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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继英是赵恒潜邸出身，如今太宗潜邸旧臣已经逐步退出舞台，周莹仍占据枢密院高位，让他心中不悦，当下厉声道：“河北诸将如今正在加紧训练士卒，排兵布阵，再说朝廷大事，岂能让边将决断。”
周莹目光一敛，要不是天子在上，他肯定不与王继英善罢甘休。
冯拯瞟了陈尧叟一眼，目光中充满了鄙夷，陈尧叟又何尝不是，他们这些进士及第的文官，对武官出身的枢密使，从骨子里看不起。
“好了，河北之事就从长计议，不过王卿家的策略却有过人之处，把马军划出来也事无不可。”赵恒对两朝潜邸旧臣的冲突心知肚明，索性不理。
此时，王璇还想再说话，但他忽然发觉冯拯、陈尧叟脸上淡淡的笑，心中一惊，暗道“水挺深的！”
第53章 心思（）
王璇的策略并没有被朝廷完全采纳，但他没有后悔，自己拿出的东西，已远远超越时代，甚至可以说与时代不符，有时候过于超越并不一定是好事。
让他欣慰的是，河北军中几支马军部队终于独立于三大行营之外，被赋予就近便宜出击的任务，由缘边几位大将掌控。虽然未达他马军后置所愿，但比掌控在行营手中，为步军打下手强上许多。
最让他意外的是，五天后，他竟被特旨赐进士出身，朝野为之侧目，掀起一阵议论，天子御赐可不是一般的荣耀啊！虽比不得常科及第，却也是恩科正途。
吕从简、石贻孙、冯立在第一时间来给他庆贺，欧阳颖也知道王璇被御赐进士出身，亦是万分高兴，他们就在潘家酒楼摆上一座，出钱的当然是吕从简了。
大家在一起非常欢快，如今吕从简被封为太子洗马，自然是官身了，石贻孙早就是武阶官，靠着他那公主老妈，还能差嘛！至于欧阳颖，他是进士及第第二，与陈尧咨一同被授予大理评事，未外放大州通判，而是暂留秘书省。
虽然，柳非烟脱离潘家酒楼，不到一月就要成婚，但不妨她为这帮文人雅士弹唱助兴，此时的潘家楼第一头牌秋雁，自然主动要过来了。
“没想到子正竟然是个全才，前不久才被天子恩赐开封府举子功名，几天内竟然又恩赐进士出身。”欧阳颖在敬了王璇一杯酒之后，感慨万千。
“行简兄，这又有什么，子正兄可是被天子内降指挥召入宫中的，前几日又在几位枢府相公面前得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
石贻孙得意洋洋的，仿佛他在枢府大臣面前指手画脚一样，作为延庆公主，也就是如今晋国长公主的儿子，他得到消息的速度，要远远超过在座几位。
欧阳颖颇为吃惊，他虽然得到一些消息，但绝没有想到王璇竟然被宣召进宫，参加枢府决策，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他压根就不会相信。又惊又喜地道：“没想到官家对子正如此看重，竟然与诸位枢府相公共议大事。”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他们虽已涉足官场，但相对重臣而言，身份依然相当卑微。
王璇很平淡地道：“不过是寻常事而已，谈这些干什么，还不如兄弟们吃酒痛快，来，大家喝。”
“听说，周相公、王相公两位从龙旧臣，为了子正兄的提议闹了内讧，惹的官家老大不高兴，不过倒是痛快，一群家奴而已。”
石贻孙显得非常兴奋，他作为大宋将门世家的子弟，最看不惯那些潜邸出身的将帅。
一群护卫出身的家奴，一旦主子登上大位，各个身价百倍，一跃成为一路大帅。将门世家子弟和这些潜邸武将，有着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世家都是自幼从军，接受系统的军事教育，有着良好的军事素养，从骨子里看不起这群新贵。
秋雁与非烟在连襟弹着轻慢的曲子，她们无不关心男人们的谈话。
听了石贻孙的话，还真的对王璇有进一步的认识，要说见天子还好说，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参加枢府军机大事，也太玄了，秋雁对王璇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子正兄，那日的你相告的水泥制法，已经制出来了，冶铁厂用水泥建了个炉子，真是坚固无比。”冯立在前半场压根插不上话，好不容易找个空挡。
