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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区区一日,他们竟能赶出一个来回,还采来了蜂蜜。
沈青柠脸色微缓,便低垂了眼睑故意不去看他,只淡淡道:“放下吧。”
见她收了礼物,凌虚子似是极开心,便冲着卫锦一拱手,笑得满面桃花。
“卫师叔,师妹的伤都是我们的过错,师侄还要再向您讨个人情,今日我们带小师妹出去玩,当作赔礼吧。”
“谁要跟你们出去玩!”沈青柠脸色一黑,便跳进卫锦的怀里,小手紧紧揪住卫锦的长衫,只露出一双澄明的眼透出强烈的敌意。
凌虚子却仿佛未见她眼里的排斥,却笑嘻嘻的看着卫锦,道:
“师妹性子直率,却也可爱。”他伸手便要去摸沈青柠的头,却被她飞快的躲开,“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还有把你的破东西也带走,我不跟娘娘腔玩。”
这么大刺刺的逐客令让凌虚子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也忍不住微微一僵,只是他道行高深,便只是刹那又恢复了那一副满面春风的笑容,便把那温柔似水的目光投向一侧漠然喝茶的卫锦:
“师妹害羞认生,弟子代师妹向师叔告个假可否?”
卫锦的脸颊微微一抽,突然呛了一口茶,却是窝在他怀里的沈青柠暗中掐他。他掩口咳了几声,斜睨见了沈青柠眼里的别扭,便淡淡道:
“她不想与你同去。”
凌虚子没料到这个师叔会这么不顾情面,微微一愣,却笑道:
“木宗弟子到此一辈,仅余我师兄弟三人,但看土宗弟子,亦唯有青柠师妹一人,如今玄教凋零,弟子又生疏,着实凄凉。”
卫锦默不作声的喝茶,眼神却瞥见了沈青柠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这孩子自小被凝雪抚养,比一般的孩子心智成熟许多,随他的这八年来,亦无年龄相仿的玩伴,又多半独自在谷中度过,如今虽总是嬉笑满面,却终难掩骨子里的那份孤单。
卫锦眼神一黯,咽了一口茶,便淡淡道:
“随师兄们出去逛逛也好。”
“师父!”沈青柠一撅嘴,眼神里满是懊恼,卫锦却面色默然,把她放到地上,见了她唇角的汤渍,微一蹙眉,又用绢帕擦拭干净,便淡淡道:
“不要闯祸。”
凌虚子的脸上霎时笑得温润,轻道:“师叔尽管放心,有我们师兄弟三人在,保证不会让小师妹少一根汗毛。”
那双青葱玉手便在沈青柠腕上轻轻一握,却仿佛铁锁镣铐,不痛,却怎样也甩不开。沈青柠眼神里满是懊恼,却见卫锦已然低垂了眼睑,便是不想在多做言语。
凌虚子便握着她的手臂,半拖半拉,一路直把她拉到前院,却是无尘子正取来一堆衣衫首饰,见了她来,笑得花枝乱颤。
“呀呀,看我们的土宗小师妹,着实可爱!”妖娆的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拧,惹的沈青柠眼神冒火。
无尘子斜眼看着凌虚子无奈的表情,便笑得干净。便把她抱起坐在小院的石桌上,打开那些衣衫首饰,缓缓道:
“木宗没有女弟子,我们兄弟几人早想有个师妹,如今好啦,青柠师妹日后便是我们木宗的小公主,可好?”
凌虚子和无尘子两人笑得得意,便把那些衣衫首饰一样样一件件的在她身上试穿试带,仿佛把她当成绒布娃娃,忙了一个时辰,却满面笑意,乐在其中。
沈青柠功夫不及他们二人,躲也躲不开,便只能拧着性子任他们摆弄。偶然瞥见他们眼底和唇角的欢喜,却只觉得这笑容不同于初见时的魅惑,仿佛心口里的一只小火炉,暖人心肺。
“……粉色和翠绿色,师妹喜欢哪个?”
凌虚子单手捏着下巴,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无尘子却是甚是满意,纤细修长的手指便将她的长发绾出一个简单的坠星髻,又取来一只金丝凤凰簪在她发际轻轻一插,金簪随风而颤,便带出清脆的炫音,甚是可爱。
打扮了许久,两人终于满意,无尘子便一拉她的手腕,轻道:
“打扮停当,便带你出去玩个痛快。”
沈青柠满面别扭,却忽然耳边一阵疾风,眼见了屋角一道黑影掠过,无尘子神色霎时一紧,便拦腰抱住沈青柠一个旋转,飞身一跃,跳出三丈。
凌虚子提气一跃追踪而去,只见屋脊上两道人影眨眼不见,无尘子抱着沈青柠的手却忍不住微微轻颤,便双臂一捞,拉着沈青柠快步走回卫锦住的厢房,却见了卫锦正自下棋,便放下沈青柠,躬身一礼:
“师叔……今日恐怕逛不成市集了,弟子先行告退。”
他匆匆一礼,便要转身,卫锦却忽然轻挑眉峰,声线低沉,却压人呼吸。
“什么事?”
