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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石面露惶恐的问道;“怎么了主上,可是味道不合?定是膳房的厨子偷懒,我这就去责罚他们,令他们重做。”
“不必了。”司马喜出言止住了他,神色有些索然,叹气道;“这味道并没有什么不对,依旧鲜美无比,可我却没有当初的心思了。”
雀石羹是中山有名的美食,制作十分繁琐,由捕雀人在野外捕捉野雀为料,每只野雀只取舌尖娇嫩部分,所以要凑齐一碗羹所用的食材,足足需要百支雀儿之多。故而非常稀罕,每碗堪比黄金,只有高官显族才有资格食用。司马喜尚是贫寒士子时,得幸尝过此羹,大叹不止,引以为人间美味。可是随着渐渐的位高权重,如此稀罕的食物对他来说也成平常至极,只要稍稍示意,下人就会不耐其烦的为他制作,久而久之,也少了当初那种心境,味道依旧鲜美,却少了那几分满足。
念及此处司马喜不禁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锦衣玉食,得之也不过如此,了无生趣。便如同那鸡肋,食之索然无味,弃之却又不舍。”
一旁的孟石小声陪笑道;“主上如今位极人臣,在中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不会在稀罕锦衣玉食了,换做小人的话,求之却不得,便也宝贵无比。”
司马喜笑了笑,道;“正是这个道理,贫则思富,贱则思贵,草莽之时则思高居庙堂之上,等真正得到了想要的,却又觉得索然无味了,这便是先贤所说的人性。”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下。”
“诺。”孟石躬身口中应道,却面露犹豫之色,迟迟未曾离去。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司马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知他有话要说,便放下手中的竹简望去,开口问道。
孟石犹豫一会,还是低声说道:“主上,我在坊间听到传闻,说我军作战失利,如今我中山国南大门洞开,赵国大军已经长驱直入,用不了几天,赵军的兵锋就会杀到灵寿城下。这些传闻在民间流传的沸沸扬扬,煞有其事的样子,我担心如此下去会生出动乱,所以向主上你先行禀报,不如采取行动消除这些谣言。”
司马喜却面色平静的说道;“其实这些都不是谣言,是确有其事。而且事情远非如此,石邑和搞城都已经投降了赵国,如今赵主父正带领大军直扑灵寿,恐怕前锋明日便可以到了。”
“什么!”孟石神色大惊,满脸的惊骇。他虽然是司马喜心腹中的心腹,尽心伺候二十多年,却从不过问军国大事,所以这等骇人的消息从司马喜口中得到证实,委实令人吃惊。
要知道石邑、缟城一失,中山国的南线防线便已荡然无存了,西部虽有长城依托,却也无法阻挡赵国大军从南方突入。若是赵军轻骑杀之,则可将灵寿与其他各地的联系切断,让灵寿陷入孤立之中,赵军得以全力攻城。所以即便孟石对军事不太懂得,却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故而面露惊色。
“如此说来我们中山国岂不危矣!”
“正是。”司马喜点了点头,面色去出奇的平静,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孟石面色惊疑不定,又问道;“那主上为何如此淡然?”
司马喜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反问道;“那你以为我应当如何,应该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吗?”
孟石一愣,到被司马喜的反问问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道:“主上,你不觉得你应该为自己考虑条退路吗?”
司马喜忽然沉了下脸,冷冷道;“孟石,你不觉得今日你问的太多了吗?”
“你跟随我多年,一直都是谦恭谨慎,从不问自己不该问的事情,只是尽心做好我吩咐的事情,如今为何一反常态?”
