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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出了人命,这事就大了。”沈宜织皱眉思索,“我猜,侯夫人还没有这个胆子把爷毒死,毕竟侯爷都说了,谁先生儿子就立谁做世子,并不是非得爷死了才能让她儿子做世子。害死侯爷的儿子,那可不是小事,必然惊官动府要细查的,万一她漏了马脚,那她也就完了。”
可是下点会反了药性的东西却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毕竟如今天气渐渐在热起来,棒伤发炎化脓都是常见的事,到时候还可以说是沈宜织伺候的不好。只不过,侯夫人为什么还要折腾郁清和呢?就为了让他多受几天罪?
沈宜织正琢磨着,宝兰拿了药气喘吁吁地回来,一脸的气愤:“奴婢去见了奶奶,奶奶听说怡兰被送回了夫人处,当即就拉下脸来说姨娘不好生伺候,好像这错都是姨娘的!”
“你没顶撞奶奶吧?”
“没有,奴婢记着姨娘的话呢,就跪着哭,说姨娘来请安的工夫,怡兰就下手了。”
“不错。”沈宜织夸奖,“说得好,千万不要跟奶奶硬顶,好生说,奶奶也不会怎么样的。”孟玉楼虽然不喜欢她,但到底还保持了一点做正室的气度,并不会蛮不讲理。
“奶奶一会就要过来看爷呢。”
“嗯,那一会儿好生伺候着。”沈宜织刚要往外走,就看见红绢走了回来,进了郁清和屋里,于是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一会儿再过去吧,让爷跟红绢说几句话。”
红绢轻手轻脚进了屋,只见郁清和侧着身靠着枕头看书,头也不抬。她站了片刻,放低了声音道:“少爷,奴婢已经把怡兰送到夫人处去了。”
郁清和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仍旧低头看书。红绢心里忐忑,又道:“少爷总这么低着头,脖子怕也酸了吧?奴婢给少爷捏一捏?”
仍旧没有回答,红绢试探着往前走,站到炕边上伸手要给郁清和按摩,郁清和却将头一偏,让她的手落了空。这下红绢真的慌了,顾不得地上可能还有碎瓷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带着哭腔道:“少爷,奴婢知错了,求少爷恕罪!”
郁清和总算抬头看了看她:“错在何处?”
“奴婢,奴婢不该不听沈姨娘的吩咐。”红绢咬着唇,委屈得要命。不过是个商户女,还是少爷拿来做幌子的,根本连个正经姨娘都不是,她自然不想听她的使唤,谁知道偏偏今日就会出了这样的事。
“你为何不听沈姨娘的吩咐?”郁清和掀过一页纸,继续平平淡淡地问。
红绢说不出话了。有些话心里想时觉得全是理由,但真要宣之于口却又有些说不出来。郁清和静静看了她片刻,缓缓道:“说不出来?那爷替你说?”
红绢一咬牙,低头道:“因为,因为奴婢觉得她并不是爷的姨娘,所以,所以没把她当主子。”
☆、第八十九章
郁清和终于放下了书,定定地看着红绢:“这话说得有几分透彻了。”
“少爷——”红绢拖着哭腔向前跪行了一步,“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姨娘跟爷是有文契的,如今她在侯府的身份就是爷的姨娘,是你半个主子。将来若是爷放了她出去,她就跟爷是平等论交,你更得敬着。她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有主意的,明白么?”
红绢心里不怎么服气。依她看,沈宜织也没做什么,无非是在孟玉楼面前做小伏低,在郁清和面前说几句笑话,唯一的本事大约就是识得药草了。但看郁清和面色冷肃,也只得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日后一定听沈姨娘的吩咐。”
郁清和这才缓和了神情,伸出一只手给红绢,将她拉了起来。到底是从小就伺候自己的人,又不像红绫总是掐尖要强,心里还想着再进一步。红绢一向沉默肯干,郁清和心里到底是顾惜着的。既知道了错,就不忍再责罚,本想叫她去向沈宜织赔个罪的,但看红绢已经泪流了满脸,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拿过一条帕子递给她:“不要哭了,好像爷怎么重罚了你似的。”
红绢连忙破涕为笑:“没有,奴婢这就不哭了。”
郁清和看着她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又捡起书来。看了没两行,就听见外头脚步声匆忙,红绢出去问了几句,回来低声道:“夫人把少奶奶唤过去了。”
郁清和皱了皱眉:“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知道说了些什么。”
孟玉楼本是要去卉院看郁清和的,听丫鬟来说侯夫人唤她,想起怡兰已被送到侯夫人面前,正好去处置这胆敢下药害主子的奴才,当即起身过去。到了侯夫人院子里,只见怡兰趴在地上,边哭边喊冤枉,不由得气往上冲,指着她道:“你这贱婢,还敢喊冤?给爷的药里下东西,打死你都是该的!”