“……恐是仇家追来了。”
“仇家?”
木宗弟子向来是玄教六宗中最为封闭古板的一宗,戒杀戒淫,茹素修身,又何来仇家?!
卫锦脸色一紧,冰冷的眸光便在无尘子脸上淡淡一扫,“归元子呢?”
无尘子脸色霎时一白,却终恭谨答道: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摆了法阵替丹阳子超度……”
超度?
卫锦神色一黯,摆了摆手示意无尘子离去,门扉轻合,卫锦的脸色却愈加阴寒,便霍的起身,道:
“青柠,去收拾包裹,今日启程。”
沈青柠微微一愣,虽满腹疑虑,却乖乖收好行李,便被卫锦抱上马车,催马扬鞭,两人便沿着官道一路向下。
沈青柠坐在马车里,挑开车帘,见窗外景色飞驰,卫锦脸色凝重,便也沉默不语。
夏日窒闷湿热,卫锦取了绢帕替她拭去额角汗渍,却见沈青柠眼里的迷惑,不由无奈。
六卷天书之力怎样深广,却终也却比不上人的贪心。六宗弟子,每杀死一个异宗同门,便可借助异宗的神族之血解开自身的封印,获取异宗神力。
这些年六宗弟子自相残杀,亦只不过为了强中更强罢了。
横城泰当年为了求他庇护横城拓野,便自愿献出自己的神族之血替他解开凤凰之印,可六宗之中,贪心者又岂止他一人。
寒姬继承了阴宗兽卷,却多年遭受同门追杀,祈求木宗庇护,却终死得冤枉。今日无尘子之师归元子用丹阳子的尸首做饵,那杀死寒姬之人便又现身……
如今而看,是谁觊觎神族之血已经不再重要,只是杀戮一开,再难终止,强者要更强,杀戮者要更强,自救者要更强,无人不想更强,便唯有杀戮同门,换取力量……
这许多年来,他与段随风为了半卷天书自相残杀,可六宗之内,为了这些封印,残杀之狠毒惨烈,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湖中关于六卷天书的传闻多如牛毛,便皆是些‘得六卷者得天下’的荒诞之词,听闻荒谬,可普天下又有几人真正能免去了贪念。
身负天书,便注定了一世抑或逃亡,抑或杀戮。
防同门争夺天书,防同宗贪图神族之血,防江湖中人觊觎六卷……这世上似乎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师父……你的脸色不好。”忽然额角一凉,却是沈青柠冰凉的小手探上他的额角,拭去些微的冷汗。
“只是有些累了。你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待醒来了,我们便到客栈了。”他取来外衫替沈青柠盖在身上,眼神流离,掌心却忽然被轻轻一握,却见了沈青柠清澈的眼眸。
“师父你的血也是神族之血么?”
神族之血四个字让卫锦背脊一凌,一道寒光在眼底乍然闪过,却见了沈青柠眼里的透彻,终是苦笑,便点点头,却不想言语。
沈青柠盖着他的外衫,却了无睡意,便大张着眼:“师父有神族之血,那师父是神仙么?”
……神仙。
卫锦忍不住笑得讥讽。这世上没有比神族之血更肮脏更残忍更冷酷的东西了,若是神仙,也是开启地府之门的冥鬼了吧……
这百余年来六宗靠着玄教同宗的信义互相牵制,如今寒姬一死,却不知是谁得了她的血印解开封印,却不论开启封印的是谁,却终是一场杀戮的开端。
杀戮一开,便难遏制。
又有谁能断言木宗不会为了抵御强敌而杀戮同门解开封印呢?!他身负地卷,留在木宗无异于与豺狼共寝,却不知那一刻同门变豺狼,暴起杀戮,却无还手之力……
“师父?”