“哦，真是太好了，子衡，你应该用心去做，请老师傅们潜心研究，不断进行改良。”王璇又惊又喜，喜上加喜后，冯立又给他一个惊喜。
技术上的进步意义是非常重大的，没有想到竟然一次性成功，可见这个时代并不是很差。
“你们在搞什么？”吕从简现在是官身，但他的心思完全没有在当官上，自己也认为没有那天份，所以在冯立说出的瞬间，立即意识到这两人又搞出新鲜玩意了。
“子衡搞出来的新鲜玩意。”王璇率先出口，他决定今后仅限于和冯立合作，有些东西太过匪夷所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子正，把老兄抛下，可不地道啊！”
“有钱大家挣，这世道没有钱你就寸步难行，俗人俗话，行简兄莫怪。”王璇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说。
要半年前说出这话，欧阳颖或许一笑了之，柳非烟必然会更加鄙视，但此时没人拿他的话当儿戏，更没人笑话他是言利之人。
“对了，耀祖，开封周家看上为兄的杂货铺子，几日来挺闹心的。”王璇不咸不淡地来了句。
石贻孙不是傻瓜，在冯立、吕从简等知情人玩味的目光中，正色道：“子正兄放心，小弟明白。”
“对了，青州王曾还在开封吗？”王璇把周家彻底抛于脑后。
“王孝先，哦，他没有参加殿试。”欧阳颖面带可惜地摇了摇头。
王璇点了点头，自然自语道：“果然是大气之人。”
“有些可惜。”欧阳颖摇了摇头。
王璇玩味地看了眼欧阳颖，冷不丁地道：“上官子暮也走了？”
欧阳颖不自然地一笑，微微颔首，显然不愿再说。
王璇眉头微蹙，他感觉欧阳颖似乎有心事，上官秋干系不小。
“话说世叔已给子正定下亲事，今日又得恩赐进士出身，来日小登科，为兄先举杯酒了。”吕从简虽然在玩笑，但他说的是事实情。
“秋雁，唱一曲凉州词吧！”王璇的心一下又乱了。
大内瑞仙宫中卧榻之上
赵恒享受着刘娥的按摩，把昨天的不快吐了出来。
刘娥却轻轻笑道：“当真是好笑，那些相公们意气之争带到朝堂里去了。”
赵恒可笑两声，伸了伸懒腰，道：“娘子说的好，朕这个皇帝，当的真是无聊，要不是给王璇一个进士出身，杀杀他们的锐气，还不知道这群人会怎样。”
刘娥眨了眨乌亮的眸子，细声说道：“官家，王家五哥可不是凡品。”
“朕也知王璇是个人才，但太过孟浪，没有经过历练终不成大器。”赵恒对王璇印象不错。
“虽天下要靠那群读书人去治理，但外儒内法、杂霸王之道，是历代天子无上心得。官家就让那群人去闹，一群书生还能翻天不成，给自己养个人才却是真的。”刘娥目光闪烁，似乎另有所想。
“爱妃这是何意？”赵恒有些不明白了。
“官家既然能放过傅潜，何必在乎一个王璇。既然他吟出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何不给他个机会。败、王家事，成、官家功，又何乐而不为。”刘娥的嘴角闪过一抹冷酷的笑。
第54章 出仕（）
如果说王璇在短短时间内，被御赐开封府举子、进士出身，还能被士人所接受。
半个月后，他给士人带来的却是惊讶，非常之惊讶。
水泥——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绝对是新鲜的称呼，岳台“子午”冶铁场出品的细粉末，竟然铺成了一条长五百丈，宽三丈的青白大路。
虽然并不长，但那光滑的路面，马车在上面竟然没有多少颠簸，引来不少人前来观看。
有眼光的商人立即判定其价值，连枢密院的人也过来观看，能人哪里都有，水泥的价值在他们眼中立即体现出来。
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王家五哥’称谓再次成了热门话题，甚至被传的神乎其神。说是王璇乃天上星宿下凡，不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有人借机讽刺玩物丧志。
吕从简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王璇，要求四人合办，但他一口拒绝了，甚至是毫不犹豫地放言道：“又不是难事，日后自己开个场子挣钱就是。”
然后，新鲜出炉的传言，冯家大公子要开办义学，救助孤苦，聪明人隐约看到后面王璇的影子。