怡兰哭着道:“奶奶容禀,奴婢根本不曾下什么东西呀,明明是沈姨娘指使青枣儿下药来诬陷奴婢的。”
孟玉楼怒道:“那包药的纸都从你袖子里掉出来的,还说不是你?”
“奴婢袖子里不过是张捡起来的破纸片罢了,因着掉进了风炉里,沈姨娘就硬说是奴婢包药的纸,明明是诬陷的!”怡兰连哭带嚎,只差满地打滚了。
孟玉楼正要再骂她,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香梅出来道:“二奶奶,夫人在里头候着您呢,可别气坏了身子。”
孟玉楼恨恨瞪了一眼怡兰,走进屋里去,便见屋中并没几个丫鬟,只有侯夫人坐在那里,碧桃本在给她捶背,这时也退了出去。孟玉楼见这样子,不由得微有些发怔道:“姨母——”
侯夫人招手叫她上前,叹道:“你可是气着怡兰?”
孟玉楼不知她何意,皱眉道:“这般下药药主子的奴才——”
侯夫人又叹了口气道:“无凭无证的,怎就说是怡兰下药呢?这丫头在我身边也好几年了,我还不知道么?她哪里来的下药的胆子呢?”
孟玉楼忽然想到宝兰方才去她院子里说的话,不由得说话就有些迟疑起来:“姨母的意思是……”难道真如宝兰所说的,怡兰下药,是侯夫人吩咐的?自己这个姨母,当真是想着害郁清和么?
“沈家那丫头说是怡兰下的药,可怡兰还说是她下的药呢。”
“青枣儿?”孟玉楼有些不能相信,“她下药做什么?”
“她自然不会想害清和,可是沈姨娘呢?”
孟玉楼仍旧不能相信:“爷这般宠爱她,她下药做什么?”
“你这傻孩子啊。”侯夫人慈祥地叹了口气,“就是心眼太实了,不然这些年也不会被韩青莲气成这样子。你怎么不想想,那药听说是只让清和的伤慢些好的,若是清和的伤不好,她就能一直伺候着呀。”
“可是——她本来也就够得宠了……”
“真是傻孩子!”侯夫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再得宠,清和总要按日子去你屋里吧?总要去韩青莲屋里吧?如今这伤不好,可是日日都在她房里呢!”
一说到这个,孟玉楼就不由得一阵难过。自打从庄子上带回沈宜织,郁清和到她屋里的时候更少了。侯夫人观察着她的面色,轻轻一叹:“若是让那沈姨娘先生下儿子,怕是都不肯让你抱到自己屋里养的。”
孟玉楼心里一颤,想到沈宜织出众的容色,不觉更是心凉,低头道:“本想着抬举小沈姨娘,可是爷又伤着了……”
“你这孩子。”侯夫人拉过她的手,“孩子还是要自己生的好。别的不说,那小沈姨娘眉眼间也是一股狐媚劲儿,真要让她生下孩儿,怕也拢不住。说起来,你若真要抬举,倒不妨抬举香苹。她总是我身边出来的,跟咱们靠得近。自然,最好还是你生,那就是嫡子,什么都不用怕了。”
孟玉楼听得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伤感:“可是我这身子……”
“你还年轻,这还有好多年呢,好生养着,总能生出儿子来。”侯夫人拍拍她的手,“那药吃完了只管来回我,我再给你。”
孟玉楼起身告辞出来,一面往卉院走,一面想着侯夫人所说沈宜织的事,越想越气。进了卉院,见沈宜织带着人从下房里迎出来,顿时冷笑一声:“爷伤势未愈,你不在房里伺候着,却跑到下房里做什么?真当爷宠着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么!瑞草,掌嘴!”
这,这是闹哪一出?沈宜织料想过孟玉楼被侯夫人叫过去,少不得要灌输点什么有利于怡兰的观念,但也没想到火气这么大,上来就叫人打她!喂喂,郁清和还在屋里呢!
