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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一声,琴音停顿。
连城坦然地从屋中走了出来,而司徒凤飞停止了弹奏。
月下藤花飞舞,一壶酒,一碟豆,一个醉鬼。
司徒凤飞一遍又一遍弹琴,十指出血,琴弦割破了指腹的皮肤,他恍若未觉。
“别弹了。”连城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何故伤害自己?”看得出,他没有武功,但有比武功更可怕的东西,这个人太深沉,太神秘。
“不用你管。”司徒凤飞拂开她的手,淡淡地说,“不关你的事。”
她倒是根本不想理他,只是心中有莫名其妙的涌动,他的琴音使她烦燥,使她想起很多很多事情,她亦懒得去了解别人的**,掉头就走了,司徒凤飞却忽然拉住她的手。
她浑身一僵。
他醉了,掌心滚烫,眼睛里有灼人的火焰。
“你告诉我,报仇有意义吗?”他瞅着她,看着她眼神里面的漠然,突然的,这样问她。
“我活着,只剩下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我,没有一点错,有些人该死,必须死!”她甩开他,坚定地告诉他她的想法。
“不用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我就报了仇,你说,是不是值得高兴?别瞪着我,我跟你不一样,你一身蛮力,却少了智谋。”这个人,真是连酒醉的时候也不忘吹嘘自己贬低别人,他再灌了一口酒,那清洌浓冽的液体顺着衣襟往下流淌着,他仰头看天,眼角有星光一般的东西在闪动,“报了仇又能怎么样?当我终于报了仇,又发现,那人的确是个英雄,或许他更配有一个英雄般的死法,那样的死法,是污辱了他。”
“可是你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觉得内心遗憾。你的愧疚或许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英雄,而是因为或许你对他是有感情的,你其实不希望他死是吗?”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根本不了解是什么事,却不料竟一语道破天机。
司徒凤飞浑身一震——
“我发现,你也是一个聪明人,来,为聪明人干杯!”司徒凤飞举起酒坛子,身体就向她扑过来,连城向旁边一闪,司徒凤飞摇晃了一下抓起酒坛灌了一口,“很奇怪是吗?我竟然会跟你一个陌生人说一大堆话,只是,我觉得你跟我一样,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不,也许你不一样,因为你是这么笨,你看起来也报不了仇,不会明白这种报仇之后的空虚和寂寞。”他晃晃悠悠像一缕烟似的晃出门去了,背影落寂,像一缕清冷的月华,寂寞地盛放在如水的夜色里,脚下拖开一条长长的阴影。
二十四:见钱眼开()
“咕咕——主人,那个怪人终于走了,我们快逃吧!”白玉堂不知从哪里跳出来蹭了蹭她的脚,他实在忍不住了,那个蒙古大夫只给他吃虫子,吃得他都快吐了!他想吃红烧肉!水煮肉,恨死蠕动的菜青虫了!
“也好,我们是该走了。”这个司徒凤飞还真是家徒四壁,一进小院子破败不堪,除了晒满葯材以外家无长物,唯一的一张卧榻被她占了,灶台满是灰尘,似乎很久都没有使用过了,难得他竟然还能在此生活下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如此,司徒凤飞亦是如此,她站在门前望着司徒凤飞向黑乎乎的夜里走去,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正想转身离去,却看到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不远,就一头跌倒在地。
