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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最后,它们落在了水上,落在了尘中,消散在了我们的眼中……不是它们没有找到,而是我们,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它。”
王林默默地抬起头,看着那在这一年,飘舞的柳絮,如十年前一样。
渐渐地,他好像看到了有一团粘连在一起的柳絮,那是两个,仿若相濡以沫一样,黏在一起,慢慢的在那无尽的柳絮中,默默的飘着,任由风再大,也吹不开死死连在一起的它们。
耳边,似有琴音不知从何处飘来,那琴音透出一股失落,仿若有一个女子,在那孤独的等待中,唯与琴音相伴。
第十卷 叱咤界内 第1601章 家书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
一晃,又是十年。
苏道在三年前,终老而去,他离去之时,是在那一年的冬季,他挣扎中,想要度过那个冬天,想要再多活几个月,去看一眼下一年的柳絮。
只是,他的思想可以明悟天地,但他的躯体,却是改变不了生与死的交替,在那一年冬天正浓,在那雪花飘舞满城,整个苏城的河道结了薄薄的冰后,他望着那从天空落下的雪花,仿若永恒。
王林推着他所在的木椅,走在苏城的街道上,已经接近四旬的王林,充满了一股稳重与沧桑,他穿着白色的长衫,默默地推着苏道走着。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那飘落而下的雪花,被寒风吹着,落在二人的身上。清晨,阵阵远处苏山寺的钟声悠悠而起,在那咚咚之音下,可以把人心灵洗涤一番。
“林儿,为师要走了……为师一生没有子嗣,你三个师兄传承了我很多道理,只是唯有你,与我的思想相近……
我知道,因果之说,你已经有所明悟了,虽说还是朦胧,可你终究还是会懂的,你要追求的,也不仅仅是因果。
这座府邸,为师送你了。”苏道的声音虚弱,夹杂在风中,落入王林耳边,王林沉默,眼中露出悲哀。
苏道,伴随了他十七年,这十七年,王林从那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成长至中年,跟在苏道身边,王林学会了很多,学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雪很大,在那钟声下,遮盖了前方的目光,把这天地,把这苏城,把这王林二人所在的街道,全部铺满。
嘎吱嘎吱的木椅推动之声,似微弱不可察觉,唯有地面上两行轮走出的印记,如同人生,回头看去,漫漫之长,可以看到起点,可在没有闭目前,却看不到终点的所在。
雪花落下,把那地面上的两行印记覆盖,渐渐的融合在一起,就连起点也看不到了。
“送我……去城外苏山……”苏道苍老的声音,更为虚弱,但他的双眼却是明亮,望着天地,仿若看到了自己的尽头。
王林默默点头,推着木椅,在那嘎吱声下,慢慢的向前走着,走向苏道的终点。
雪,越来越大,迎着风,任由那雪花落在脸上,落在发上,任由它融化后成为了寒,传入心中。王林推着木椅,走出了这条古老的街道,走出了苏城,远远的,他看到了苏城外,那座小山。
山不高,可却有神。
此神看不到,可闭上双眼,却能在脑海内浮现那山的一草一木,能感受到那山在寒风中的呼吸,这一点,就足够了。
待顺着青石铺满的山道上了顶峰之后,苏道正慢慢的闭上双眼,他依稀间,有些支撑不住了,但他那微合的双目内,却是露出如十七年前一样的明亮之芒。
眼为心之窗,他苏道的身体会腐朽,但他的思想,他一生存在的轨迹,却是因已经出现,便绝不会消散。
“背着我,去……那里。”苏道声音越加虚弱,王林走到其身前,将苏道背在身后,顺着他指点的方向,走出了这青石山路,在一片白雪下,向着山里似无人会去的地方,一步步走着。
在那尽头的地方,有一座孤坟,那坟在雪中存在于那里,仿若在等待着什么,似乎等了几十年,直至今日。
在这坟前,苏道坐在那里,望着墓碑,双眼没有泪,而是一片柔和。
“我来了……你说想要一直看着我,我便把你葬在这里,让你可以一直看着山下,家中的我。”苏道喃喃中,摸着墓碑,苍老的脸轻轻的贴着碑石,忘记了其上寒冷。
亦或者说,那碑石的冷,在他的心里,则化作了温暖。
慢慢的,他闭上了双眼,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失去了呼吸……
苏道,归墟。
王林站在那里许久许久,他转过身,目光看向身后山下,在这个位置,他可以看到苏城,可以看到苏城内,苏道的府邸。
一股浓浓的惆怅弥漫在王林的心中,他迷茫,这个世界,他始终在思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自己的前世,是自己的轮回,还是一场梦。只是无论哪一种,都无法去解释清楚一切现象,仿若真与假之中,那万古长存永久的圆圈,让人找不到起点与终点,分不清了。
