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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说话,疗伤要紧。”张问心中感动,转头想唤张盈,却见张盈神情似有不快,这才意识到他几乎是将秦玉莲半搂在了怀中。张问讪讪地笑了笑,示意玄月扶过秦玉莲,然后才道,“盈儿,你先帮玉莲处理下箭伤吧。”
秦玉莲毕竟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救命恩人,张盈认真看了眼伤口然后道:“暂时无碍,只是失血过多,但还需快点进关处理伤口。”
这时战况几乎已定,明军最终大获全胜,追杀张问的这拨建虏军队几乎是全军覆没,大伙顾不得欢呼,都忙个不停,在抢割建虏的首级。现在没有了性命之忧,大伙先想到的就是银子。
秦玉莲手下有几个女子亲兵,便带着秦玉莲先走。张问则带着众军一路向北赶路,傍晚时到达了鸦鹘关。
镇守边墙的官兵对张问等在长城下全歼建虏一部的事,有的是亲眼所见,有的是听说,见到张问等残兵到达城门下,将领便命令大开城门,因为长城下那惨烈的一仗对张问部很是敬重。
迎接的将领又看了张问的印象,见是朝廷的御史、辽东的巡按,当即大拍马屁,说张问等在长城下的战役如何英勇,后来重点已经放在鸦鹘关的防御安排如何恰当,自卖自夸说个不停。
张问打断了那将领的长篇废话,很是恼怒地说道:“本官等在长城下血战,却不料战场离这关口这么近,你为甚不派兵救援?”要不是秦玉莲率兵及时来救,他不就战死了?
将领躬身道:“大人,鸦鹘关没多少人,要是末将把人调出关外,万一建虏趁机取关,末将丢了关口,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行了,你将功补过还来得及,办两件事,给大伙弄顿饭,然后安排个地方休息。”张问也不想和这厮计较,只让他赶紧拿饭食出来犒劳众军。
另一处,张盈已准备为秦玉莲疗伤,张问顾不上吃饭便赶来,得知秦玉莲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对方为救自己而来,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可真不知该如何交代了。
张问到秦玉莲的房里探访时秦玉莲正靠在床上与张盈说话,受伤了的她倒不似以前那般风风火火,竟透露出几分女子的柔弱来。
秦玉莲听见门嘎吱一响,转头看过来时,见是张问,急忙扭过头去和张盈说话,却不理他。
张问走到床边,问道:“玉莲好些了吗?”
秦玉莲听罢张问的称呼,脸蛋上泛出两朵红晕,轻声说道:“多蒙张盈姐姐救治,没有大碍。”
张问心道才治一次伤没想到两人的感情就如此亲密,这时张盈刻意咳了一声,张问以为张盈是提醒自己赶紧道谢便忙对秦玉莲道:“今日多蒙玉莲相救,否则我们定要丧生在长城之下。你因此受伤,我还不知如何才能报……”
秦玉莲听罢眼底的光亮黯淡了些,声音轻飘飘地说道:“我救你便救你了,又不是指望你来报答我。”
张盈又紧接着一声咳嗽,笑眯眯地对秦玉莲道:“妹妹,我调了一种药敷在伤口上,很有效果,应该不会留下疤痕的。”
张问似还听不出秦玉莲语气中的一丝幽怨,赞同地一拍大腿:“还是盈儿想得周到,秦千总尚未婚嫁,倘若身上留了疤,这未来的相公看了保准心疼得在背后骂我呢!”
秦玉莲一听脸色立即变得苍白,视线定定地看着张问。
张盈见自己的相公还没转过弯来便忍不住说:“倘若相公成为了秦妹妹的相公,可不就没人骂你了?”
