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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声说:“雅兰,请你别在意。我随时都得带着我的所有东西。”
张雅兰一手抱着一大卷衣服,一手挽着左少卿的胳膊,眼睛却小心地注视着她。她小声问:“你还有任务?”
左少卿咬着牙,小声说:“请你,不要再问了。”
张雅兰点点头,“我不再问了。我明白。走,咱们先去洗澡。”
洪公祠的澡堂,还是从前的澡堂,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雾一般的水蒸汽,弥漫在澡堂里,也曾经弥漫在她和妹妹之间。妹妹的尖指甲,曾经刀似的划过她后背,留下道道抓痕。那种感觉,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
左少卿脱了衣服,进入浴室时,手里仍然抓着她的小包袱。她把这个小包袱挂在墙上的钩子上,回头有些歉意地看着张雅兰。
张雅兰笑了,小声说:“我保证不问,什么也不问。”
张雅兰打开热水,把左少卿拉到莲蓬下,帮助她洗头,帮助她擦洗身体。她一点避讳也没有,把左少卿什么地方都擦洗到了。她给她打香皂时,尖尖的指甲也和妹妹一样,刀似的划过她的身体。
张雅兰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少卿,你的身材还是那么好,胸脯这里,还是挺挺的。不像我,这么小。”
这时,左少卿才注意到张雅兰的身上。她完全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身上的鞭痕依然清晰可见。有些鞭痕,当时一定是打烂了皮肤,造成感染,留下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疤痕。
左少卿抚摸着这些鞭痕,小声说:“雅兰,对不起,把你打成这样。”
浴室里的水蒸汽渐渐弥漫上来,笼罩在这两个女人的身上。
张雅兰低下头,也抚摸着身上网状的或深或浅的疤痕。
她摇摇头说:“这些比较明显的疤痕,不是你打的。你打的是这些,这些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影子。那时,我真的恨死你了。你打完之后,第二天,我全身都肿了,又红又肿,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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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 助手()
张雅兰抚摸着身上的鞭痕,轻声说:“那时,我全身的皮肤,薄得就像纸一样。后来,是别人审我。再用鞭子打时,我就惨了,一鞭一条口子,一鞭一条口子。这些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左少卿默默地抚摸她的身体,也用毛巾擦洗这些鞭痕,仿佛要把它们洗去。
她小声说:“雅兰,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一直就对你特别凶。现在看着这些伤疤,让我心里好疼。”
张雅兰笑着说:“也没什么。而且,我也差点害了你。我一想到这件事就后悔。”
左少卿轻声说:“那些事,都过去了。”
张雅兰也说:“是过去了。我的好多同事看见这些疤痕,对我崇拜得不得了。”
左少卿忽然想了起来,关切地问:“雅兰,高茂林呢?他在哪儿?”
张雅兰默默地揉着手里的毛巾。她仰起脸,让热热的水冲在脸上。好一会儿,她才勉强露出笑容说:“他不在了,再也见不着了。那年,按照你的安排,我去了陆军监狱。在那里,茂林给了我一个满满的拥抱,我那个高兴呀,真好。不过,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
左少卿默默地抓住她的手,也由此感受到她的内心。'
张雅兰微笑的脸上满是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浴水。
她平静地说:“后来,我们那些犯人,随着九十七师去了江北。没多久,我就接到上级的命令,让我回南京工作。茂林呢,就随着部队走了。我再也没有见到他。后来我才知道,他最后随着部队去了朝鲜。第三次战役时,一颗巨大的航空炸,就落在他的脚边……”到了这个时候,眼泪已如溪水一般,终于明确疑地从她脸上流下来,她的嘴唇也瑟瑟地抖着,声音也变了,“他就这样走了,永远走了,连一片碎布也没有给我留下。”
左少卿很后悔问这句话。她默默地把张雅兰搂在怀里。两个女人默默地搂在一起,都声地流着眼泪。莲蓬头里的热水哗哗地响着,冲在她们的身上。
张雅兰搂着左少卿,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她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以前,我有茂林,现在没有了。我现在好孤单。父亲进了省政协,经常出去开会和视察。我每天夜里回到家里,都觉得好孤单。我好想叫你姐,好让我不再孤单。”
左少卿搂紧她,轻抚她瘦瘦的后背,柔声说:“好妹,好妹,我就是你姐,叫我姐,叫我姐。”
张雅兰轻轻地叫了一声,“姐,我真想有个姐。”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地将左少卿搂紧,仿佛怕她突然消失。她轻声说:“姐,我能帮你做什么,我会尽最大的力。”
左少卿想了一下说:“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帮手。”
张雅兰笑着说:“姐,这样吧,我就把那个胡广林派给你。我有这个权力。”
这恰恰也是左少卿心里曾经忧虑过的一件事。她很担心胡广林会把她的事说出去。她的眼睛落在挂在墙上的小包袱。她明白,她确实需要有人帮助她。另外,她也确实要把那个胡广林放在身边,以防泄密。
“这件事好办吗?”她问。
“没问题,我们反特科有权在全局范围内选择合适的人,从事秘密工作。你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张雅兰说到这里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她忍不住在左少卿脸上亲了一下。她说:“姐,我现在好高兴呢。”
左少卿也搂紧她,甚至还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她心里,也是好高兴呀!
