娘有什么都快拿上来,可饿煞我了。”

    院里人立刻跟了进来,是个极有风韵的美妇,挽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一脸利落精明,便知是个商人。

    “呀,当真是百里剑圣,今儿太阳可是打哪边出来了?您如今要重新出关了吗?”年三娘还是有些吃惊,但已是回过神来,笑着调侃,看得出二人交情不浅。

    “出什么关?他们复他们的国,跟我可没有一点关系,”满不在乎地斜唇否认,眸里却是微有积郁,“只是一不留神又遇到了灭字军,明儿我的人头估摸着又要涨价了,便先到你这儿躲躲。”

    “百里剑圣开什么玩笑,灭字军能奈何得了你?”

    拇指摩挲着胡渣,嘴角微斜:“我可没开玩笑,帮我做份官籍和过关文牒,再给我一辆马车,我即夜就回迦凰山。”

    “为何不御剑回去?岂不更快?”

    百里风间先抿了一口酒,惬意地呷了一声,道:“你当我不想?可我忖着灭字军都派出来了,这几日空中必定都是巡游的战翼血隼。帝国以为我定是御剑回去逃得越快越好,那便我索性在坤方城待一日,再走陆路慢慢回迦凰山,跟在帝**队后面,总比被他们追着赶好。等着过了山海关,帝国管不了那么远了,我便御剑回去。更何况连夜天上地下折腾,我担心小徒弟吃不消。”

    “剑圣竟然收徒了?”转眼朝屏风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年三娘有些好奇地问道:“里面这姑娘就是您徒弟?”

    “正是。”

    说话的间隙,一桌满满当当的菜席便迅速被摆了上来,年三娘替他布了碗筷:“爱徒叫什么名字呢?”

    百里风间霎时一愣,阿澈的真名是断不能暴露的。当今统治者就是姓苏,天下人都不得再用这个姓。抬眼看到大堂外的天空正是旭日初升,天地的景色都被这喷薄的红涤荡得无比清澈,他不假思索地道:“景澈。”

    年三娘深谙察言观色之道,看出百里风间微有异样,便也不再多问,笑着道:“剑圣先吃着,我这便为您去打点。”

    见她走出几步,百里风间突然想起什么:“嗳,等等——”

    “呃?”

    “准备几件干净的女装吧,姑娘穿的。”

    年三娘点了点头:“我晓得。”

    又夹了几筷子菜,百里风间想起来阿澈也是整夜都饿着肚子,便点开了她的睡穴,叫她起来吃些东西。

    可是不料小徒弟却极不领情,一醒来就像一只戒备的小兽,满是敌意地瞪着百里风间,一张口就凄声道:“你还我阿娘来——”

    如此不由分说,无理取闹,百里风间无奈地扶了扶额,抬手一指那桌子美味佳肴:“别废话,到底吃不吃饭。”

    “不——”摆着一脸坚决反抗到底的神情,可是她的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地发出一声巨大的咕噜声。口是心非被揭穿,她却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站起来一把推开俯着身子的百里风间,语气一转,桃花眼一勾,理直气壮地反问:“不吃?为什么不吃?”

    无奈地躬身摆出一个“公主您请”的狗腿姿势,百里风间微微摇了摇头。这脾气,怎么吃得消。

    

第七章 直面真相() 
“啊!”百里风间才踏出屏风一步,一声不满的尖叫先嚣张而至,摔筷子声接踵而来。

    斜睨着他,微带稚气的脸庞上是少女特有的任性,软糯的嗓音中含着不耐烦:“这都是什么?为何卤水的豆腐里加了米醋,肉排里掺了糖?都是南蛮的口味,怎么入得了流。”

    “还有这筷子!”拾起被自己摔出去的筷子,景澈端看了一眼,便怒得柳眉倒竖,“普通人家怎么能用皇宫里的镶紫玉银筷?”