顿时间，如同火上浇油，朝野上下再起一阵波澜，有说沽名钓誉的，有说有钱没地使的。当然，也有人持论中允。
王璇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压根不在乎赞誉还是诽谤，只要士林中有关于他的声音就可以了，何况还有一件让他兴奋，又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
陈尧咨在找欧阳颖饮酒的时候，很不屑地说道：“行简兄，王子正倒是好运不断，你我都是进士及第，才当了个将作监丞和大理评事，他竟被天子两次加恩，又被授予著作佐郎的官职，马上要出知大县。”
“这有什么奇怪的，子正非池中之物。”欧阳颖对王璇的作为非常吃惊，诗词、买卖、论侧、水泥、印刷术，还不知道下次又会出现什么，简直不能用常人目光去判定，心中闪出一个念头，王璇还是人吗？
柳非烟在一旁侍酒，自家夫君和陈尧咨的对话，她是明白的，当听到陈尧咨说他家兄长对王璇赞誉时，不免有些出神，道：“原先总是没看出来，这才相信果真是鬼才。”
陈尧咨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何合适的话，毕竟王璇拿出的诗词文章，都是一等一的，不服还不行。
欧阳颖却呵呵笑道：“不管怎样，子正要外放了，我们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的确走运！”陈尧咨淡淡一笑，他也不知怎地，就是看不惯王璇。
“要是知道王公子外放，秋雁不知会怎样。”柳非烟妙目流波，轻掩朱唇地一笑。
欧阳颖却诧异地看了看柳非烟，似笑非笑地说道：“没想到如今开封歌舞第一行首，竟是痴情女子。”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柳非烟幽怨地看了看欧阳颖，为他们各自斟上一杯酒。
“非也，流水本无意，奈何花有情。”欧阳颖淡然一笑。
等到圣旨到了外朝，王璇才惊愕地意识到自己为之谋划的人生，竟然提前到来。
虽然是很小的一步，却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步——他被授予承奉郎、少府丞，知遂城县事、勾当驻泊兵马监押。
要说前面的官阶，别人还好理解，承奉郎不过是散官阶而已，没有太大意义，仅是继承前唐，不受重视。
少府丞是从八品本官，对称他赐进士出身身份而言，无可厚非。
知遂城县事是他的差遣，介于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之间的选官。
当年，宋太宗因进士及第授官太轻，其中不乏军中幕僚，造成进士科远不如前唐受士人重视。为提高进士身价，进士及第前三名全部授于监寺丞，除大州通判，其余二甲及第亦是通判或望县之上知县，三甲赐进士出身头名等同二甲。
遂城虽是中县，不到两千户，却是军事要冲，地位相当重要，知县人选非同儿戏。缘边要冲知县，往往在三甲头十名中选任，地位显而易见。
但最后一个却是匪夷所思，不要说别人，就是连王璇自己也愕然不已，当接到朝廷堂除的时候，半天回不了神，最后才说了一句：“没想到文臣统军竟由我开始！”
历史上，大宋确定以文驭武，甚至出现统兵十万收复燕山，不如进士及第，东华门跨马游街的言论，但文官身价并非一阙而就。此时，远未没有达到最高峰，甚至连高峰也不算。
如今，边关大帅仍旧由武官担任，各州县文武分离，甚至边州知州由武官担任，文官充其量是不鸟驻军将帅，却没有统驭权利。
他竟被授予勾当驻泊兵马监押，绝对是一个时代的分水岭，标志着以文驭武更进一个层次，而且不是好的现象。
当天，就在王旦的书房里，他面带忧虑地道：“天子以文臣统军，并非家国幸事，还望伯父能请官家收回成命。”
王旦有些不以为然，淡然道：“五哥，老夫自为官以来，不曾提携宗族一人，自然不会为你说话。官家用你，自然自有深意，不要辜负浩荡天恩。”
王璇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暗付自己怎么这么傻，求王旦去给他说，话说这位伯父可是正统的文人，观念中早就根植文人治国的理念。
历史上澶渊之盟后，文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