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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道︰“她有没有对你说,到瑞士去干甚么?”
红绫还没有回答,门铃响起,她跳过去开门,铁旦面对门口,先看到来人是谁,他
沈声道︰“你们来了!”
我才转过头去,就看到两条人影,一大一小,疾掠了过来,来到铁旦面前,一起跪
下,一跪下就叩头,一叩头就叫︰“义父!”
这一连串的行动,叫我看得呆了,尤其进来的那两个人,我是认识的,一个就是大
美人朱槿,另一个是小美人水荭。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一个头有余,可是水荭娇小匀称
,一样看来腰细腿长,娉婷动人。
朱槿和水荭都同一身份,我知道她们自小就受严格的训练,成为出色的特工人材,
铁旦曾负责全盘的情报工作,那十二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正是由他作最初的训练的。
但是我也未曾料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之好,竟会以父女相称。
而且,铁旦如今只是一个无兵无勇的废人,朱槿和水荭身份特殊,本身有将军的头
衔,不论是哪一派的势力当政,她们的地位不变,都可以说是叱吒风云的大人物,可是
她们对铁旦的尊敬,却是一看就可以知道,出于至诚。
这时,看她们跪在地上,仰头望向铁旦,那神情就是女儿久别慈父,重逢之际的喜
悦,多少亲情的思念,洋溢在她们的俏脸之上,再也不可能是假装。
我和她们这一组身份独特的美女,多有接触,只觉得她们又美丽又能干,又机伶又
聪明,可是总觉得她们有点不类真人──被训练得成了“机器”或“工具”。
可是此际,看到她们竟然流露出这样真挚的感情来,我也不禁大是感动。
铁旦伸手,在她们的头上轻抚著,声音也有点发哑︰“起来!起来!”
两人跪著,向前移动了一下,靠在铁旦的膝前,又是高兴,又是流泪。
铁旦也大是感概︰“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们!”
水荭道︰“当然能见,一直能见!”
朱槿也道︰“真是太高兴了,义父,我虽然没见著天音哥,可是知道他暂时不会有
危险。”
铁旦沈声道︰“连你也见不著──”
他只说了半句,就眉心打结,我也感到事态严重,因为朱槿的身份又高又特殊,连
她也见不著,那铁天音的处境,当真不是很妙了。
铁旦显然比我更明白内里的情形,他并没有问何以朱槿见不到人,我则失声问道︰
“何以你也见不著?”
朱槿道︰“系统不同,指挥不动。”
铁旦吸了一口气︰“她们是军方的,拘禁天音的,是另一个机构。”
朱槿又道︰“若是我一定要见,自然也可以做得到,可是这一来,太著痕迹,反倒
打草惊蛇。好在我有人知道天音如今虽然被拘禁,但是他对各方面来说,都重要之至,
所以没受甚么委曲。”
铁旦闷哼了一声︰“你们别说空话安慰我了,他现在的情形,我再清楚不过,左也
是死,右也是死!一方面要他供出众多的人来,一方面要他守口如瓶。他供了,是死;
不说,是死,我想不出还有甚么活路来!”
铁旦一口气说完那番话,面色铁青,身子也不由自主在颤动。
他毕竟是在那种权力场中翻过筋斗的人,所以很明白其中的情形。
经他一说,我也明白铁天音的处境,确是大大地不妙了。
在派系斗争中,不论有多少派──最高领袖曾说︰党内无派,稀奇古怪。不管多少
派,最先起正面冲突的,必然是势力最大的两派。
待这势力最大的两派,经过一番剧斗,分出了胜负,其他势力较小的派宗,或曾替
胜方出力,自然水涨船高。不幸押错了宝,曾替败的一方摇旗呐喊,那自然也倒转下来
,呜呼哀哉。
而今,铁天音是夹在两大派之间,那个“死者”是首先被开刀的,死了之后,铁天
音作为他的主要助手,目标自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逼死了死者的一派(不论死者是怎么死的),必然要趁胜追击,宜将剩勇追余寇,
要在铁天音身上把打击面扩大,“除恶务尽”,以求把对方彻底击败,打倒在地,并且
踏上一脚,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而已经输了一仗的那一方,处境不妙,落在下风,自然要力求自保,那么,铁天音
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危险人物。若是铁天音把所知的一切全说出来,那么,这一方就
要面临大打击了!
