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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自远又说:“但是,你最近一段时间,还要住在这里。会有人对你问话,希望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夸大也不缩小。”
许文梅点点头,轻声说:“杜先生,我知道,我一定配合。”
但她心里,却仍然十分纠结,拿不准她今天做的事是否正确,更拿不准今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这个纠结,几乎整整陪伴了她一生。
从这一天起的一个月之后,许文梅终于离开了关押她的武昌拘留所。她的口袋里装着政府颁发给她的“起义投诚人员证明书”,还有五百元奖金。
临走的时候,她问公安局的葛处长,她说:“对不起,我想问一下,那个赵明贵,他现在怎么样了?”
葛处长沉默一下,说:“他被判了死刑,前天执行的。”
她脸上没有表情,冰霜一般冷漠。她在转身时自语道:“我猜到这个结果了。”
许文梅没有再说话。她独自一人离开了武汉,去了乡下。她男人居住的乡下。
当她终于拉着男人的手,抱着已有八岁的儿子时,她幸福得满脸都是泪。
从这一天起,她和她的男人,后来还有他们的儿子,一直在田间劳作着。他们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在南方泥泞的农田里艰难地操劳着。
她晒黑了,手上长满了老茧。她像个真正的农民一样,穿着一身旧衣服。早上起来,头发零乱地披在额头上,她也只是用手指拢一拢就算了。但他们的日子却过得非常贫困。他们仔细地计算地里的收成,计算一家三口的衣食支出。夏天时,为了节省灯油,他们吃完晚饭,一家三口就并排坐在门框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也商议明天的农活。
许文梅在这样的时刻,就在心里想:“阿贵呀,日子虽然很穷困,很艰难,可是我还活着。你呢,却死了。”她就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是,几年之后,情况就很不好了。她被许多造反的人扭着胳膊游行示众。人们斥责她是国民党特务,是历史反一革命。她的“起义投诚人员证明书”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被人撕得粉碎,扔进火里烧了。在批斗她的会上,有人狠狠打她一耳光,她满头的乱发飞舞起来,遮住了眼睛。有人重重的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她仰面跌在地上,很久缓不过气来。
夜里,她绝望地坐在墙角里,望着那个黑暗的墙角无声地流泪。她男人蹲在她的身后,抱住她的肩膀,不住地说:“阿梅,想开一点,想开一点。”
许文梅在那个黑暗的墙角里,隐约看见赵明贵那张惨白的脸。她在心里说:“阿贵,也许我当初应该和你一起走。阿贵,你虽然死了,可是,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呀!”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许多年。直到一九八三年,政府重新给她补发了“起义投诚人员证明书”。第二年,她被安排在市文史馆里工作。她在城里有了房子,男人也跟着她进了城。儿子早已结婚生子。她现在已经满头白发,是做奶奶的人了。
她非常喜欢她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宽敞,办公桌上堆满了她要查看的档案资料。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让那缕青烟如雾一般从她的眼前飘起。她隐约在那烟雾中,又看见了赵明贵那张瘦瘦的脸。
她微微地笑着,自语地说:“阿贵,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时间证明,我选对了,你选错了。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阿贵,再见吧,你也走好。”
许文梅的故事,至此就结束了。但其他人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那天夜里,许文梅最终把台湾来的电报交给杜自远后,仍然独自坐在那间小小的问讯室里,为她今后的生路担忧着。
这个时候,杜自远则拿着这封电报,匆匆回到楼上的会议室里。他把许文梅交给他的电报给桌边的人传看。
电报内容是:“任务完成后,即至南京小粉桥二巷12号,与卢则泰联系,由其安排你等撤离。阅后即焚。”
张雅兰看到这封电报就有些紧张进来,这正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呀。
张正东看到这封电报后,轻声对杜自远说:“我有一点南京方面的情况。我整理出来后,会尽快交给你。”
杜自远笑着向他点点头。
他看着桌边的人说:“有这么几个情况要综合起来看。第一,这是台湾方面给赵明贵的电报。但赵明贵并没有收到,而是被许文梅交给了我们。但其他人是否也收到这个电报呢?我们不知道。第二,这是雅兰的工作范围,你要尽快回南京。第三,柳秋月曾经在南京见过那个涂和祥。他要是逃离武汉,很可能会去南京。因此,我们有一部分人要尽快回到南京,做好准备。雅兰,你明天就要和肖凡冰尽快回南京,和柳秋月一起回去,在南京做好布置。如果潜伏在武汉的特务潜回南京,你要负责抓捕,决不能有人漏网!”
