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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启泉道︰“二十亿也可以──时间就是金钱。”
我笑了起来︰“你真是聪敏一世,糊涂一时了,你准备了那么多钱,还怕没有人来
拿吗?何必要你去找人,只要放点风声出去,自然有人会主动来找你了!”
我的这番话,实在是无可反驳的,那些陶启泉口中的“饿狗”,既然见肉就咬,见
骨就争,有了那么大的一块肥肉,只怕连掩掩遮遮的行动都不再造作,飞扑上前,张口
就咬了,哪里还用自己去找人送钱!
说了这番话之后,我等著陶启泉的反应。
陶启泉只是定定地望著我,我立即在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他对我的讥嘲,接著,
他摇头︰“你还是一点都不懂!”
我不服气︰“我哪一点说错了?”
陶启泉道︰“你每一点都说错了!”
我反倒笑了起来︰“请逐点指教。”
他居然毫不客气︰“好!第一,二十亿,或更多,对这个我要找的人来说,根本不
算甚么,他们的胃口,大到你难以想像的程度,别说是国家一级领导人了,就算是一群
虾毛,只要手中有权,也就无不狮子大开口。第二点,别说他不会来找我,就算我找到
了他,也要好话说尽,他还要诸多推搪,你给他钱,还几乎要跪在地上,求他笑纳,这
规律,和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行事规律,大不相同。第三点,整件事,如果无限期搁置,
对他本人,或是他所代表的集团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反倒可以得到‘坚持原则,不
损害国家利益’的美誉。第四──”
我不等他再说下去,就高举双手︰“够了,我服了!”
我真的服了,他所说的这种情形,并非难以理解,尤其,我相信陶启泉有不少亲身
经历,所以经他咬牙切齿说来,也格外传神。
我又道︰“不过,平心而论,这群人渣的胃口,也是给你们这些商人弄大的。”
陶启泉苦笑︰“可不是吗,开始的时候,为了行事方便,送些小礼,烟酒甚么的,
已经令他们喜出望外了,接著,要彩色电冰箱,再下来,要到国外游玩观光,然后,就
想到了把子女弄到外国去,他们并不笨,很快就发现,既然你非我不行,为甚么不‘合
作’做生意,名正言顺,占上一份,总比在你手中打发出来好得多了,于是,能和权位
拉得上关系的,纷纷跳出来,可以创造资本主义社会之中,绝不可能出现的奇迹──一
个一无所有的,在几天之内,可以变成拥资亿万的大集团主持人。到了这个时候,胃口
已经通了天,再也压制不住了!”
我冷冷地道︰“这就像教小孩子玩火一样,等小孩子玩出味道来了,就后悔莫及了
!”
陶启泉道︰“我可没有时间后悔,我非要尽快地把这个油田计划付诸实行,不然…
…不然……”
他说到这里,面肉抽搐,神情紧张之至。
我不禁大吃一惊︰“不然会怎样?”
陶启泉已不知是第几次长叹了︰“要是被别人抢先一步,我就会有极大的损失!”
我大是骇然︰“以你现在的地位,应该可以说,损失得起?”
陶启泉大声道︰“不,损失不起!我和他们不同,我的行为,要对所有股东负责,
在商业行为中有了损失,我要负责,他妈的,这是资本主义的讨厌处。像他们,就根本
不必负责,亏损再多,也是公家的,自己的收入,是自己的,不但官照做,而且还能升
官,赔死了也可以拍拍屁股,在一旁乐呵呵!”
陶启泉在说到他自己的部分时,双拳紧握,最后下了一句结论︰“和官商,没有公
平竞争这回事,一定要走小路,敲后门!”
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先要找到那个可以替你联络搭线的人,才能和
可以拍板下决定的人,谈判条件。”
陶启泉吁了一口气︰“你总算懂了!先有了妥善的台底交易,然后,再把交易放到
台面上来。”
我诧异︰“所有的交易,全是这样子的?”
陶启泉没有回答,只是闷哼了一声,我大是愤然︰“这世上还有公道没有?”