无奈,只好上去把他背回来,她楚连城可不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人。这么沉,实在是太沉了!像一头死猪一样压下来,司徒凤飞整个儿挂在她身上。她有些郁闷,这个人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回到屋里再把他安置到床上。当她把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的时候,司徒凤飞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连城抖开他的手,他的爪子扑了个空,整个人就滚到床下面去,抓着一条桌子腿呼呼大睡。这个醉鬼简直是太没品了,第一眼见到他,被他那孔明再世般的风采所震慑,现在再看他,什么绝世风采,也便是一俗人而已。顺势把他拎起来扔回到床上,再去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
当她打开米缸的时候,又一次体会到了这个怪人的生活有多么不容易,怪不得如此见钱眼开。
只见米缸中见了底,锅子生锈,铲子断成两截,炒勺只剩一个柄,这就是被传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湖怪人真实的人生写照啊。
事实上江湖人的穷她也是深有体会,根本不是人们想像中那般光鲜亮丽啊。
要说在江湖中打滚,光是四处游历的车马费和伙食费就很可观,还有置装费,装点门面的费用,偶尔打坏人家东西的赔偿费,有时候还要表现侠义精神,接济一下穷苦百姓什么的,开销五花八门,出手必须大方,才能够彰显出在江湖武林的地位。如果没有一份稳定的经济收入,基本没有几个“江湖名人”是油水丰足脑满肠肥的,甚至连她的师父蓬莱翁那样的世外高人,也时常需要将军府的接济。
这就是江湖,江湖人的贫穷人生。
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把糙米和一个煎葯的瓦罐,瓦罐里面还残留着一两粒米饭星子,半只绿颧天牛的残骸,想来司徒凤飞便用这只砖缺罐给她煮了粥,连城看了眼那只通体流出绿水的绿颧天牛,便觉得一阵呕吐感袭上心头,忙忙地丢了这只瓦罐。
小院外。
月下藤花纷落如雨。
只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连城弯下腰,掬起了一把落花,那些细小的花瓣从她的指缝里簌簌掉落,仿佛宣告着生命的终结,也令她想起,秋天快要来了。小院里静静生长在那里的银桂树,只一夜秋风便被吹落了无数。那些银色细小的花朵静静地在昨夜凋零了,偶尔吹过一阵微风,这些已死去却依然美丽的花朵纷纷扬扬地坠落了下来。花瓣坠落在可以抵达的地方,铺满浅浅的一层,宛如冬日里令人黯然神伤的积雪。
司徒凤飞的小院子里面多的是草葯,找了一些葛花、柑橘皮、枳具子、姜片,熬了浓浓的醒酒汤,又打扫了院子,将被露水打湿的每一种葯材都分开晒好,用小石子压住,免得晒着晒着飞走了。
街外天不亮便有叫卖馄饨的了,她出去买了两碗回来,和瓜瓜分吃了一碗,一碗留给司徒凤飞。很快天已经微微亮了,她扶着额头渗出的汗,没有发觉背后有一个人静静看着她,背影斜靠在明月下的窗台。
司徒凤飞轻轻地用一指食指摩梭着粗瓷碗的边缘。
床边的葯罐子里冒着温温的热气,里面熬着醒酒茶。他看到那丫头在院子里晒完了葯草又打扫起来,顺便还洗了衣服,真难得啊,在这冷漠的年头竟然还有会傻傻报恩的丫头。
随后她就走了。
难道是对他医好她的脸不感兴趣吗?还是怀疑他的医术能力?
司徒凤飞忽然感到一阵气恼。
他看到她从颈间取下一块玉牌放在石桌上权当诊金,便拎起那只还在四处找吃的蛤蟆走了。
司徒凤飞,一个自恃有神机妙算之能的人,自诩指点山河、天下诸事皆逃不过他的眼睛,却其实,是一个非常失败,非常孤单的人,他的身边没有亲人和朋友,失败得…从未有人关心过他…
馄饨早已凉透,被泡得又软又松的皮和馅都散开了,零星的肉沫混在汤水里面,上面飘的葱花也因为隔夜而发黄,他用食指挑了一块比较大点的皮,送到嘴里,凉透的馄饨却有一股清冽的香。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酒醉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他甚至清楚地感觉一双善意的手不时将毛巾敷在他的额头,肌肤相碰之时,便萌生出一股异样的温暖。他的心里便飘飘忽忽地仿佛有某种东西活了起来,又沉了下去,他狠狠地给自己警告!
