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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落,却再无火球飞出,眨眼功夫,头顶天穹已是碧空如洗,日头熏熏,好一派云淡风轻的舒爽景色,哪里还有半分劫来的影子。再举目四顾,眼光所及之处皆成废墟,被那高温炙得火红滚烫,冒出阵阵黑烟,凄惨无比。两相对比,直令人置身梦中,忍不住便要感叹天道无常,世事难料。
田成哈哈笑道:“这老天爷倒是给脸,刚说他死乞白赖,他便拍了屁股走人。母亲说得好,当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咱们说些什么,他一听便懂,可心得紧。”言罢便运足了道力,对田铿喊道:“恭喜父亲,经此一劫,世间再无对手!”
田铿并未理会于他,法身望天,凝定不动,气机隐隐流转,带得身周风声啸啸,碎石飞扬,竟是一副小心戒备的姿态。
田成与田砚正自疑惑,却听方月娥叫道:“这劫数还未完,你们且看那处!”
两人连忙顺着她手势望去,只见那懒洋洋的日头上竟生出一粒黑斑,初时只得指甲盖大小,不易觉察,其后却生长极速,片刻便呈全食之状,几人眼前暮然就是一黯,眯眼再看,却见那黑斑并不再涨,只施施然悬浮于空,似心脏一般,微微伸缩跳动,带得天地间咋明咋暗,诡异非常。
几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战战兢兢立着,眼中全是那黑斑弄影之状,瞧得久了,竟似魔怔一般,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就连体内血脉脏腑也随着那幅度震颤起来,几欲脱体而出,往那黑斑飞去。
方月娥心道不妙,连忙一咬舌尖,剧痛醒脑,低下头去,手上化出个清心明目的简单法术,往两小额头拍下,叫道:“这东西古怪得紧,莫再看了!速速运转道力,抱元守一,静心顺气要紧!”
田成与田砚得了外来助力,心头终是警醒,强迫自家闭上双目,搬运周天。可那黑斑好似在心头生了根一般,依旧由脑海中幻化而出,一明一暗,一张一弛,道力自丹田而出,行不得几寸,便告溃散,屡试屡败。到得后来,竟也如血脉脏腑一般,随之震颤,眼看就要抛却这副皮囊,投将过去。
田成大骇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行那劳什子功法,跳将起来,一把拽住方月娥,哭叫道:“母亲救命!这鬼东西要掏空了我,成儿好难受,我不想死,不想死啊!”话音未落,喉间嗬嗬声响,双手死命捶打着头颅,竟在地上翻来覆去打起滚来,已有走火入魔之虞。
方月娥早发觉此法无用,此刻正咬牙苦撑,已是自顾不暇,陡见亲子这般凄惨模样,心思顿时便乱成一锅稀粥,尽管自身道行不弱,却哪里还支持得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白皙细嫩的肌肤瞬间变得血红滚烫,好似体内架着一堆熊熊大火,要将她里里外外烹个通透。
第十七章 困境()
方月娥眼见爱儿受助于田砚,情状渐有起色,心中便是一轻,手脚上也恢复了几分气力,勉力挣扎坐起,也学着田砚模样,任它有用无用,只管专心致志,行功运气。她毕竟境界高深,性子上虽弱了,但见识眼光俱在,摸准了路子,自是不弱于田砚,只十来息的功夫,身上肌肤便由红转白,韵映淡淡宝光,于妩媚中透出一股清丽之态。
方月娥保得自身无虞,立时将田成接过,运转道力探得一探,已知其并无大碍,只是先前被吓得狠了,行岔了道力,体内经脉隐有郁结之象,以致精神蒙昧,嘴里呼喝不断,胡话连篇。他眉头微皱,稍一思量,便紧咬牙关,干脆施法封了田成六识,只从自家体内分出一股道力来,为其行功疏导。
本来,此事该当她从旁辅助,由田成自行主导,亲力亲为,方才最为妥帖,如此不仅有益修为进境,于心志方面亦是绝佳磨砺。可知子莫若母,她眼见头顶黑日悬照,震颤愈速,正是这心魔劫数高炽之时,依着田成那等无知任性,胡闹乱为的性情,恐怕是万万过不去的。就算有她护法,一个看顾不周,也是魂消命陨,万劫不复的凄惨局面。为保险起见,便只能行这下下之策,一切由她代劳行事,至于神魂方面的损伤,却是避免不了,只待过了眼前这灾劫,多寻些灵丹妙药,名医异士,徐徐将养,总有痊愈的一天。
想到这里,方月娥不禁轻叹一口气,看看怀中的田成,又看看身边的田砚,只见这少年脸色平静,双目甚是灵动,行功之余,还分出两分心神,关注场中田铿境况,一副游刃有余之状,竟让她没来由的生出几分依赖之心,忽又想起昨夜那般香艳场景,都让这小鬼听去看去,脸上就是一红,嘴里不自禁就唤出一声:“砚儿。”带起几分娇意。
如此紧要关头,田砚哪晓得身边妇人竟还有闲情,莫名生出这等曲折心思,当真是应了那句女人心,海底针。他下意识嗯了一声,头也未转,紧盯着场中纹丝未动的田铿,只盼着下一息来临之时,自家老爷便要大发神威,将那当空的黑日囫囵捏了,搓个粉碎。
方月娥见他如此,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又道:“砚儿,姨娘可要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心基牢固,经得起风浪,我母子十有八九就要丢了命去。”
田砚只淡淡应了一句:“夫人无需挂怀。”便再不做声,还是先前那副做派,卖力行功之余,就只盯着自家老爷,目不转睛。
方月娥忽就生出几分恼怒,冲口道:“这等劫数,怕不是那么好过的!”