孟石退后一步,深深吸口气说道;“主上,你可记得孟石跟了你多少年。”
司马喜有些迟疑的说道:“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整整二十一年零二百二十四天。”孟石弯下身子轻轻说道。
“那年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雪,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种颜色,饿的连地里的田鼠都吃得干干净净了。我全家人都没有熬过那场雪灾。只有我留着一口气爬到了路边,眼巴巴的看着不时经过驿道的马车和过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肯施舍哪怕一点点的帮助。只有主上你肯停下马来,扶我近了驿站,将包中不多的面饼分我一块。靠着您的帮助,我孟石才活了下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今生只认准你一个主人,一生为你鞍前马后,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活命之恩。”
司马喜面色微动,沉吟许久缓缓说道;“是呀,一转眼都二十一年了。那年我才二十四岁,满腔抱负的来到中山国想要一展所长,如今却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
孟石苦涩一笑,道;“谁说不是呢,主上你和我一样,都已经老了,不服不行。这二十一年来我从未对您的交代我的事情问过一句‘为什么’,也从未怀疑过你做的任何决定,但凡你吩咐的,我都尽力去做到最好,从来不问原因。因为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而且主上你这么聪明,所想所行的事情自然是有道理的事情,所以我也不需要去多想,只要老老实实的去做。”
“可如今我真的看不懂了,主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后路吗?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主上您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些吗?所以我才忍不住想问你,因为我真的很担心你退无可退,最后落得个惨淡下场。”
第六十四章 中山狼(二)()
PS:更正一下,中山的王姓是姬,而不是之前我以为的易。中山国的开国君王文公自诩黄帝后裔,以周室的姬姓为姓,故而后世皆以姬为姓,此时为中山六世王姬尚。
“那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孟石咬了咬牙,说道;“依小人的遇见,中山能保则报,不能保不如以城降赵。我听说赵主父那人心胸宽广,是人中之龙,主上如果降他,便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了,虽未必能得以重用,但性命可以保全,最不济做个富家翁。”
司马喜微微吃惊,有些诧异的望着孟石道;“你可是白狄族人,却劝我投降赵国?”
“小人不知什么白狄,只知道效忠主上。主上能立于中山小人自当以中山为国,如若不能,我也随你叛出中山!”
司马喜心中一阵感动,却不知如何说出。便不再言语,只是紧紧的看着孟石的脸,许久才问道;“孟石,你可信任我?”
孟石深深的低下了头,谦声道;“主上,小人的命是你给的,别说信任您,就算你需要我命的话也可以随时拿去。”
“好,既然如此那请你就不要再问我原因了,我做事自然有我的打算,你无须担心,如此可好?“
孟石见司马喜一脸的言之凿凿,心中虽然还是不知道司马喜的打算是何,但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答应。
“夜色深了,主上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要是耽误了明天的早朝,就罪过大了。”
“恩,好,那你先退下吧。”
“诺!”
……
第二日早朝,中山国的文武百官仍然像往常一样整装来朝,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却在朝会上得到了证实,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中山军大败原来是真的,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惟独司马喜却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慌乱,这个消息他早在所有人之前就已经得知。如今在中山,身为相邦的他权倾朝野,深得姬尚的宠信,凡是奏请中山王的,都是先经他过目再决定送不送予姬尚一阅。就连军情也不意外,昨晚他已经得到了前线军报,却将消息压下了一晚,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奏与中山王。
在得知石邑和缟城两城降于赵人后,姬尚先是暴跳如雷,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破口大骂了起来,下令举国四处搜查这两名叛徒的族人。旋即又深深的害怕了起来,心想二城一失,中山国的南面就无险可守。
姬尚眼巴巴的看着台下的诸多臣子,面带慌乱之色大声问道:“如今赵军大军压境,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化解此次危机,但说无防。寡人洗耳恭听。”
“大王无须慌张。”一名须发尽白的老年人大步出列,一身白色的儒袍在身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人却浑然不觉,仍然自信满满的自顾说道;“臣敢担保,赵军必将入从前一样无功而返。”
“哦?”姬尚面色露出兴奋之色,连忙问道;“文大夫为何如此肯定?”
那文大夫哈哈一笑,迎着众人的目光说道;“赵军有二败之理,其一,赵国师出无名,无名而伐我中山,军中将士必然多有抱怨;其二,赵雍此人性情暴戾,为人性情乖张,竟然脱去华夏衣冠去像那些胡人一样穿着简陋的衣服,此举无疑是倒施逆行,赵国国内反对他的人一定如过江之鲤,相反我们中山国尊崇先王之道,行的是仁治。赵国以不仁伐仁义之师,焉有不败之理?”