难道以往的教训还不够吗?被侮辱,被欺骗,被伤害,被深信的人背叛,往事种种,鲜血淋淋地呈现在面前,他早已告诉过自己,再不能相信任何人了!那双眼睛里刚刚有一丝被屋内的热气薰得暖和起来的暖意,又像铁块一样沉了下去。
司徒凤飞缓缓走到银桂树下,拿起放在石桌上的玉牌,不料,他突然瞳孔一收,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价值连城的美玉,背后篆刻云纹,正面则是麒麟的图案,缭乱繁复的云纹其实隐约是两个象形文字——连城。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若不明白这块玉来历的人也不会看得出来那两个抽像至极的上古文字。
司徒凤飞伸手入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亦是一枚玉牌。
竟是和她留下的玉牌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只是她的牌在背面刻着“连城”,而他的,背面刻着——“凤止。”
这原本应该是一对的玉牌,同样的麒麟纹,雕工细致,维妙维肖。同样色泽的美玉,绿如湖水,晶莹剔透。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无数闪烁的光芒和复杂的东西从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目中闪过…
…
二十五:身份来历()
天亮了。
晋阳城的早市迎来了熙熙攘攘不绝的人流。
必外来贩马的马贩子和形形色色的西域小贩充斥在晋阳城最热闹的大市,集市上还能看到从楚国内地运来的米酒、茶叶等等。这里因为地域的关系,还比较流行以物换物,猎户们用他们的皮毛换来丝绢、帛等织物,农人也可以用米粮猪羊换生活所需品。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以金银为主,还可使用铜币、刀币、铁币之类。
任何楚国、沧流国,甚至匈奴和大秦的货币在晋阳城都是通行的。
连城用一枚刀币购买了衣服以及干粮,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她换上衣服,摇身一变就成了青衫侠客,脸上戴了一个昆仑奴面具遮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既可遮住她真面目,也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司徒凤飞的话对她造成突然间的冲击令她想了整整一夜,难道报仇就真的能快乐吗?如果,她执意要去复仇,父亲在九泉之下的英灵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家国与恩怨,到底孰轻孰重?侠之大者,当为天下人先。
师父对她谆谆教导,老父对她耳提面命,她之所以令项子龙不要回晋阳调动兵马只是不想连累他人,她决定自己去报仇。但是,就算杀了楚庸王又如何?挑起楚国内乱,外敌又虎视眈眈,到那时,对不起的却是单纯善良的楚国百姓,是拥戴楚家军视楚家如同保护神的平民百姓啊!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明大义识大体的侠客,要把家国天下建立在对仇人效忠的基础上,她做不到!但是…她的思绪却无法控制地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当她还很小的时候。
案亲抱着她坐在马上,遥望沙漠与天交接的边境,指着卧龙滩这座沙漠中的孤城与长城之后夕阳如血染的大片沃土,朗声对她说:“城儿,你看到了吗?这里是我们的国土,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国土。过去,我的父亲,你的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多少先人流尽鲜血才打下了这片山河。现在,我们都在这里生活,守卫着这里。将来,我们楚家的后代,祖祖辈辈都还要生活在这里,因为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故土,是我们誓死也不能失去的地方。可在关外的草原上,那些匈奴人却对我们的大好河山虎视眈眈,齐、燕两国表面结盟实则野心勃勃,我们的肩上都担负着时刻不能放松的责任。城儿,你亦是父亲为之骄傲的女儿,即使你还小,你也要记住,这世上有很多比亲情、爱情、友情更重要的东西。在民族大义、国家存亡面前,很多东西,包括生命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所以孩子,就算将来发生任何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论成败都要去坚持的,有些东西是不论生死都要去守护的。那,便是我们的国家!为了它,甚至是付出我们一家人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父亲那时还有几分俊朗的脸,远方的天已经蓝中带灰了,轻轻薄薄的白色流云渐渐凝成了淡青,唯有西边地平线上还残留着一片澄红。耳边听着父亲豪情满腔地低吟:“丈夫誓许国,愤惋复何有?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连城,你要记住,军人的职责,就是要守护住这片疆土!”
她茫然地点着头,似乎有点明白父亲的意思。那时还小,而今便更加明白了,无论家事与国事,在民族大义的面前便都变得微不足道,为了山河与百姓,她纵然是有复仇的能力也不能为了一已之私陷国家于绝境,陷百姓于水火。她…暂时便不杀楚王罢了!只是父亲命她辅佐太子,营救八皇子凤止。她怎愿意去保仇人之子!
她如此矛盾,怕自己留下来,终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