我想到这里,失声道︰“不好,天音坏在他自己人的手里,可能性更大!”
铁旦、朱槿和水荭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定了我,彷彿是在讥嘲我︰“你怎么到现
在才弄明白这一点啊!”
我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以确认自己的后知后觉,要置铁天音于死地的,当然
是他的“自己人”!
他的自己人,最怕他说出甚么来,所以要灭口──那个死者,也大有可能,正是被
自己人灭了口的!
我越想越乱,一面摇头,一面道︰“真对不起,对这种情形,你们是司空见惯的闲
事,我却一点经验也没有,连现在,天音究竟落在哪一方面的人手里,我也无法可以确
定!”
铁旦沈声道︰“当然是落在敌人的手里,要是落在自己人的手里,早已一命归西,
‘自杀身亡’了!”
正由于他说得如此肯定,所以我更感到了一股寒意,自顶至踵而生。
铁旦的话,确实是可怕之极,试想想,一个人落在敌人手中,尚可以有活路,落在
自己人的手里,却是死路一条。这“自己人”三字,竟然有这样的涵意在,人性在这方
面所暴露出来的丑恶,实在令人无法不全身发冷。
而朱槿和水荭立时点头表示同意。
铁旦咬牙切齿,向朱槿道︰“你和他,还可以传递信息?”
朱槿神情紧张,点了点头──这表示她虽然可以做得到,但也一定极其困难。
铁旦一字一顿︰“带信进去,叫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能说!”
朱槿道︰“我们得到的报告,天音哥确然甚么也没有说!”
铁旦道︰“这就是他还能活著的原因,再去提醒他一遍,一个字也不能说。”
朱槿答应了一声,水荭道︰“现在,要找出一个女人来,对天音哥大有帮助。”
我还没问是谁,铁旦已经道︰“卫夫人已经到瑞士去找了。”
铁旦这句话,奇峰突起之至。
看来,在我到勒曼医院去那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真还不少。
我想向他们提及我在勒曼医院的经历,可是事情接著发生,我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而且,我叙述经过,最后自然要有陶启泉和大亨在场。
所以,这时我只是问︰“甚么女人?”
朱槿道︰“那‘死者’死前,最后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这个女人名字叫浮莲,是死
者的情妇……之一,死者有大量的赃款,在这个女人的名下,还有许多机密文件是由这
个女人保管。”
我一听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浮莲”,就怔了一怔,因为这名字,正如朱槿、水荭
她们同类,难道这个女人也正是她们的同型人物?
我挥了挥手,向朱槿望去,朱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那是她已知我想到了甚么,
而且已回答了我。
我又向水荭道︰“和你一样,她的名字,也是水上的花朵!”
水荭撇了撇嘴︰“别把我和她扯在一起,我一向和她合不来。”
水荭说了一句︰“她要是念旧情,明知她一走了之,天音哥就会出事,她根本不应
该走。就算不知道,现在天音哥出了事,她也应该立即现身!”
我正想问︰这个女人现身,铁天音就可以无事了吗?
但是我还没有问出口,朱槿已然道︰“她虽然和我们一起长大,但是性格不同,她
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出人头地,作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物!”
我不是感叹:“以你们的身分而言,已经是非同凡响的人物了啊!”
朱槿道︰“她可不那么想,所以她和当权的一些人物,关系很密切,和我们之间的
关系,反倒疏远。”
铁旦喃喃地道︰“我当时,千小心,万小心,也会挑错了人。”
水荭又道︰“现在要她出来,只怕难得很了,落在她名下的赃款,有好几亿美元,
她怎肯再自投罗网?”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恩怨,我也不能全部明白。
我急急问︰“找到她,为甚么就能保铁天音的安全?”