此言一出,满朝竟有一小半的人出言附和,皆口称极是。
司马喜在一旁听着心中冷笑不止,心想这便是腐儒误国,明明死到临头了,却还满口先王之道,满口仁义之说。宋襄公到是仁义,可是却惨败给了不仁义的楚军,最后身死为天下人所笑。(宋襄公,春秋宋国国君,国小却欲继承齐桓公的霸业,不切实际地空谈古时君子风度,为了守迂腐的信条在政治军事斗争中处处被动,并且把仁义滥用在敌国甚至是敌军身上,以至数次受辱,最后在泓水之战中败于楚军)
不得不说中山国是个奇怪的国家。当初他们的先祖披荆斩棘,与晋国以及其后的赵国纠缠苦战了数百年才创下如今的基业。中山曾亡于魏将乐羊之手,其后中山桓公却靠着顽强的意志和族人坚韧不拔的精神,带领着白狄族人打败了魏军,重新夺回故土立国,并迅速强盛起来,实力让七雄不敢小觑。
桓公随后的成公以及如今的中山王姬尚,却不能居安思危,反而毫无进取之心。中原诸国为了富国强兵,皆推行变法,改革弊政,壮大国家的实力,惟独中山国抱成守旧,不但不积极革新,反而一直在倒退。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各国皆以法家之学为治国之术,惟独中山国信奉的却是儒家和墨家的学说,醉心于仁义和兼爱之说,儒墨两家的信徒大量充斥在朝堂之上,窃居着中山要职。
儒家和墨家思想是为了拯救当时战乱频繁、生灵涂炭的社会国难所开的良方,换句话说就是号召诸侯停止兼并,实行王道和兼爱。这两种学说虽然在民间有着大量的信徒,尤以儒学为甚,但其可用性却大大不足,换而言之儒墨所学的经义完全是理想主义,适合天下太平时虽推行的,在愈演愈烈的诸侯兼并战中,这两种理想主义无疑是天方夜谭。
这就是为什么孔子周游列国,诸侯待之若上宾,却无人敢用他;墨翟一生以非攻、兼爱为己任,在民间有着大批的追随者,可列国统治者却视墨家为洪水猛兽。归根到底,这两种学说并不适合当时的乱世,所以在列国中没有市场,相反以富国强兵为任的法家则大行其道,争先为各国所追捧。
列国都在奖励耕战,中山国却别出心裁的推行“贵儒学而轻壮士”政策,致使“战士怠于行阵、农夫惰于田”,白狄人血脉中的尚武精神很快就迅速消融,中山国也出现了“兵弱于敌,国贫于内”的局面,实力迅速衰退,到了姬尚手中时,中山国已经再无半点当年强盛之国的风貌了,只是在赵国的不断蚕食下残喘延续。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儒学和墨家之说在中山大行其道的根本原因,正是司马喜一手促成的。他在得到姬尚的信任后,不断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姬尚的想法,提拔了大批华而不实,只会夸夸其谈的儒生进入朝堂,执掌中山国。
所以司马喜虽然心中不屑,却装出附和道;“文大夫所言极是,大王确实不用过于担心,赵军虽然势大,却不能长久,一旦长久,齐魏必出兵其后以牵制赵国。”
姬尚最为信任的就是司马喜,他见司马喜也这么说,自然也就相信了,这才面色稍霁,松了口气道;“如此寡人就放心了,当真是虚惊一场,只是那季辛实在可恨,只可惜他满门已经被抄斩,否则寡人倒是可以一解心头之恨。”
司马喜笑着说道;“大王尽管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又想起什么,面色一沉忧心忡忡的说道;“不过大王仍然不可大意,赵军如今势大,灵寿城内又兵微将寡,若是赵军强行攻打灵寿,我们倒是棘手。不如快马传书丹丘华阳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