这种眼前亏可不能吃。沈宜织见瑞草一扬手,立刻就往后一躲,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奶奶,妾哪里犯了错,奶奶就叫人掌妾的嘴啊?”是说给郁清和来当靶子,可没说要挨打呀。
☆、第九十章
孟玉楼也只是一时心火上蹿,随口就叫瑞草上去掌沈宜织的嘴,但话已经说出来却不能改变,见沈宜织竟敢躲闪,心里更怒,厉声道:“你还敢闪!瑞草,给我用力掌嘴!”
啪!房间里又传出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瑞草吓了一跳,拿眼去看孟玉楼。虽然她是孟玉楼身边的大丫鬟,以前郁清和也从来没发落过她,但自打这位沈姨娘来了之后,连侯夫人身边的怡兰都挨过两回板子了,她可真没把握自己能怎么着。
瑞草不看还好,这一看,孟玉楼更觉得脸上下不来了,越发对侯夫人的话信得深了,怒道:“瑞草,你还愣着做什么?我的话你不曾听到么?”
沈宜织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侯夫人究竟跟孟玉楼说了些什么,怎么就把她的火气拱得这么大?这挨打自己是万万不肯的,还是交给郁清和自己去解决吧,当即把脸一捂,蹲下身就哭了出来。
这下子瑞草可不好动手了,沈宜织抱着个头蹲在地上,她上去拽了一下都没拽动,哪里能打得到呢。正左右为难,红绢已经从屋里出来:“爷请奶奶进去。”
孟玉楼狠狠瞪了沈宜织一眼,抬脚进了屋里,心里咬着牙想,若是郁清和为了沈宜织的事责备她,她就干脆翻了脸吵一场便是。不料进了屋,却见郁清和靠在枕头上淡淡看着她,脸上无喜无怒,孟玉楼心里咯噔一下,倒是觉得有些虚了,声音出口就不由自主地降低:“爷的伤好些了么?”
郁清和当然听见了孟玉楼在外头的吵闹,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他也早料到侯夫人叫孟玉楼过去必然又要说些什么,总归不是好话,却也未曾想到孟玉楼进了卉院甚至不问自己是否有事,先就要处置沈宜织。夫妻至此,他不能不心凉。
“爷——”孟玉楼面对着郁清和总是有几分心虚,可是心里又不无怨恨,见郁清和不说话,还当他是要为了沈宜织发作自己,便不由得渐渐生起怒火,提高了些声音,“他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就叫人在爷的药里下了东西!”虽然很想指斥沈宜织,但看看郁清和,总是不敢。
郁清和看了她片刻,叹了口气,温和地道:“坐吧。”沈宜织说得对,夫妻相疑总是打自己这里起的,那么也应该由自己这里讲和才是。
孟玉楼倒怔了怔,没想到郁清和会这么温和,有些迟疑地在椅子上坐下,不知说什么好。
既然是决心要讲和,郁清和也就放下书,温和地道:“这些天让你操心了。”
孟玉楼没来由的眼眶一热,低下头去:“是妾身应该的。只恨妾身不能来伺候爷——”
“本是想着你每日里要管着嘉禧居诸多事宜,若我在你屋里养伤,也搅得你不能休息,身子如何受得住呢。”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不敢让孟玉楼看见腰上的刀伤,一来怕她会吓得不知所措,二来也怕她嘴不牢,会透露出去。
孟玉楼眨了眨眼睛,略微有些手足无措。郁清和跟她说话素来并不高声,但总带着几分疏远,今日这话却是温和亲切,她听了出来,因此愈发的不安了:“爷怎说这话,爷是妾身的夫君,妾伺候夫君原是应当的。”
郁清和笑了一笑:“既这么着,我也想着如今好多了,不需人时时守着,就搬到你屋里去住可好?”
孟玉楼真是喜出望外,喃喃道:“爷,爷真要搬到我屋里住?”眉眼间欢喜的模样掩都掩不住,眼睛都亮了起来。
郁清和看着她这模样,心里也软了下来,想着沈宜织的劝告,轻叹一声道:“自然是当真的。前几日怕累了你,如今好得多了,自然还该去你屋里。”
孟玉楼欢喜之极,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叫人去给爷好生铺陈一下。瑞草,瑞草!快回去叫人好生收拾。兰草快看看,爷有什么要带过去的,快着些儿收拾。”
“也没有什么要带过去的。”郁清和笑了一笑,挣扎着要坐起来,“你屋子里难道还缺什么东西不成?就是缺了,我说要,难道你不给我?”
孟玉楼嫣然笑道:“看爷说的,就是天上的星星,妾身也要替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