朱槿吸了一口气︰“她是聪明人──那死者,也不是蠢人,他们两人,一起上下其
手,以权敛财,大贪特贪之际,也知道总有一在,权位一起变化,几千百件事中,随便
拿一件出来,都是死罪。所以他们都铺定了后路,准备了一批资料,把重要的活动,甚
么人甚么人得了甚么好处,甚么人甚么人在海外有多少存款,这些存款是怎么得来的,
都记录在内。现在当权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乾净的?他们掌握了这些资料,足可得保
安全。”
我一面听,一面大摇其头︰“非但不聪明,而且蠢笨无比,他们难道不知道‘匹夫
无罪,怀璧其罪’吗?有这份资料在手,就成为每一个人的敌人!”
朱槿道︰“但也能使人人忌惮,怕他们会把资料向外公开。”
我道︰“没有用,那‘死者’不是死了吗?”
朱槿一字一顿︰“若那死者之死是浮莲下的手,就很易理解了!”
我陡然一震,站了起来︰“你不是说,浮莲是死者的情妇之一吗?”
朱槿道︰“那是一种纯利害关系的男女结合,到了紧要关头,还有甚么干不出来的
──当然,那只是推测。”
水荭一扁嘴︰“我看推测也就是事实,何以她能逃走,死者却非‘自杀’不可?”
我越听越乱,大口喝了两口酒,才勉力定下神来。
然后我问︰“那份资料,在浮莲手里?”
水荭道︰“自然,没有这救命灵符,她怎敢逃走?”
我又有好一会说不出话来,那是由于我想起,那些女孩子,她们想改变身分,极其
困难。那个浮莲,以为掌握了一大批人贪赃枉法的资料,就可以远走高飞,令得所有的
人投鼠忌器,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这样做,最大的可能是,替她惹来杀身之祸!
除非她有非常的办法,不然,凭普通办法的逃亡,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而所谓“非常办法”,当然是不寻常之极,我所知的两个,一个海棠,她放弃了地
球人的生命形式,转化为外星人,过程痛苦之极,而且从一个美女,变成了紫酱面色的
章鱼类物体,也不知道她心理上是如何承受得住的。她以无比的坚毅和勇气,才创造了
自己的新命运,摆脱了“人形工具”的身份。
另一个是柳絮,她比较幸运,这个本来在体内藏有小型核武器的美女,随时可以以
意念发动爆炸,毁灭一个中型城市,她有幸遇到了新生命形式,活了的机械人康维十七
世,这才得获新生,那“老人家”年轻十年的安排,也是她重获自由的条件。
这两人的经历,何等艰难复杂,曲折之至,这个浮莲,只想凭一份资料,就逃出生
天,岂不是太天真了么?
我一面想,一面喃喃自语︰“她所掌握的,只怕不是救命灵符,而是催命符咒!”
水荭又道︰“现在可以救命,等到局势明朗之后,就是催命。”
我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各派正在争斗,任何一方的污点,要是叫对方抓住了,那
就是致命伤,会成为对方手中有利的武器,所以,人人都怕这份资料内容暴露,浮莲的
安全,当然也有保障。
等到大局已定,其余各派纷纷被拉下台来,失了权势,只有一派独尊,那么这份资
料,也就一钱不值了。因为垮了的一方,罪名早已成立,再多点罪也无足轻重。至于胜
的一方,大权在握,朕即国家,贪赃枉法,小事一桩,谁敢追究?
到那时候,浮莲的护身符不再存在,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我对这种情形,一直心生厌恶,所以一时之间,默然无语,同时心中暗念,白素到
瑞士去,最好找不到浮莲,因为就算找到她,像她这种人,怎肯把资料拿出来救铁天音
?白令我们去蹚这浑水!
我在沈默了一会之后,把我所想的一半,说了出来,我道︰“就算白素找到了浮莲
,她怎肯把资料交出来?”
铁旦沉声道︰“不必她交全部,只要她交出一点点就可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是哪一方面扣留了铁天音,只要有这一方面的罪行记录,
也可以要胁他就范了。
我没有再说甚么,朱槿这才问我︰“勒曼医院对老人家的事怎么说?”
铁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