    无处可发的积郁化为怒气,此刻一股脑莫名其妙地被激了出来。她死死抿着嘴,摆了恶狠狠讨说法的眼神睨视百里风间,小小的下巴却有些委屈得颤抖着。

    她是聪明人,早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下意识不肯信,以为只要自己大吵大闹,让这个世界都顺着她,她便可以掩耳盗铃忽略真相的声音。

    百里风间瞥了眼桌上被挑得乱七八糟的菜,心中升起一股暴殄天物的不快,但也还不至于发怒,只是敛了笑容,哄人的口气变成了命令:“将就着吃。”

    景澈素来吃软不吃硬,更是被这来者不善的口气一激,索性将面前的菜一股脑扫到地上,瓷碗摔碎乒乒乓乓的声音凌乱了一地:“我不吃!”

    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民间疾苦,更不知收敛。百里风间阴沉着脸,一改平常万事皆可、漫不经心的神情,一步一步逼近景澈,嗓音压得低沉:“你现在犯什么公主脾气?你晓得外面的流民连一口醋都喝不上吗?晓得你现在的衣食是踩在多少人的尸体上换来的吗?”

    景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里逼出隐隐泪花,却毫不示弱地瞪着他。

    “呵,皇宫里用的筷子?哪个皇宫?臻弋皇宫,还是现在的临沧皇宫?”百里风间看着她无辜又倔强的眼神,更是莫名气极,索性将她整个人拎起来扔到椅子里,阴影罩着她小小的身子,一字一顿:“你听清楚了,臻、弋、灭、国、了。”

    “你骗人!臻弋国千百年的基业,怎么可能灭国!”分明已经少了底气,自己也晓得是在自欺欺人。

    “还不知道?你以为为何臻弋皇宫的东西会流落人间?那些奢靡得满足皇族虚荣心的东西早就一文不值了!”话出口便意识到有些重,忘了面前这个小姑娘也是曾经的皇族,看到她骤然受伤的神情,声音微微放软,“如果我不是你师父,你现在早就成了外面一堆白骨,你以为这个乱世,还有人会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着?”

    “你走开,谁要你当我师父——”泛红了眼,稚嫩小手狠狠推了一把百里风间;“阿娘就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闻言,原本涨足了气的百里风间,此刻突然泄了一个口子,骤然冷静下来。他没忘,信誓旦旦答应过岁笙,要照顾好阿澈。

    不应该。他微有懊恼。以往再大事情他都能保持着气定神闲喜怒不形于色,怎么如今倒跟小姑娘置起气来了。其实细想,纵然景澈的偏执骄纵有些不可理喻,但她素来娇生惯养,一呼百应,没受到过多少挫折,方才目睹了娘亲在眼前魂飞魄散的残酷场面,一时无法接受、脾气暴躁些也是有理可循。

    退开一步,也无心再斥责景澈,一回头,看到年三娘就站在大厅门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看了多久。她一对上百里风间的视线,立刻收起微吃惊的神色,若无其事而笑吟吟地走上前:“菜不合胃口吗?我这就叫人撤了。”

    “不必了,”百里风间摆了摆手,眸色一转,道:“这宅子里应该有供神祠吧?”

    “自然有的,这世道谁不弄点神佛来拜拜求平安啊。”年三娘瞟了一眼景澈,似乎也是故意说给她听。

    也懒得多解释,百里风间对年三娘道:“带我去。”

    然后拎起景澈,就往外走。

    香灰炉里燃着三支新香,供神祠前百里风间放开了手里一直不安分扑腾着大喊大叫的景澈,她一下子被毫不客气地摔在了地上。

    年三娘很合时宜地躬身退了出去。

    景澈恼怒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不料百里风间身侧的龙渊白剑骤然出鞘,稳稳当当地浮她面前的半空中。被震慑了一下,她的动作一顿,随即毫扬起小脸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恶狠狠的一句“你有本事也杀了我”还哽在喉咙里未出来,就被他的话抢先了一步。

    “拜师吧,”不咸不淡,不紧不慢,不喜不怒。百里风间面上端了鲜有的正色,“龙渊白剑是剑圣门的神物,不必拜我,拜它既是。”

    “邋遢汉!酒鬼!我、才、不——”

    话被截断,百里风间俯身看她,本也想好好说话,只是他一身桀骜,是不会服软之人,一开口便觉得拉不下脸,口气略有别扭:“这是你阿娘的遗嘱。否则,你以为我想管你?”