这个时候的胡广林,独自一人坐在市局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整整四个小时。这期间,除了那个冰冷的肖同志给他送来一份午饭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进来。
说到底,他仍然是一名军人,令行禁止早已溶进他的血液里。但独自一人坐在这间会议室里,整整四个小时,还是让他忍不住焦躁。
他心里曾经一遍一遍地想过,他将如何斥责那个叫苏少卿的女人。但他总是找不到更有力的措辞。漫长的四个小时之后,他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了。'
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那位极少开口的肖同志出现在门口,向他点点头,说:“胡股长,请跟我来。”
市局反特科的科长办公室就在隔壁,几步路就走到了。肖凡冰开办公室的门,回头示意胡广林进去,并且说:“和你谈话的是市局反特科张科长。”
张雅兰没有多少客气,只是示意胡广林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她手里翻看着他写的检举报告,不时抬头注视着他,也仿佛是在审视他。
她终于说:“胡广林同志,你的检举报告我已经看过了。但是,我要告诉你,经过我们调查,你的检举不属实!”
听到这个话,胡广林黑黑的脸上已经涨成一片紫色,这个回答太让他意外。他挺直了腰背,想开口说话。
但张雅兰严肃地伸出一个手指,止住他,“胡广林同志,我没有让你说话!”
张雅兰把那份检举报告和其它登记资料整理齐,放进牛皮纸袋里,到一边,然后严肃地看着他。
“胡广林同志,我现在要特别告诉你,你的这个检举,已经让你卷进另外一件案子里,是一件更加严重的案子。所以,为避免这个案子扩散,受到干扰,市局决定,暂时把你从下关拘留所里抽调出来,参与承担这件更重要的案子。你有不同意见吗?”
胡广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感觉到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他喃喃地问:“是……什么任务?”
张雅兰严肃地看着他,“你承担什么任务,你的新领导会告诉你。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是一个公安干警吗?”
胡广林惊愕地看着她,说:“我当然是。”
“你能不折不扣地执行上级的命令吗?”张雅兰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严肃。
“我当然能!”胡广林几乎是咬着牙说。
“很好。从今天起,你要执行新的任务,你要不折不扣地完成这个任务。你的调动手续,会有人帮你办。我也会通知你们所长,你从今天起,从现在起,暂时离开下关拘留所。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胡广林更加惊愕地看着她,“究竟是什么任务?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
张雅兰严肃地看着他,“我说过了,你的新任务,你的上级会告诉你。现在,你可以见一见你的新上级。”
张雅兰这么说着,已经起身站起来,走到里屋的门口,并且打开门。
胡广林目瞪口呆,惊愕万分。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他指认的那个叫苏少卿的女人。他瞪着眼睛,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他眼前这个叫苏少卿的女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她穿着整洁的服装,透出她挺拔的身材。原来零乱的长发,现在盘在脑后,端庄而高贵。他现在才真正看出来,这个曾经像难民一般的女人身上,另有一种冷峻和坚毅的气质。今天早上之前的那种落魄样子,已经荡然存。
左少卿平静地走到桌边,在椅子上坐下来,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
她语气平静地轻声说:“胡广林,你不要惊讶。我现在告诉你一个事实,以解你心里的疑问。一九四年三月,也就是你说的那个苏少卿逃出中条山的时候,我正在南京。我当时的职务是,国民党保密局二处,行动二组的中校组长。”
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外的风,声地从三个人之间掠过。
胡广林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左少卿平静地注视着胡广林,清晰而简明地说:“我当时奉**华北局情报部的指令,在南京承担非常重要的秘密任务。你负责看押的苏少卿出逃,给我承担的任务造成严重危害。胡广林,这就是你受到严厉处分的真正原因。我猜,你可能到今天才知道这个原因。”
胡广林极其震惊。他确实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为什么受到那么严厉的处分。
他曾经在很长时间里都不服气。不就是跑了一个国民党的女军官吗?她不过是国民党第十三军的一个上尉,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他的团长后来告诉他,老胡,你的事,团里、师里和军里,都没有办法。他到今天才知道,他犯的错误有多严重。
胡广林喃喃地说:“那个苏少卿,她是……她是……”
左少卿向他点点头,“你可能也猜到了,她是我的妹妹,亲妹妹,是孪生妹妹。”
胡广林已经有些惊恐看着她。他声音喑哑地说:“对不起,那时我真的不知道我犯的错误有多严重。还有……这一次检举,也是我错了。对不起。”他低着头想了一下,又说:“还有,我让你打扫厕所,也是错误的。对不起。”
左少卿笑了,“这个事,不算什么。但是,”她清晰而明确地说:“希望你今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你今后承担的任务,也不允许你再犯这样的错误。请你记住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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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一、 悬心履历()
胡广林至此,成为左少卿追踪“水葫芦”的第一个助手。
但是,一个助手肯定是不够的。左少卿明白这一点。她要找的第二个助手,就是她从前的下属,柳秋月。在此之前,张雅兰已经把柳秋月的地址告诉她了。
可是,柳秋月此时,则完全是另外一种状态。
一九四九年月,叶公瑾带着左少卿走了之后,柳秋月只好解散了群龙首的队伍,辗转回到南京。她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向南京军管会自首。
她曾经是国民党保密局的少校军官。因此,她直接被送进看守所关押候审。
她每天在看守所里的工作,就是写自己的详细履历,坦白自己的罪行。后来,军管会的工作人员反复询问和调查她的履历以及她在保密局里工作的情况。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调查她有血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年底。
最后,她小心地对军管会工作人员说,一九四九年一月,她曾将一箱保密局绝密档案,交给南京地下党负责人杜自远。这件事,请长官核实。
这件事立刻受到军管会工作人员的高度重视,先后有几个人反复询问档案的来源,和她交给杜自远的过程。
柳秋月极其谨慎,绝口不提左少卿。只说当时保密局正在搬运档案,她借机盗窃一箱子档案。军管会的工作人员问她,为什么要交给杜自远?她说,她就在保密局工作,已经察觉杜自远是地下党。当时国民党已经临近倒台,她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等等。'
一九五〇年二月,一名军管会工作人员终于对她说,你算“有功人员”。但有关保密局绝密档案的事,今后不得再向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