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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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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洞窟。那个洞窟的入口不可思议地藏在一片沼泽地里,我想也许是洞窟挖成之后,他们想办法把那里变成了沼泽。然而我到的时候,那一部分的沼泽已经被排干了,肯定是皇帝的人干的,所以我不费什么劲就进去了。

    “那是一幕不可思议的奇景,就像洛族的地下城一样,那里的地面之下被掏空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洞,通往幽远的地脉深处。我之前告诉你我不会再去干攀下悬崖的事情了,但我没想到,爬下那个洞窟,竟然比悬崖更加危险。我不由得开始想象,在那些历史上的一个个久远瞬间,先辈们举着火把、绑着绳索吊入这个洞窟,一次又一次地往里面填充书籍,会是怎样一幕感人的场景。而在此之前,花费无数心血开凿出这样浩大的工程,更会是怎样的奇迹。但遗憾的是,那样的信仰和激情竟然都是被人利用的阴谋的牺牲品。

    “我下到底部之后,看到的是一幕意料之中的惨酷景象:那里原本存放着的书籍,全都化为了灰烬。想来是皇帝急于弄明白洞窟底部的真相,于是索『性』点火把那些珍贵的无价之宝全部焚烧了。可在那个时候,甚至于连我也顾不上去心痛,而是急切地开始寻找我想要找到却又希望自己永远都找不到的证据。

    “想想当年的长门僧,竟然是靠极少数人的力量,日积月累,一筐一筐地把书背到这里藏起来,不知道要花多少代人的心血,可是要毁掉他们,只需要一把火。毁灭九州何尝不是这样呢?”

    听到这里雪怀青微微一怔,总觉得刚才安星眠那句“一筐一筐地”似乎让她想到了点什么,但她顾不上多想,因为有更要紧的问题需要问。这个问题她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

    “那你……找到证据了吗?”雪怀青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从远处飘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安星眠的回答让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我……找到了。我把那些堆积起来的灰烬努力扒开,『露』出地面,在此过程中意外地找到了一些运气不错没有被烧毁的珍稀古本,并且捡回来了一些,也算是此行的额外收获,从这些残本来分析,这个洞窟所存的书籍大约应该是在胤末的时期收集的。当然,最重要的收获——如果这能算收获的话——还是找到了皇帝在洞窟底部开凿出来的一个小洞。透过那个洞,我看到了地壳之下暗红『色』的熔岩。它们并不狂暴,甚至可以说很安静,但它们并没有死,还在缓慢地流动,积蓄着力量和热度,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彻底爆发。这就是证据,无可辩驳的直截了当的证据。”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雪怀青有如梦呓。她并不是一个忧心天下的人,但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知道自己就生活在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出现的危局中,心中无感是不可能的。

    “洪天胤还一直以为挖掘那些洞窟的都是什么富可敌国的庞大势力,所以才坚信最多需要十年,所有的火山都会被诱发,”安星眠的语声里微微带着笑意,“但他却想不到,挖下这些洞窟的,并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相反却是这世上最穷的一群人。他们也绝不可能在十年之内就挖穿所有的洞窟,事实上,每造出一个都需要几代人的艰辛努力。所以他实在可以找一个舒舒服服的地方安享晚年,而不是未雨绸缪地跑到大雪山里去受苦受罪。”

    雪怀青说不出话来。她很想劝慰安星眠,说那些洞窟或许不是长门僧所开凿的洞窟,这不过是两个巧合,但她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巧合,至少皇帝对长门僧的大动干戈绝不是一时犯疯病。

    是的,长门僧费尽千辛万苦营造的地下龙渊阁,“碰巧”就处在那些极度危险的火山之上。这件事应当怎样解释,雪怀青暂时还没数,但她至少能明白皇帝那样做的原因了。事关九州的生存与毁灭,那似乎无论用什么样的雷霆手段都不过分。

    “所有的这些,都是你在悬崖下找到的,对吗?”她颤声问道。

    安星眠点点头:“不错,就是这些。鉴于前因后果已然完全不可考,我也只能通过猜测来补足缺失的环节。首先我会想到三个字:为什么?天藏宗的修士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在付出一代又一代的心血努力营造这些藏书洞窟的时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他们也不知情?”雪怀青问。

    “是的,我想了好几天,如果说每一代长门僧都在心甘情愿地干着毁灭九州的事业,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安星眠说,“我只能这样去猜测:天藏宗其实是被利用了。”

    “被利用?”

