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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已经老了,人老泪就易落。”王氏说完看着儿子,眼中全是欣慰,元宵对自己的娘又是一笑。
“阿弟,你果真有这样念头?”数日后王氏进宫去和胭脂辞行,胭脂听到王氏说了元宵的意思,命人把元宵召进宫来,温言问道。
“姊姊,娘不信也就罢了,为何您也不信我呢?读书人原本是该出仕为国效劳的。娘刚开始和我说时,我心中也有些难受,但后来想到,这天下能做之事极多,为何只想着靠了姊姊姊夫做官,这岂不变成没出息了?”
元宵的话让胭脂和王氏相视而笑,元宵顿一顿又道:“后来我又想,再如何,我也是姊姊的弟弟,难道说不做官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王氏拍儿子一下:“才说正经话呢,这会儿又开始调皮了!”
“娘,我没有调皮,我说的都是正经话。”元宵嚷了一句就又道:“若是世人只瞧着这人的官职如何,家世如何而觉得这是个如意郎君,却不想若一朝……”
元宵顿住,不说话,殿外已经响起赵镇的声音:“哈哈,元宵你说的很对,继续说下去!”
王氏元宵忙站起身,胭脂等到赵镇走进来才站起身对他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在外面偷听?”
赵镇对王氏作揖扶她坐下才对胭脂道:“若非我突然回来,怎能听到阿舅这番话?这才是有志气的男儿。”
说着赵镇拍下元宵的肩,元宵的脸又微微一红,胭脂看着弟弟,眼中也全是骄傲,当日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小小的孩童,今日已经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这主意还很正。
赵镇又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你还是我的阿舅,等你回乡去磨练几年,知道了风土人情,稼穑艰难,再回京来,那时,让你姊姊给你在全京城内的名门淑女里面选一个!”
“姑爷,还是那句,什么名门淑女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人要好,要能……”
元宵已经悄悄地拉一下王氏的袖子,王氏把袖子从儿子手里扯出来,瞪儿子一眼。胭脂和赵镇都笑了。
赵镇对王氏道:“岳母说的有理,有理的话我自然要听。现在离晚膳时候还早,我先带阿舅去书房里寻几本书,胭脂,你和岳母多说会儿话!”
赵镇带了元宵离去,胭脂才拉着王氏坐下:“娘,原本我以为……”王氏拍拍胭脂的手:“我明白,我晓得,这道理谁不晓得呢?若是我们都不肯走,只想着在汴京城里享福,更何况别人呢?再者说了,回家乡我也不是去受苦的。家里的房子已经重新盖了,打了火墙,那炕也烧的热热的,冬日一点都不冷。不是当日我和你在的时候了。”
“我只是想娘!”胭脂的话让王氏把女儿的手握紧:“想我做什么,我吃的好睡的香,再过几年,等你大侄儿长大,我就可以抱重孙了。胭脂,我就当你远嫁了。”
胭脂点头,王氏又笑了:“想想,你二婶三婶她们还不晓得在家怎么作威作福呢,我回去弹压着她们,也让别人不在背后说嘴。我们胡家,可不兴在外面欺负人。”
“娘,您对我真好!”胭脂这话是发自肺腑的,王氏又拍女儿一下:“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我啊,既不会帮你出主意也不会做别的,就帮你少惹一点麻烦出来,母女之间,还要这样客气?难道你也学了汴京城里的小娘子们,说话要转个九曲十八弯?亏的蒹葭早早就没这样的毛病。”
胭脂听的王氏这话又抿唇一笑,虽然知道该放心,但胭脂知道,说再多的话也没办法放心的,不是担心王氏没人照顾,而是那点从心而发的担心,永远都不会消失,这是亲人之间的彼此牵挂。
胡家前来送别的亲友也很多,还有人送来不少礼物。迎来送往之间,离开汴京的日子就在眼前。
马车驶出汴京城的时候,邹蒹葭不由掀起帘子看向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尚未放下帘子,就有管家娘子前来禀报:“夫人,邹娘子在前面等候,说要送您一程。”
邹蒹葭的娘家人里,邹蒹葭和秋氏还算说得来,听到秋氏前来送别,邹蒹葭忙让马车停下,在丫鬟搀扶下走上前。
秋氏衣着简朴,只带了一个丫鬟,瞧见邹蒹葭上前就对邹蒹葭道:“原本该亲自上你们府里送别的,不过想来你们府上送别的人多,因此就等在外面,休要嫌我失礼!”