张雅兰虽然心里很惦记李云林,总感觉自己和他之间有某种说不清的关系。但眼前有这么重要的任务,她也不得不放下对李云林的惦记,把心思转到工作上。
她说:“明天我和柳秋月坐第一班火车回南京。”
杜自远向她点点头,但他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忧虑,让他很不安。
他看着桌边的人说:“有一个情况,大家要提高警惕,随时注意。‘水葫芦’一共准备了三个定时炸弹。第一个,在武昌火车站爆炸。第二个,在武汉物理研究所被吴坚拆除了。但是,还有第三个,我们不知道它的下落。从这两天的情况来看,这个‘水葫芦’策划行动方案是极其精细的。这第三个炸弹他一定做好了安排,一定是有用途的。我们每个人都要小心谨慎,注意任何意外的情况,不要被这个炸弹炸到!每个人都要记住这个炸弹!”
桌边的人听到这个情况,也都疑惑起来。但一时谁也想不出来,这个炸弹还会放在什么地方,或者说,在什么地方爆炸。
会议终于结束了。所有的人都开始按照会议中确定的任务开始忙碌起来。
左少卿出了会议室,去了隔壁的房间。她妹妹正在那里等着她。陪着右少卿的,是年轻的龙锦云。左少卿看出来了,妹妹的心情非常沮丧。
她握着妹妹的手,轻声说:“妹,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帮着姐。”
右少卿有些凄惨地看着姐姐,勉强露出一点笑容。
这时,杜自远和张雅兰也走进来。他说:“我送你们几个回去吧。天也快亮了。你们回去,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这样,杜自远用车将左少卿姐妹和张雅兰送回她们住的小旅馆门前。
下车以后,他特地拉着右少卿的手,小声说:“右少,以后你怎么办,多听你姐的。你的将来,我会为你安排。记着,处处都要小心。另外,小媛媛的将来,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五百六十二、 诱行()
右少卿看着他,又回头看一眼姐姐,无声地点点头。此时她的心里,真是说不尽的悔呀。正应了那句老话,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小旅馆里寂静无声,客人们正沉入他们的梦乡中。
左少卿姐妹和张雅兰上楼进了她们住的房间时,柳秋月正坐在床上生闷气呢。
左少卿看她一眼,问:“秋月,你怎么没睡一会儿?”
柳秋月向墙边一指,鼓着嘴说:“有那头猪睡在那里,我怎么睡得着!”
左少卿回头一看,只见陈三虎裹着一条毯子,正躺在地上蒙头大睡,还发出阵阵鼾声,睡得那叫一个美。
柳秋月说:“他来时,已经半夜了,旅馆也不开房间了。他说他在地上睡就行了。好,你瞧他吧,一躺下就开始打呼噜,就跟打雷一样,站在走廊里都能听得见!”
刚回来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看着秋月气得发青的脸。
秋月说:“我是一分钟也没睡着,光听着他打呼噜了。我看,也该把他叫起来了。要不然,你们谁也别想睡着觉。”
她气呼呼地走过去,照着陈三虎踢了两脚,对着他的耳朵喊:“喂,陈三虎,你也该起来了!该你顶班了!”