在这第十七年的半个月后,苏山之上那孤坟旁,又多了一座坟,他们,不再孤独了。
苏道死后的第三年,王林三十九岁。
他的父母,也在多年前,被他从山村接来,只是父母习惯了山村的生活,对于苏城很不适应,住了几个月后,便还是回到了家乡,在那山村内,过着平凡的生活。
在王林三十九岁的这年冬天,王林站在院子里,看着那飘来的雪花,接到了赵国皇帝的圣旨。
这是苏道死后这三年,第五道圣旨。
五道圣旨内容大致相似,但言辞却是一次比一次华丽,所说均是要让王林去京都,去做帝师。
二十年的时间,王林的名字,在赵国士子之中崛起,他尽管在这二十年从未离开过苏城,但每年的科举之士,都会来拜访,听闻教导。
这一切,与苏道有关,但同样的,也与王林自身有莫大的关联,在这二十年中,一些达官贵人,一些书生举子,在他们的拜访下,均都被王林的言辞折服。
世人皆知,王林为苏道大儒传承,尤其是苏道死后,这一点更是深入人心。
只是,凡事并非绝对,还是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并不认可王林的存在,他们认为,王林不配称之为大儒,其中便以赵国皇帝为主。
这样的声音,在苏道死前只是零零散散,可在苏道死后的这三年,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最终在王林沉默的这三年内,变成了一片质疑之音。
这种事情,王林并未理会,他平静的生活,与大福为伴。
王林的沉默,让那些质疑之人更加放肆,他们承认王林是苏道门生,但他们却认为,王林是沽名钓誉之辈,不配称儒。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慢慢此事衍变更为剧烈,甚至整个赵国都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对此,王林依旧没有理会,他看那日出日落,看那春秋交替,感悟天地,明悟因果,寻找生死与真假的迹象,追寻一切的起点与终点。
尽管他自己也处于迷茫,但他却不断地去体会人生。那些纷杂之事他不想去理会,他更不愿去证明什么,这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如孩童在玩耍,传出口舌之争。
只是,他越是沉默,则呼声越高,更为致命的,则是苏道其余三个门生中,除了那当年的苏三,他已然年迈病入膏肓,可其余两位,却是均都站了出来,质疑王林。
如此一来,赵国士子一片纷乱,甚至波及了寻常百姓,那纷纷扰扰的声音,如同一场风暴,横扫赵国。
更有人找出了二十年前王林科考秀才时的考卷,大肆批判之中,以王林只是一介秀才之名,狂妄的指责肆虐。
在这样的杂乱呼声下,赵国京都的圣旨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如雪花一般来临,直指王林。
甚至更为过分的,则是波及到了王林的父母,他的父母已然年迈,原本可以安详晚年,且受到敬仰,只是如今,在这不断地呼声下,就连山村里的走夫也不知为何知晓了此事,传开之下,那山村里的指指点点,让王林的爹娘心里升起了一股愤怒之气。
老人本就上了年纪,这一气之下,王林的父亲病倒。
这一年的冬天,王林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封家书,那家书是他母亲找人写下,托其四叔派人送来。
家书中,告知王林其父无碍。
一遍一遍的看着家书,王林平静的双目内,慢慢的有了一丝怒意。
“有些,过了。”王林把家书叠好,放入怀里,望着飘落的雪花,缓缓开口。
他本无意去证明什么,即便赵国的呼声再高,也不会让他有半点波动,儒之一字,是虚名,他不在意。
他如同一个老人一样,只是想去慢慢的感悟天地。
但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度,王林的底线,便是他的父母。父母之怒,父母之痛,父母的悲伤,便是他王林的怒,他王林的痛,他王林的悲伤。
“大福,安排下去,我要讲学十年,从今日起十年之内,迎天下之人来苏城与我论学。但凡有一人自问超脱我者,便把这府邸从我手中取走。”王林大袖一甩,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已然年迈的大福,依旧如二十年前一样,神色露出兴奋,他这三年同样气愤不已,往日那些对他恭敬有加之人,不但渐渐将其疏远,更有冷言之语出现。
今日听到王林话语,他得意中透出期待,连忙下去安排此事。
“哼哼,还是我家公子豪气,十年讲学,嘿嘿,我倒要看看那些之前纷扰叫嚣者,在一次次的失败后是何表情。”
第十卷 叱咤界内 第1602章 你敢!