陶启泉道︰“如果你问我,我的回答是︰谁最能找到门路,谁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算起来,还是很公道的。”
我也不由自主叹了一声︰“你说的这种情形,令我想起晚清的一部小说《官场现形
记》。”
陶启泉笑了起来,起先是嘿嘿冷笑,随即变成了哈哈大笑︰“清末的官场之贪,和
如今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了,时代毕竟在进步中,如今的富商,哼,那种贪婪,直
追……直追……”
他连说了两个“直追”,才又摇了摇头︰“史无前例,无可比拟。”
我道︰“在《官场现形记》里,有一段,说一个商人要讨好太后,花了二十万两银
子置了礼物,可是没有送礼的门路,结果,另外又花了三十万两,才算是找到了门路,
把礼物送进了官中!”
陶启泉感慨︰“我就是要找这个门路。”
我道︰“《官场现形记》之中,门路是太后面前,得势的太监──手段方法再变,
原则是不变的,这个人,一定是总指挥身边最亲信的人!”
陶启泉“嘿”地一声︰“谁不知道这一点,问题是,现在,谁才是总指挥?”
我呆了一呆,也感到惊讶︰“自从那场大乱之后,近十几年来,这个问题不是很明
朗化了吗?”
陶启泉摇头︰“你那知道官场上的黑暗。以前,有专门一份报纸,报上全是好消息
,给老先生看的情形,如今更甚,总指挥说甚么,在他面前的人自然‘好好好’,可是
一转身,谁有权,谁做谁的,总指挥的命令,只怕连他的几个子女都未必听,遑论别人
了,把他高高顶在头上,可以掩遮各集团这间的争斗,这就是他的存在价值,何况,权
力这种无形的力量,下面不听命,上面也就没有了办法!”
我知道这其中的情形,复杂无比,我也根本没有兴趣去深入研究,我道︰“有一个
人,你可以再去找一找他!”
陶启泉立刻知道我说的是甚么人了,他道︰“大亨?”
我点头,陶启泉却摇头。
上次,陶启泉想和大亨合作去发掘成吉思汗墓,结果不欢而散。但一次不成,不代
表第二次也不成。
我把这一点提出来,陶启泉道︰“大亨自己,也泥菩萨过河,他有一个大的计划,
已开始进行了,忽然叫停,竟连该向哪一方面去申诉,也找不到门路!”
我听了之后,呆了半晌,才道︰“我们都读过历史──在历史上,凡是有这种情形
出现,就是一种特殊情况。”
第四部︰核心
陶启泉极机灵︰“甚么特殊情况,一个新的权力中心正在形成?”
我道︰“不是正在形成,而是已经形成了,它要立威,这叫下马威,好叫你们这些
人知道,谁才是有权决定一切的!”
陶启泉苦笑︰“他有实权就可以了,要我知道干甚么?”
我道︰“你也不必太妄自菲薄,你是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商人,大资本家,虽然在理
论上,你是他们的敌人,可以说是死对头,他们的最高理想,就是把你们这种人,在地
球上完全消灭!但你们这些人却还要送上门去,和他们去打交道,他们自然要先大加利
用,再徐图开刀之法!”
陶启泉涨红了脸,也不知道他是恼怒还是老羞︰“卫斯理,你说话就是喜欢夸张,
一贯的夸张!”
我冷笑道︰“或许是,但是我刚才的一番话,再雄辩的人,也无法反驳,除非你对
他们的基本理论,一无所知。”
陶启泉仍然不服︰“可是在全世界范围内,他们都对资本家极优待客气,越大的资
本家,越是礼遇!”
我竖起了两个手指︰“两个可能,其一是他们表面上笑语殷殷,背地里却磨刀霍霍
。其二,是他们根本背弃了他们的理想──只拿这种理想来欺瞒老百姓,自身早已滚进
了贪财的泥淖之中!”
陶启泉呵呵笑了起来︰“我看完全是第二种情形,只有贪财的人,才会看到有钱人
就谄媚。”
我瞪了他一眼︰“有甚么好笑!”
陶启泉笑得更大声︰“这你又不懂了,对我们做生意的人来说,贪官比清官好得多
了,贪官多么好说话,钱送上去,这官就不是人做,而是钱做的了!”
我冷笑道︰“可是你别忘记了,现在的贪官,自己下海,亲自动手,那是官商!”