陈三虎一翻身坐起来,看着屋里的人,张开大嘴说:“哎呀,主子,你们回来了。我再呆在这里,就……就不合适了。行了,行了,该你们睡觉了。我也该走了。”
左少卿说:“三虎,今天很关键。你告诉胡广林,让他也小心一点。”
陈三虎爬起来,伸着懒腰说:“行,行,主子,我知道。”
陈三虎走了之后,左少卿等人也准备休息一会儿。房间里只有两张床。于是,张雅兰和柳秋月睡一张床,她们是掉头睡的,各拉了被子一角盖在肚子上。
左少卿和妹妹则睡在另一张床上。她们是一头睡的。
此时电灯已熄,房间里沉入黑暗。左少卿搂着妹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心里只觉得舒畅和温暖。她在妹妹的耳边说:“妹,睡吧,什么也别想了。”
但是,她们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服务员的敲门声惊醒了。服务员站在门口说:“有你们的电话,你们谁去接?”
左少卿急忙起来,跟着服务员下楼接电话。
电话是胡广林打来的。他压着嗓子小声说:“左少,我和三虎找到那个胖子了,就是那个叫涂和祥的家伙。他住在糯米巷,是个小院。我估计,那两个孩子可能也在那里。你们快来吧!越快越好!”
左少卿扔下电话,掉头就往楼上跑。
事后回想,因为陈三虎打呼噜,被柳秋月提前叫醒,今天去“荣升小吃店”的门外替换胡广林,就比平时早了一点。就是早了这么一点,却至关重要。
这天早上,陈三虎离开小旅社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打着哈欠,摇摇摆摆出了小旅社,向“荣升小吃店”走去。路上,他在早起的小吃摊子上买了一大包刚出锅的葱花饼,一边走着,一边大口地吃着。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有像陈三虎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他吃什么都香,在哪儿睡都打呼噜。不过,他可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看吧。
天麻麻亮的时候,陈三虎到了“荣升小吃店”的门外。他在一条小巷巷口的角落里找到胡广林时,胡广林正伸着脖子向小吃店那边张望着。
胡广林拉着陈三虎在身边坐下,小声说:“三虎,里面的店老板好像一夜没睡,店里一直亮着灯。半夜里,那个叫古占标的家伙,还出去过两次。”
陈三虎眨着小眼睛望着他,“老胡,他们什么意思呀?想干吗?”
胡广林一点头,“我感觉,肯定没有好事!”
陈三虎把剩下的葱花饼放在胡广林手里,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吃吧,吃完就回去睡觉。这里我盯着。”
胡广林说:“行,我先吃。妈的,我早就饿了。”
但是,当胡广林刚刚吃到一半的时候,向外伸着头的陈三虎却轻轻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出声。胡广林偏着脑袋,也非常谨慎地盯着巷口那边。
片刻,胡广林轻轻放下纸包,无声起身,移动到另一边,小心地从墙边伸出一只眼睛,也看着小吃店那边。
清晨的小巷,阴湿而冰凉。一点薄雾若有若无地弥漫在小巷里,在微风中飘动。
从那淡淡的如纱一般的薄雾里,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来,高大,微胖,秃顶,走起路来左右摇晃。当这个人渐渐走近时,还可以看见他那一双机警的小眼睛,不时向周围张望着。胡广林立刻判断出,这就是他们一直猜测的那个叫涂和祥的人。
此时,涂和祥走到“荣升小吃店”的门前,向左右看了看,就举手敲门。过了片刻,店门开了,他无声地闪进门里。
这么一种情况,如有阴谋一般,胡广林就不敢离开了。左少卿综合各种情况,猜测胶卷就在这个人手里。其次,那两个孩子可能也在他的手里。
胡广林慢慢坐回到角落里,重新拿起葱花饼,大口地吃着。他说:“三虎,我赶快吃,你盯住了那家伙。咱们今天一定要盯上他!”
在“荣升小吃店”里,则是另外一种情况了。魏铭水听到敲门声,被吓了一跳。他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店门。他一看见看见外面的涂和祥,心里更加吃惊。
这个夜里,他几乎没睡,一直和古占标、栗长贵收拾东西。他对古占标和栗长贵说:“我们得准备逃命了!武汉这里不能再呆了。”
现在,右少卿的“反意”已经很明显了,他看得出来。说一句实话,他也确实考虑过右少卿所说的“另谋出路”。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走那条路。他相信那不是生路。他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