“啊?”张问万没有想到张盈会把坑挖到自己身上,又看了眼秦玉莲饱受打击的神情,嗫嚅了几声突然说不出话,突然一拍脑袋,道,“我突然想起我军中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了。”
张盈自然是拦不住一心想要脱身的张问,张问从房中离开后遇到了秦玉莲的几个亲兵,佯装镇定地慰问了几人一番,亲兵知晓秦玉莲心系张问,趁着这机会帮着秦玉莲渲染了一番此中的情谊。
说完秦玉莲硬闯边关,一路疾行冲杀等事后一亲兵又道:“千总一路寻来,只见尸体不见活人,后来见林中燃起大火,火光蔽天,又观风向,就说可能是大人在防火助敌,就从林子里向南搜索,绕过大火,见林中一路上有明军尸体,寻得一个活的,问清楚了大人的去处,便找到了鸦鹘关旁边。”
张问听罢感叹不已,忍不住感叹道:“秦千总还真是一敢作敢为的女子。”
站在旁边的另一个亲兵接着说道:“那可不是,千总说,大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众人都不懂大人,唯有千总懂您。”
张问心中有苦难言,只挥了挥手让这些亲兵退下,思来想去却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在先前他能直接拒绝秦玉莲,可如今秦玉莲有大恩于他,他自然不能不留情面地拒绝。
张问苦恼地挠了挠头,只觉得此事可比带兵打仗都难!
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张问就开始与将士们谈论袁大人会如何调遣刘铤部。以张问对袁大人的了解认为其必定会让刘铤部去守卫沈阳,可他与建虏正面开过战,认为建虏会先后采取诱敌深入,分而聚歼的方法,因此建虏必定会先会设法从鸦鹘关破关而入,突袭刘铤部,欲以击溃,彻底削弱沈阳防御。
秦玉莲如今伤已好了许多,也出席参与了讨论,对待张问只像往常那般,听罢张问一番论只道:“现在我们什么消息都没有,大人就这样断定,连建虏的进攻方向都算出来了,这也太……恕我直言,大人满腹经纶,战场上可不是这么回事。别的不说,连我们都不知道刘铤部现在何处,建虏如何得知?”
张问皱眉道:“袁大人事事不能独断乾坤,动辄就召集许多人公然商议军机,沈阳的军机还有机密可言么?沈阳那么多蒙古人混在里面,难不准就有细作被建虏收买,刺探情报。建虏要知道明军的动向,也不是很难……”
“张大人,张御史,您在哪里?”张问的话音刚落,外边便突然有人喊道。
张问下令让人进来,然后就见一个将领就被领进屋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见此人衣甲不整,神色慌乱,焦急地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建虏攻破鸦鹘关……李将军请求大人,调兵救援!”
这消息就宛如一枚火炮“轰”得一声在屋内炸开,所有人脸上带着惊慌,秦玉莲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张问,建虏的计划竟真被张问给猜中了!
张问忙问那将领:“建虏已经破了鸦鹘关?”
将领哭道:“可不是,遍野都是建虏铁骑,满头都是箭雨,城上的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建虏就轰开了城门,一涌而入……大人,您快派兵支援吧!”
张问听罢却是瞪眼道:“关都破了,还增援什么,我们去干甚?”
第71章 大风()
信使扑在地上直磕头:“建虏已虽突入城门,但将士们仍在血战。大人快调兵去救,兴许能夺回边关啊。鸦鹘关近左所有兵力都调过去了,现在就指望大人,大人……”
张问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断定建虏此次入关,来的是八旗主力,我这点人去,不是杯水车薪么?”
那鸦鹘关派来的信使还在旁边不停地哭诉哀求,张问却只是沉思,理也不理。他的神色看起来,就像铁石心肠、根本不在乎鸦鹘关将士的性命。
信使哀求多时,见到张问的模样,心中愤然不已,便说道:“此前大人在边墙下大战建虏,鸦鹘关没有救援,是因为此关是防御建虏的重要关口,守军不能轻举妄动,大人深明大义,何以如此记仇?”
秦玉莲是听过张问刚才那番神机妙算的推测的,双目立即一挑,质问那信使:“你莫不是说大人是心胸狭窄,公报私仇?张大人是从大局考虑,你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信使哭丧着脸道:“是卑职一时情急,乱说了话,大人不计小人过,您无论如何要救救兄弟们啊!”
所有人都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张问,似乎张问下一刻就能想出一个击退敌军的好主意来,张问却自己忙乎个不停,时而冥思苦想,完全不顾他人的焦急感受。
不一会,又进来了四个人,分别是张问四个营的将领王熙、章照、蒋吉、李信德。四人高矮老少各不相同,走到门口,一齐拱手道:“末将等拜见大人,但听差遣。”
张问转身道:“人马都集合了么?”王熙道:“都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
“好,”张问又回头看了一眼秦玉莲,问道:“秦千总的伤怎么样了?”