陶启泉用力拍我的肩头︰“老实告诉你吧,那些官商,拿著国家的钱财,也想学人
做生意,他们懂得甚么,在商场上,给人玩得像灰孩子一样,他们还在扬扬自得,反正
大家都是吞国家的钱财,吞了一万,还给他一千,他还以为是自己本事赚来的呢!”
陶启泉越说越得意,我却越听越是冒火,冷冷地道︰“你刚才还说甚么开发那个大
油田,可以为人民谋福祉,现在,又一副奸商的嘴脸,原形毕露了!”
我已把话说得很重了,陶启泉又涨红了脸,但过了一会,他便自泰然︰“说真的,
钱到了我们手里,还会捐点出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兴学办校甚么的,可是到了官商手中
,全到外国银行去了,一文也不会拿出来──倒不是他们不舍得,而是他们的钱财,见
不得光。他们表面上,还是要扮清廉,扮为国为民的。”
温宝裕半晌未出声,这时才叹了一句︰“人类行为之中,竟然有这样一种,那真正
是人渣了!”
陶启泉苦笑︰“可是我们要做生意,还是非得和这些人渣打交道不可,过程绝不愉
快,赚他们的钱,也要付出代价的啊!”
我听得陶启泉这样的喟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挥了挥手︰“你来找我,我一点
也帮不上忙,只有一个提议,去找大亨!如果大亨和你同样的烦恼,那就更好了,我想
,大亨身边的朱槿,身份如此特殊,应该在最高层方面,可以有走得通的路!”
陶启泉听了之后,想了一想,才道︰“若是此路不通,我还是要找你!”
我想告诉他,再来找我也没有用,他已摆著手,一阵风也似走了。
我对温宝裕苦笑︰“来找我解决疑难的人极多,多少年来,甚么种类的疑难都有,
可是刚才那样难题,我倒是第一次踫到,而且,我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温宝裕道︰“你是没有兴趣!”
我斩钉截铁地道︰“我是没有办法!哼,如今这一批人渣……当年,他们的前辈抛
头颅,洒热血,总还有崇高的理想,要是知道结果造就了这批人渣,在阴间都得吐血!
”
温宝裕笑道︰“才不会,这批人渣,十之八九,全是他们的后代,他们在阴间,高
兴还来不及哩,你看看暂时还未到阴间去,老得已不成人形的那些老头子的表现,就可
以知道了!”
我不禁默然无语,深觉人类历史上的丑恶,无过于此。
我好一会没说话,温宝裕才道︰“这一次,陶大富豪真的很烦恼,急于想找到门路
,因为除了那个油田计划之外,他还有别的计划!”
我不禁有点恼怒︰“在这种事上,我全然无能为力,你不是不知道。”
温宝裕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道︰“等他去找大亨的结果再说吧!”
我更是恼怒︰“甚么叫‘再说吧’,根本就绝无商量的余地!”
温宝裕望著我,不出声,我喝道︰“有屁请放!”
温宝裕大声道︰“是,我这是奉命放屁,你可不能骂我──以你和铁大将军的交情
,这里就有可走的路子!”
我哼地一声︰“若说乾净,我看整个大集团,也就只有铁大将军是乾净的,可是,
他早已退出了权力圈,甚么都看穿了!”
温宝裕居然掉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铁大将军在位之日,受过他恩惠的人,
不知凡几,这些人之中,如今有影响力的也还不少!”
我狠狠地瞪著他︰“你才真的不懂事,如今的权力班子是新的,新权力班子最重要
的事,是竖立自己的威信,铲除旧权力的影响,铁大将军如今能起的作用,只怕比你还
不如!”
温宝裕笑︰“我算甚么啊!”
我道︰“你是青年才俊,而且是豪富身边的人,只要你愿意表示好感,立刻就会有
甚么公子公主,成为你的知心好友,一起赚钱!”
温宝裕叹了一声︰“真可惜,爹娘生我,没有给我这种肉麻当有趣的本领。”
我乾笑了几声,本来还想说温宝裕“不合时宜”,但转念一想,如今“合时宜”的
人太多了,有他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也不为多。
温宝裕识趣,也看出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讨论下去,所以他向我一拱手,就此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