沈青柠轻摇他的袖角,卫锦扯出一丝勉强的笑,便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没有一个拥有神族之血的人,可以称作神仙。”
沈青柠看着他阴冷的眸光,却忽然想到了紫衣谷里仙女阿姨的塑像,那么温暖安然的眼神,可却注定了永远冰冷的身体。
想到这里,她的手便不自觉的握住卫锦的手,便只觉得他掌心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度,却让人心神安宁。
“师父就是青柠的神仙。”
她笑得满足。
卫锦的眼神一暖,却听闻马车外风声呼啸,天空卷起乌云,雷声滚滚,眨眼便是一场大雨。
他揉揉她浓密的黑发,却兀自喃喃:
“我不是神仙,从来都不是……拥有了神族之血,便注定了一生只是一个提线玩偶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上一章的留言,吾真的汗颜惭愧之……
怎么会写出这么诡异的东西,怎么会写出谁也没懂的那么寒冷的一个冷笑话……
我杯具了。
这一章尽量把事情解释清楚,要是哪里有问题,筒子们尽情砸我吧,砸我吧,砸我吧……(无限循环)
吾分裂去鸟……
不成魔 不成佛
木宗红月山庄
昏暗的房间里,归元子和丹阳子的尸身倒卧血池。
屋外日光炽烈,广成子斜倚着屋墙坐起身,见眼前一树夏花被风吹得飒飒作响,随风而落,撒了满院嫣红。
白皙的手在灰黑的泥墙上缓缓滑落,带出五条红色血印,凄冷骇人。
风声萧瑟,掩不住他沉重的呼吸。
阳光散落在明晃晃的刀锋上,亮得刺眼,他的眼光划过周遭逼近的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却终落在头顶那一片湛蓝的天空上。
风已起,浓云滚滚,不多久就要掩盖了这片清朗的天色,然后便是一场骤雨,洗尽铅华。
刀锋寒冷,便一步步逼近,一步步压人鼻息,那张习惯了冰冷的面容此刻却笑的温暖。
十指轻叩,弹起玉色青烟,便看眼前风沙漫天,卷起满地玛瑙重瓣,迎风而舞。满院中持刀的黑衣杀手却被那呜咽的风声所惑,便仰着头,片刻迷茫。
广成子一头银发随风而舞,眸光清浅通透,映衬漫天飞花,仿若神袛。
夏风萧瑟,如火如冰,眼前便仿佛又回到那个昏黄的午后。
那一天他握着手里的签筒,面容冰冷如故。
他说:“抽到了最短的竹签的人留下来做诱饵。”
签筒在三人手中默默传过,却是异口同声的两个字:“是我。”
目光相接,三人都笑得了然。
那本就是三根一模一样的竹签,只是他想好了无论如何,都会折断自己手中的那一支,却未曾想,这拙劣的把戏却被拆穿的这般容易。
那天,他就这样努力的扯动那张万年寒冰的脸颊,竟真的扯出一丝罕见的微笑。
他说:“师父身受重伤,丹阳子尸身已腐,总要有人留下来做饵,总要有人铲除邪佞,师门之中,你们最清楚谁最合适留下来。”
……我从来没有害怕过死亡,我只是在等待着提线断开的那一天……
那天,他就仰头看着那一片郁蓝的天空,满院的殷红飞花,笑着逆转经脉,让人卷简兮的力量如嫣红牡丹一般在着夏日里张狂盛开——以血祭祀。
烟云散,飞花成针芒,便是一朵红云喷薄,又归满院寂寥。
夏风萧瑟,远处无尘子凌虚子疾疾奔来,远远的见了府院上空那一朵彤云,腥涩的血气霎时充斥鼻息,灰白色的院门下缓缓流出一道殷红的血,凝成纤细的线,滴落青色石阶。
脚步停滞,两人便极缓慢的蹲下,掩住那殷红的眼,却忍不住脸颊上一片滚烫的泪。
……金宗韩宁杀死寒姬解开一道封印,若是任由他们残害同门,恐怕是一场天地浩劫。
师父如是说,于是便舍弃性命困住韩宁。
……我从来没有害怕过死亡,你听过一个提线木偶会害怕死亡么?
——广成子如是说,于是便自断经脉,与金宗杀手同归于尽。
师父死了,广成子死了,为了曾经立下的那个誓言,太多的人从他们的人生里出现,又离开。
无尘子看见一旁痛哭的凌虚子,看着那座沉静的院落,忽然一阵阵的迷茫——他只想知道,为了玄教六宗相衡的诺言,舍弃了这许多性命,真的值得么……
抑或是便如卫锦一般,远远的逃开,天涯海角隐于尘世……
*
马车剧烈的摇晃,大风呼啸,一团团黑压压的乌云低得快要压到头顶,忽而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