十年讲学,迎天下之士!
此消息从苏城传出,从各种渠道传扬开来,最终更是弥漫了整个赵国,使得那些无数质疑王林之人,在听到这消息的一刹那,纷纷目瞪口呆。
苏道也曾讲学,但也仅仅是一年为期。
可这王林,居然说出十年之语,这种事情,已然不能用豪迈来形容,几乎就是狂妄之极!所谓讲学,便是如武林之中的挑战一样,迎天下之士,在这十年内随时来战!
此事传开,在短暂的平静后,立刻就掀起了剧烈的反弹,无数质疑王林的学子与达官贵人,还有那赵国皇帝的暗中推动下,整个赵国,蜂拥之中但凡认为自己有资格者,纷纷启程前往苏城。
苏城千里之外,一处官道旁的客栈内,其内行人众多,其中不乏书生学子,此刻嗡嗡议论中,所说全部都是有关苏城王林讲学之事。
“听说了么,苏道门生王林,传出豪言讲学十年!十年啊!此事天下震惊,尤其是之前质疑者,更是纷纷启程。”
“呵呵,这种事情已然人人皆知,要我说,这王林多少具备一些才华,可若说是我赵国大儒,还是不够资格。”
“我看未必,他能说出十年之语,岂能是胡乱开口。我听说数日前有数十名学子去拜访,最终折服而回。”
一声轻哼从客栈内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旁传出,那里坐着四人,其中三人为青年,一人是老者。那老者喝着茶水,听着四周话语,神色平静下,隐藏着不屑。
“区区秀才功名,也敢学人讲学!先生当年就不该收他!这大儒之名,当是我苏一!”
同样的事情,在这赵国境内多处发生,越是临近苏城,这样的事情便越多了起来。
苏城内,往日苏道府邸,大门长开,十年不关。
王林平静的坐在府邸院子内,喝着桂花酒,冷冷的望着身前密集的数百文生。从他说出讲学十年后,已然过去四个月,这四个月内,有一千多人陆续踏入府邸。
今日,又有这数百人一一而来,此刻弥漫在这院子内,还有一些则是站在门外。甚至在更外面,还有无数马车存在,那马车内,端坐着一个个老者。
更远处,随着时间的流逝,诸多的赵国文人纷纷在这四个月内,赶来了苏城。
“在下董云,与先生是同届的秀才,如今已入仕途,为当朝殿臣,今日来此,有一问要寻先生解答。”一个中年文士走出人群,此人神色透出一股傲然,站在那里身子笔直。
“在下不解,这天地春夏秋冬之变,到底有何韵意,还望先生告知。”中年文士望着王林,略一抱拳。
“你出生在春,成长在夏,病老在秋,闭目在冬,你所问春夏秋冬,在我看来便是生老病死!”王林喝了一口酒。
“那为何会有生老病死!”那中年文士对于王林的回答,一愣之下开口。
“因为你还活着。”王林悠悠开口。
那中年文士呆在那里,许久之后眼中露出迷茫,他不懂。
“在你闭目死去的一瞬,你回想一生,从出生到死亡,这过程,逃不出春夏秋冬。送客!”王林大袖一甩,立刻便有仆从上来,带着那心神一震,隐隐好似明白了什么的中年文士,走了出去。
“敢问先生一句,在下学富五车,自问才华高人一等,往日里同乡学子相见,无人在学识上高出于我,但为何别人入仕成达,而我则三十年落魄至今!”一个神色没落的老者,带着迷茫,向着王林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