    “是的,绝大多数怀着悲天悯人情怀的普通修士,被极少数隐身于幕后的知道真相的人所利用,”安星眠的语声有些沉痛,“那位肉身被迎接到天启城的长门高僧,也许就是天藏宗中这样一个幕后的『操』纵者。这样的人不需要多,只要每一代都有那么一两个人进入到长门内部,并且担负起寻找藏书洞窟合适地点的重任,就足够了。”

    “但是这位长门僧,为什么要留下文字的证据,又为什么要把证据的地址藏在自己身上呢?”雪怀青问,“难道是他天良发现?可是用这种方法隐藏秘密,又得在什么时候才能指望被发现呢?”

    “谁也不得而知了,”安星眠摇摇头,“如果不是那场奇异的大火,这个秘密还会永远埋藏下去。可是它终究还是被揭『露』了,所以……这就是一直以来我们所追寻的真相,一向还算仁德的皇帝突然对长门痛下杀手,似乎也可以理解了。要知道,甚至有这种可能……”

    “什么可能?”雪怀青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而且她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问,事实上,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也许……整个长门的诞生和兴盛都只是一场骗局,”安星眠低声说,“那些绵延千年的信仰和追求,都只是为了他人的阴谋与野心做掩护,那些追求真道的心,到头来全都受到了蒙蔽。”

    安星眠依然显得很平静,没有太多情绪的波动,这让雪怀青不得不佩服他的自制能力。她能够想象,对方的内心是难以平静的。即便他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是一个十分“纯正”的长门修士,但当一个人听说自己一直持守学习的东西竟然是虚妄的骗局时,无论如何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更何况,长门对于安星眠而言,还有另外一个层面上的情感寄托,那就是他崇敬的老师章浩歌。最近这半年来,这位不那么长门僧的长门僧之所以为了自己的门派如此玩命,一大半原因都是为了章浩歌,章浩歌的信仰受到打击,就等同于安星眠自身的信仰受到了打击。

    “至少现在你知道了,你的老师的转变,是有苦衷的。”这是雪怀青想了很久,才能想出来的唯一一句可以安慰安星眠的话。

    但安星眠似乎也并没有为这句话而感到欣慰。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我能够想象他的心里有多么难受。我说过了,作为一个长门僧,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坚定的信仰,但是老师却不同。长门就是他的生命。现在他是发现了自己的生命是虚假的,然后再亲手毁掉它。”

    雪怀青再次无话可说,索『性』默默地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尸舞者不是一个宗教『性』质的群体,对信仰的观念很淡漠,但她完全可以理解安星眠的那种伤感和失落。她并不在乎长门,也不在乎那个不知道多少辈子之后才会来到的“魔火灭世”,她唯一担忧的是,这件事对安星眠的打击会有多大。

    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安星眠就告诉过雪怀青,他并不是一个“纯正的长门僧”,他加入长门就像是为了履行某个不得不完成的义务,而并非心甘情愿。但是现在,雪怀青觉得他很像是一个真正的长门僧了,他不再只是为了某个事件而奔波,而开始为了一个千年信仰的动摇而伤心忧愁。这实在不是她心目中所接受的那个安星眠,那个虽然背负重担,却总是笑容可掬、眉宇开朗的年轻人。

    这一天夜里雪怀青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安星眠那张压抑的笑脸就像是一块大石头,沉重地压在她的心间。她已经渐渐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悸动是为了什么,并且既为此感到甜蜜,也为此增添了更多的惶恐,这是一种她完全不懂得怎样去面对的情感,但要硬下心肠来彻底割舍,似乎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夜深的时候,她还没有睡着,倒是越躺越觉得耳聪目明精神百倍,索『性』披衣起床,打算以冥修来打发这无聊的清夜,顺便也把脑子里纷纷杂杂的奇怪念头驱赶一下。但刚刚坐定,她就听见院子外面有些轻微的响动,好像是有一只猫从墙头跳了下去,但也有可能——是一个轻身术很好的人。