    景澈一下子被堵得无话。天不怕地不怕,她唯一怕的就是阿娘。从前她发脾气的时候府上几百个人都哄不住,而只要阿娘一个严厉的眼神,她便知道要收敛了。如今逝者已逝,她便更不能忤逆阿娘的意思,做一个不孝女。

    百里风间用阿娘来压她,她满腔硬气却当真一点也没辙——她的的确确亲耳听到了阿娘临走前要她跪下拜他为师的托付。

    “我拜的是阿娘的遗言!”咬牙切齿地说毕,景澈极其敷衍地磕了三个头,讪讪地站起身来,就要走开。

    却被百里风间拦住:“记住,从此你便是迦凰山南穹派剑圣门下第四十八代弟子。还有,改名景澈。”

    瞳孔骤然放大,她停下脚步,气极反而哑口无言:“你,你——”

    “我是为你好,难道你要跟当今皇帝一个姓吗?”

    景澈抿紧嘴,又无可反驳得剜了百里风间一眼,一副哪怕讲明白了道理也要坚持排斥他到底的神情。

    百里风间索性一脸无所谓,收回龙渊白剑,长腿一迈,转身就走。

    留景澈站在原地,见到他离开,才松开了紧绷着神情,发丝垂下来挡住了神情,她细细楷了揩眼角的泪花,委屈的浓浓哭腔轻声自语:“阿娘,我想回家——”

    那背影陡然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离开。

    ***“官籍、过关文牒,还有马车和一些盘缠,我都帮您打点好了,只是——剑圣当真不多留一夜?”

    斜起嘴角朗声一笑,长腿迈出高高门槛,拱手虚让一礼:“不叨扰三娘了。”

    他身后那抱着自己小小行李的碧色素衣少女,亦跟着走了出来。虽性子骄纵但还算有礼有教养,加上这日承了年三娘不少照顾,含着几分真切感激地挥挥手:“年姨再见。”

    “小澈儿,这路上可别再同师父置气了。”年三娘笑着拍了拍景澈的肩膀。

    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景澈却是擦着百里风间的手臂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兀自爬上马车,陡然掀回帘子,分明就是还在置气的样子。

    百里风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倒还不如一个外人亲了?

    罢了,他飞身上马,启程上路。

    正是月色旖旎,夜市热闹之际,马车穿过人潮喧嚣,马车内却是一片闷声不语。

    景澈支着下巴头倚在小小的窗子口,风掠过帘子偶尔带来几片飞驰的景色。大梦初醒,她恍若只在仙境桃花源里逗留了片刻,出来之后却发现天上一日,人间百年,外边的世界已经不知经过了如何的天翻地覆,才变得这般物是人非。

    “如今……是什么年头?”软糯的声音闷闷地传到马车外。

    百里风间眸色漆黑一片,顿了一顿,道:“临沧八十七年。”

    “喔。”明显的失落。

    半晌,又问了一句:“阿娘打仗打输了吗?”

    “没有。”非常笃定的口吻,是怀念,亦是尊崇。

    “我就知道,阿娘一直那么厉害。”

    外面却是一片寂然。

    百里风间一直赶路,专注地望着前方,眸中却染了几分沉重。这个大陆,却不是谁厉害,谁就能靠一己之力颠覆时局的。当年岁笙以一女子之身拔剑上战场,却落得被赐死。三军人心惶惶,千秋关一战不战自败,引得临沧的敌军攻破中原边境。皇帝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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