邹蒹葭对着秋氏端庄行礼下去:“嫂嫂言重了,这些年,全亏了嫂嫂在家里外操持,日后……”
“说什么日后不日后呢?你走了也好,能清静些。”秋氏向来直言快语,邹蒹葭已经晓得所为何来,想必这些日子,自己的那位父亲,在家里狂发脾气吧?只是,早已不在乎了。若不是在世人眼中,只能跟随父亲的姓氏,邹蒹葭早就想把姓改成那个不知去往何方的生母姓氏了。
“嫂嫂保重!”邹蒹葭又行礼下去,秋氏扶起她:“走吧走吧,你们还要赶路呢。家里那几个,也就嘴上嚷嚷,谁怕他们?”
邹蒹葭会心一笑,原先觉得怎么都违抗不了的人,原来只要轻轻一句,他们就能退避三舍。秋氏看着胡家的马车离去,也带上丫鬟回家。
刚走进门里,邹大郎就迎上来:“你去送四妹妹了?你不晓得,现在父亲还在那发脾气呢。我听说,是大姊姊在父亲面前说了些什么,父亲大怒,还说要把你……”
秋氏斜丈夫一眼:“把我什么?把我休了,他要真敢这样做,我也佩服他。也是个上过战场的人呢,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邹大郎有些不好意思:“我晓得你的意思,不过总是父亲,况且老人年纪大了,顺着些,也没什么。”
秋氏狠狠地在丈夫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啊,就是这点脾气改不了。你进屋去。这两日我见你什么事都没了,等过两日你就去谋个差事!”
邹大郎哎了一声应了,见秋氏往后院去,邹大郎叹气,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个听人命令的命了。
“爹,来了来了!”邹大娘子从门缝里瞧见秋氏往这边走来,急忙对邹老爷道。邹老爷咳嗽一声,他自从被夺爵抄家之后,消瘦的很厉害,原先是那种躲在屋里不敢见人。后来就开始对儿女对孙儿们,摆架子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长辈,他们也该听话,此刻见邹大娘子这样,邹老爷的眼一闪:“你啊,别趴在门边,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
“爹,我们已经……”邹大娘子又要嘀咕,但见邹老爷脸色不好,邹大娘子只得把声音放低,秋氏已经推开门走进来,看见邹老爷就道:“公公您叫我?正好,我有事要和公公商量呢!”
“秋氏你商量什么,你还不赶紧给爹跪着认错?”邹大娘子一副恨不得秋氏立即倒霉的样子。
秋氏斜眼看她:“认错,我何错之有?”
“你怎么没错?你今儿没告诉爹爹,就跑去送四妹妹,你难道不晓得他们家倒霉了,和这样倒霉人家来往,算个什么?”邹大娘子的声音从来都很高,秋氏瞧一眼邹老爷,见他一脸邹大娘子说的很对的神情,秋氏在心中腹诽一句才道:“就为这个?我从不晓得连送个亲友都不许。邹家的规矩还真是特别奇怪。不过,大姊姊,这些事很快和你无关了。”
和自己无关?邹大娘子看向秋氏,秋氏语气极其平静地道:“恭喜大姊姊了,有人来给你说媒,说的是专门杀猪的人家,以后,大姊姊就不担心没肉吃了!”
邹大娘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瞧着秋氏,接着就对邹老爷道:“爹,爹,这人好狠毒,竟要把我嫁给杀猪的,这不是丢尽了我们家的脸?”
邹老爷是真没想到秋氏敢说出这样的话,咳嗽几声面色已经涨红:“秋氏,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们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你五妹妹还是太妃,还有个荫官在身上,你怎么就要把你姊姊嫁给一个杀猪的?”
“杀猪的有什么不好,既有肉吃又有手艺!”秋氏的话惹得邹老爷大怒,拿起拐杖就要去打秋氏,邹大娘子就差在旁边喊出立即打上去的话了。
秋氏已经轻轻一扯,把邹老爷的拐杖扯在手里,对邹老爷道:“公公,我敬你是个长辈,这才和你好好说话,若不然,真把我性子惹起来,把你们全都赶出去,你们也只有去庵堂里跪求那位仙师收留你们,不过,那位仙师可是已经把她生父的坟墓给修好了,你们也沾不了什么光!”
邹芸娘出家之后,号为云静仙师。邹老爷听秋氏一个劲地往自己伤口上撒盐,怒道:“那我就把你……”
秋氏就等着他说出个休字来,邹老爷又不敢说出来,自觉忍气吞声地道:“一家子过日子,总是要和和气气的,哪像你,动不动就要吵一架。这算什么?”