秦玉莲立即站直,道:“没有大碍,可以骑马。”
张问点了点头,然后便让秦玉莲集合白杆军,并让人把军寨内能带走的军士都带走。
那信使见张问安排个不停,就等着张问下令军队向鸦鹘关开拔,却不料张问看了一眼信使说道:“你是要回鸦鹘关,还是跟我们走?跟我们走就去寻个兵器,到营里站队。”
信使愕然:“大……大人不去鸦鹘关?”
“你一进来我就告诉了你,不去鸦鹘关。去也没用,给建虏凑人头领赏银?”
信使愤愤然转身就走,连告辞都没说一声。张问也不在意,只吩咐人赶去通知刘铤报信,让其绕道去清河堡,然后自己也下令开拔赶往清河堡。加上秦玉莲的骑兵,张问带领的军士将近四千人,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抢在建虏攻击清河堡之前到达。
清河堡在辽东各城堡中的地位仅次于抚顺,原来有驻军一万多人,在万历末年曾被努尔哈赤攻陷过一次,万余将士和全堡的青壮百姓全部战死,一直没能恢复元气,现今的防御和驻军都大不如前,只有驻军三千余人,百姓更少。
到了清河堡,张问以御史的身份又接手了城堡的控制权,并收拢了三千驻军,编成一营,由清河堡将领何三肇为整营统帅。何三肇是个不识字的莽汉,下边的人称三哥,上边的人称老三。
“建虏骑兵从跨越壕沟时,行进速度就会减慢,更多的人淤积于壕沟之处,那时我们再用炮轰之,便可大量杀伤。”张问一来便让人在堡外挖三条壕沟,并将城上的火炮调好射程,现在正跟军士们拿着铲子、箢篼、锄头等工具忙活着挖沟。
整个城堡四周热闹非常,倒不像大战临近,反而像是一个建筑工地。城头上,章照也在忙乎,正在选放炮的军士,他好像对炮仗很有些研究。听说章照是个举人,以前在辽东某城做佐官,好谈兵事,犹好摆弄火器。
张问挖完壕沟后巡视了一圈城堡周围,又骑马到城堡中四处查看内部构造,这时哨骑从东门入城,赶到张问马前禀报:“禀报大人,哨骑探得建虏骑兵大队攻陷了松树口、一堵墙,正沿着太子河两岸向西行进。”
张问心中一紧:“刘铤部还有朝鲜兵现在到哪了?”
“目前正向清河堡行进,已渡过太子河。”
张问思索片刻,立刻就纠集全部兵马急行离开清河堡,准备前往太子河配合刘铤部夹击建虏。行至半路,突然刮起了东风,张问意识到风向对火器的影响,随即下令全军调转方向,绕道东面,向战场推进,这样打起来的时候,就是顺风攻击。
太子河附近,大军正十分不利索地向清河堡行进,刘铤见朝鲜兵掉在后面很远,破口大骂。刘铤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嗓子十分响亮,很多难听的词儿远远地传进朝鲜兵的耳朵里。带领朝鲜兵的姜弘立心中满腹牢骚,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忍下。
这时哨骑从东面飞奔而至,禀报刘铤:“建虏骑兵数万,距离十五里。”
刘铤看向后方慢腾腾的朝鲜步兵,心道把他们丢下不管也不是办法,遂当机立断。
“下令摆阵,准备迎敌!”
建虏大军一部从主阵中移动到东南面的一处山岗上,刘铤见罢知道建虏要开始进攻了,遂命令击鼓备战。不多一会,建虏骑兵便蜂拥而至,直扑明军阵前,随即大炮轰鸣,大地在炮声和马蹄声中不住颤抖。
砰砰砰的声音连绵不绝,白烟在四处腾空而起,战场上闹成一片,嗡嗡乱响。建虏冲近明军阵前,前方继续扑进,后面的则用箭齐射一轮。只听得唰唰之声后,空中就布满了黑点,如雨一般向明军阵营倾斜而下。明军阵中,犹如唰地一声从地上长出了草一般,密密插上了一丛丛箭枝,阵营中站立的人则像大风吹过麦田一般,哗哗倒下了一片。周围的枪炮声、呐喊声太大了,人在死前的悲鸣都被淹没其中。
刘铤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插满了箭枝,幸好要害部位都有重甲防护,受伤多处,却还能勉强支撑。刘铤暴喝一声,将重刀横在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