    作为一个不那么受欢迎的尸舞者,雪怀青一向警惕『性』很高,她立即下床穿上鞋子,推门出去,正好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身从安星眠房间的窗户跳了进去。她心里一惊,急忙带着一直守在门口的尸仆紧跟上去,只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响,不由得更加慌『乱』,直接命令尸仆猛扑撞门。尸仆大步上前,沉肩一撞,一声巨响后,门被撞开了,雪怀青赶紧冲进门去,一看屋内的形势,才松了一口气。

    安星眠安安稳稳地站在房中,全身上下并无任何伤痕,他面前的地上倒是躺着一个黑衣人,脸上也蒙着黑布,只『露』出眼睛,看其肩膀奇怪的形状,大概是被安星眠弄脱臼了。她舒了一口气,这才想到安星眠的功夫并不逊『色』于自己,想到刚才心里的着急恐慌,一时间只觉得脸上发烫。

    好在安星眠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而听到声响后『乱』纷纷跑来的李福川等人也没有去留意她,都看向了地上的黑衣人。安星眠俯下身,温和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

    黑衣人没有答话,眼睛里却放『射』出愤怒和憎恨的光芒,这让安星眠觉得更加奇怪。他沉『吟』了一下,低声让李福川把其他人都带出去,李福川看黑衣人已经不再有反击能力,点点头带着众人离去了,只留下雪怀青和夸父一般的尸仆。安星眠本想再关上门,却发现门已经被尸仆撞飞,苦笑一声,揭开了黑衣人的面幕。然后他的脸上现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

    “苏真柏?你是……你是灵修宗的苏真柏?”他惊呼道,“我们在研习会上见过的。你怎么会来杀我?”

    雪怀青这才注意到,这个名叫苏真柏的刺客身边扔着一把短刀,她连忙上前把短刀拾起来,这才注意到苏真柏的容貌,并且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几乎就是个孩子,看模样不超过十八岁。听安星眠的口气,这个人也是个长门僧。长门僧怎么会来刺杀自己的同门?但她转念一想,立刻有了答案,又情不自禁地开始为安星眠感到难过。

    “你的老师是费弦夫子,和我的老师章浩歌相交莫逆,你为什么要来杀我?”安星眠问。

    “呸!”苏真柏肩膀脱臼,虽然疼得满头大汗,却仍然显得倔强而凶狠,“你竟然还有脸提章浩歌那个畜生!”

    安星眠黯然,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苏真柏会来刺杀自己。这个刚刚入门没两年的少年人,还没能做到以长门的经义来收束自己的内心,却被章浩歌的背叛激发了怒火。章浩歌自然是被皇帝的人严密保护着,他没有机会下手,于是迁怒于无辜的安星眠。这样的举动当然是糊涂的,但也恰好说明,长门内部的怒火积压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其他那些修为足够的长门僧固然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去报复,但他们心中的怨憎也一定不会少。

    “小苏,这件事我不怪你,你回去吧。”安星眠说着,俯下身来,想要替他把肩头脱臼的关节复位,但苏真柏硬生生地一个打滚,闪到了墙边。

    “我不会让你这样的叛徒门人来对我示好卖乖的!”苏真柏大吼道,“你给我记住了,长门不会灭亡,永远不会,你们一定会失败的!”

    安星眠的脸轻轻抽搐了一下,“叛徒门人”这四个字实在不怎么好听,让他的心里一阵作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压制着自己的怒意和悲伤,轻声说:“我的老师不是叛徒,我也不是什么叛徒门人,请你不要再来了。你的功夫和我还差得远。”

    “你从来没有显『露』过你的武技,就是为了日后找机会偷袭长门吗?”苏真柏的话让安星眠百口莫辩,“不错,我的武艺远不如你,但是我的内心比你高贵一千倍、一万倍!而且你记住,你们最后是不会得逞的,我打不过你,但迟早会有能对付你的人来收拾你!至于我,我能做的事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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