“算什么?”秋氏瞧着邹家父女冷笑:“哪一回不是你们自己挑衅?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摆架子。我之前说过,要安分守己的,不缺你们一碗饭吃,若还以为自己是忠义伯,是忠义伯的千金,那我还是以后继承忠义伯府的人呢。都要靠别人给饭吃了,还嫌饭吃的不香,必定要让人跪着把饭送上才觉得欢喜。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是那句,给我安分守己的,不然别以为我做不出把你嫁给杀猪郎的事!”
邹大娘子的脸色都苍白了,还想再嚷几句,但看着秋氏的气势嚷不出来,邹老爷用手指着秋氏:“我要去告你忤逆,你,你……”
“告啊,横竖你去告了我忤逆,你儿子也要跟着遭罪,你孙子的官也要被撸掉,随便你!”秋氏丢下这么一句,也就转身出去。
“你,你,你……”邹老爷连说几个字,脸色已经铁青,邹大娘子忙上前扶住他:“爹,爹,您消消气,这人就是个泼皮无赖,我们这样讲道理的人,怎么能赢?”
想着邹大娘子忍不住哭起来,又想责怪死去的邹夫人,可见邹老爷这个神色,又不敢责怪了。只敢给邹老爷倒杯茶。
邹老爷把茶喝了,眉头紧皱长声叹息,邹大娘子咕嘟着一个嘴在一边,觉得自己真是命苦极了!
“你真要把大姊姊嫁给杀猪的?”秋氏刚走进屋,邹大郎就迎上焦急地问。秋氏瞪丈夫一眼才道:“哪能呢?就算人家肯娶,我还怕她去祸害别人家呢!”
邹大郎摇头苦笑:“都这时候了,也……”秋氏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别去想了,横竖万事有我,你去寻个事做,总不能坐吃山空。”
“辛苦你了!”秋氏伸手往丈夫额头戳了下:“若不是你还会说几句甜话,我啊,早抱着儿子扔下你了!”
邹大郎有些害羞地一笑:“我只是懦弱些,并不是不懂道理。只是……”
“别只是了,这日子,好好地过就是。”秋氏听到屋外传来儿子的声音,又抿唇一笑,幸好,儿子不像丈夫一样,不然还真是早早离了邹家的好。
日子一天天过着,胭脂算着王氏他们已经到了家乡,再多的牵挂现在都没有多少作用,只有把日子一天天过好。
自从赵嫣发现,可以传召宫外的小娘子们进宫来陪自己玩耍,赵嫣就发现了这个有趣的事。况且宫中四季鲜花不断,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赏花宴,最让赵嫣高兴的是七夕乞巧。
“娘,您看我准备的这些彩头可够了?”赵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子东西上前,胭脂接过女儿端着的盘子瞧了瞧就笑了:“你啊,现在心思越来越多了!”
“娘,好不好嘛?”赵嫣拉着胭脂的袖子撒娇,胭脂瞧了瞧盘子里面的东西笑着道:“都好,都不错,都是女孩家喜欢的东西。你要办乞巧会?”
“卫婆婆说,汴京城里的乞巧,可热闹了,原来我一次都没有过过!”赵嫣话里满是憧憬。胭脂把女儿的小脸捏了捏:“那是因为你笨,虽会做针线,却没这么灵巧。别的不说,前儿进宫的那家小娘子,叫什么来着,我一时也忘了,那个荷包就极其精致。”
“那是史家小娘子。娘,史家不是说也是武将出身吗?怎么她们家的小娘子,做的针线那么好?”
“史家是武将,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后来他们家常和文臣来往。”赵嫣哦了一声:“那书上的记载不对了?”
胭脂笑着摸摸女儿的发:“这父亲的路,未必就适合儿子走啊?你想,你爹爹是打战出身的,但你哥哥,难道也要打战吗?”
“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赵镇大踏步走进,赵嫣笑着叫声爹爹:“没说坏话呢,我和娘说上回史家小娘子的刺绣怎么这么好,然后娘就和我说了。”
赵镇哦了一声,解下腰带,胭脂给他把外袍脱掉交给宫女收好才笑着说:“你闺女啊,要办个乞巧宴。她倒忙的很。”
“乞巧宴,嫣儿啊,你办这个宴会,也要……”赵镇坐下对赵嫣说。胭脂的眉不由微微一皱,接着摇头叹气:“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