田砚闻言一愣,终是转过头来,急急问道:“夫人看出些什么?可有法子助老爷过得此关?”话音方落,却见方月娥脸上绯红,又着紧问道:“夫人是不是还有甚不妥?怎的脸上如此红法?”
方月娥窒得一窒,脸上更艳了几分,心中却是舒坦了太多,她白了田砚一眼,得意笑道:“算你有点儿良心,除了老爷,还晓得心疼姨娘。”
田砚却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想不明白,怎的两句话的功夫,已是离题万里,他嘿了一声,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夫人想多了,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般的。”
方月娥似对这回答不甚满意,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口是心非的小鬼,明明全副心思都在那边,偏要扯谎作甚?”
田砚如坠云雾,一句:“老爷这劫数非同小可,我自当在旁认真看顾。”已滑到了嘴边,却忽的福至心灵,想起方月娥与田成母子平日里调笑种种,硬生生便改成了:“姨娘,你的脸却是愈发红了,可是真有不妥?”话一出口,只觉满嘴发苦,仿佛嚼了烈性的麻药,从舌尖直僵到喉管里。
方月娥却是笑了,说道:“好啦,也难为你说出这等话来,你且专心瞧着老爷便是。”
田砚暗松口气,立刻问道:“夫人先前所言,却是何意?”
方月娥微微叹道:“你且想想,若在平日时候,见到成儿遇险,老爷救是不救?”
田砚想也不想,笃定道:“自然要救的,就算出手晚些,也是为了少爷多些历练加身,却绝不会让他有分毫损伤。”说到此处,他心里咯噔一下,体内道力险些就行得岔了,好一阵头晕目眩,半晌才稳住心神,续道:“夫人的意思,是说是说”
方月娥又道:“如今成儿神魂已有暗伤,颇为棘手,老爷却无动于衷,未曾瞧上一眼,恐怕已是无暇抽身,难以分心旁顾了。”
话音才落,两人身上陡然就是一轻,仿佛羽毛托于悠悠清风之上,飘飘然毫无重量,脏腑血肉俱是一阵欢腾,通体舒泰,那种神魂血肉撕扯分离的苦楚就此消失无踪。田砚飘得几飘,回过神来,大喜叫道:“夫人,这劫数,可是可是过去了?”
方月娥正要答话,却见场中田铿忽然半跪于地,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殷红之中斑斑驳驳,俱是暗金颜色,神情之间已是萎靡尽显,至于那尊金刚琉璃法身,其内金银二色也是瞬间稀淡不少,仿佛被那黑日一照,晒脱了颜色。
田砚心下大骇,忙弹起身来,便要奔将过去,才跨得半步,已被金刚琉璃法身定在当场,只听田铿说道:“莫要轻举妄动,一切听夫人安排!”便见一道墨绿光晕自法身内飞出,落到了方月娥手上。
飞来那物乃是一件龟甲形制的法器,其上宝光盈盈,光色流转,道力吞吐之间,自成循环,竟是此界极为罕见的九品法器。此器名为厚土玄武盾,乃是昔年田铿与畜生道妖王水红楼比试切磋,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占来的这彩头。它本身厚重,收发起来不甚灵动,用其动手斗法,当真有失爽利,但若单论守御,却足以排进天下三甲之列,端的坚韧强悍,非同小可。
见得这厚土玄武盾,方月娥心下便是一沉,晓得自家老爷面对此等厉害劫数,全然失了把握,拖着带伤之身,想要护得三人周全,已是万万不能。她忙将田砚拉回身边,体内道力一股脑的往手中法器灌去,直搂了个底儿掉,却堪堪只喂了个六七成饱,远未足够。她心中无奈,只得摸出一颗极品道晶,打入中枢,便见一面墨绿的椭圆大盾迎风而涨,将三人罩了个严严实实,其上隐隐有古朴纹路四下流转变幻,自有玄奥,依稀就是极为高深的守御法阵,
田砚见得这等架势,心中又急又怒,叫道:“这厮还没完么?夫人,你倒说说,究竟有没有个了结时候?”说到后来,语音已是微微发颤。
方月娥苦叹道:“我等自求多福罢。可怜我田家上下百来口,牵连之下,受这无妄之灾,怕是活不了了。”话音未落,眼眶已是红了,将怀中昏蒙的田成紧紧搂着,又看了田砚一眼,也将他搂过,三人贴在一处。
田砚忍不住掉下泪来,瞧着田铿已有些佝偻的身躯,咬牙道:“老天爷怎的这般无情?我等奋进求上,本就可贵,为何要罚?还捎带这一干无辜人等,不嫌冷血么?”
方月娥轻叹道:“天道至高至大,如何愿意辖下生灵与它平起平坐?至于无辜与否,一句命中该有,便让我等无言以对了。”
第十八章 身死()
两人说话的功夫,头顶那轮黑日已是渐渐涨大,其势虽缓,却绝不稍停,不过小半柱香的时候,已是无边弗远,难有尽头。田铿猛的呼喝一声,金刚琉璃法身不长反缩,只得五六丈大小,却比先前更为凝实坚固,通体内外化为璀璨金色,阵阵暗金火焰自体表燃起,火蛇摇曳,呼啸作响。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已是暗沉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这一团金色光华跃然闪耀,好似中天满月,播撒四方,将旁边厚土玄武盾的墨绿光彩尽都遮盖。
下一瞬,整片天地却是陡然间明光大放,田砚忍着眼中酸痛,往顶上瞧去,只见那黑日又回复到先前那小小的斑点模样,闪烁间带起一阵极短促的闷雷之音,转瞬消失。他正要举目寻找,却见金刚琉璃法身暗金火焰猛然大炽,呼啸之音有如实质,似厚墙一般横扫而过,令人心旌摇曳,几欲软倒。而那黑斑已赫然来到法身头顶丈余之处,嗡的一声,高速旋转起来,几息之间,一股绝强的吸摄之力便爆发而出。
田铿首当其冲,自是最不好过,眨眼功夫,法身上燃起的汹汹金火已矮下去一半有多,直至法身一缩再缩,只得二三丈大小,方才勉强止住颓势,得了喘息机会,体表金焰又有复起苗头,与那吸摄之力正面相抗。
而一旁的厚土玄武盾则更是不济,宝气灵光肉眼可见的稀淡下来,那墨绿光华竟似拉散的绸带一般,一丝丝往黑斑投去,堂堂九品的防御利器,恐怕也撑不了多少时候。方月娥与田砚对视一眼,忙将自家储物法器里的道晶一股脑倒出,轮番灌入这救命稻草。如此一边拆一边补,虽然堵漏不得,但好在道晶充足,尽可持久一段。如此劫威,两人心下都是骇然,眼见田铿的脸色愈加惨白,而那金刚琉璃法身又在渐渐缩小,不禁油然升起一股绝望之感。
至于周遭情状,当真是不提也罢。管它人畜木石,金铁法器,还未被吸摄至跟前,已然统统化为齑粉,目光所及,尽皆遭劫,便如那沙暴降临,遮天蔽日,万物无光,好一副末世场景。
也不知那黑斑转得多久,忽然又是嗡的一声,竟停顿下来,几人未及庆幸,便见其无声爆裂,仿佛平静的水面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圈黑色光晕缓缓扩散。金刚琉璃法身历经多重劫数,早成强弩之末,如今首当其冲,不过十来息的功夫,便化作点点金粉,了账去也。田铿失了神通防护,又硬扛几息,终是耐受不得,整个人如遭雷噬,硬邦邦栽倒在地,再无半分动弹。
那厚土玄武盾也不过多撑了几个呼吸的时刻,一待道晶飞速耗尽,便告失守,喀嘞一声,断为两截,还未落地,已化作一阵细灰,飞散不见。如此一来,方月娥与田砚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