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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登天录-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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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鲤鱼精并不惊慌,自储物法器中一连摸了十多具牛羊尸体,扑通扑通甩进漩涡之中。那水下的吼声顿时高亢,不过片刻,漩涡中便有大片鲜血泛起,随着河水冲向下游,将偌大一方水域染得赤红。

    众人又等片刻,那吼叫之声便渐渐消退,这一处漩涡亦是平复。那鲤鱼精喊出号子,催促船下的儿郎继续前行,自家则有意无意瞥了田砚一眼,说道:“莫看这船资不便宜,又有几个真落到我手里?这许多拦路的大妖,哪一个不要孝敬打发?我也就是赔本儿赚个吆喝,偏生有人还不愿领情。”

    其实它适才扔去下去那些血食,不过是凡俗的家畜罢了,放在修行界中,又值几个钱?光是田砚缴上的那一颗上品道晶,用上十年八年,也都尽够了。其实妖兽修炼,根本就用不上道晶,全靠天地间的道力,享用可口食物,方可增进修为。不知这鲤鱼精如此贪财,却是为了哪般。

    如此前前后后,拢共有七八波大妖拦住木舟,要收买路钱。那鲤鱼精都是一般应对,成堆的血食往漩涡中一扔,便告过关。半个时辰之后,隐隐可见一道银灰的光幕蔓延无边,船下的水面亦是飞速收窄,天道大陆,已然在望。

    又过几十息,木舟穿过阵阵迷雾,陡然转平,众人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入目之地,乃是一片湖泊,清冽如镜,深不见底,正是通天河的源头。再看远处,群山环抱,层峦叠嶂,山尖之上白雪皑皑,紧阳光一照,淌下无数涓涓溪流,汇入湖泊之中,通天河方得奔腾不休,为两道打开一条通路。

    这湖边亦是停着十来只小小木舟,一般的模样形制,另一只个头稍大的鲤鱼精正躺在船头,懒洋洋晒着太阳,等待客人上门。两只妖怪甫一见面,便没口子的吹牛打屁,任得船上几人自行离开。

    老黑却不肯罢休,操弄无相幻剑漫天撒出。将那一排船儿俱都凿穿,又将那些托船的红尾鲤鱼通通剪去尾巴,方才心满意足的走路。

    田砚阻止不及,也只能由得它胡闹,还未飞远,便闻得两只妖怪大呼小叫,喝爹骂娘,心中也觉好笑。

    与人道修者精研剑、体两法不同,天道修者所做的修持,乃是五行之力,所谓五行,指的自是金、木、水、火、土这五种自然之力。既为自然之力,便是天生天养,无处不有。天道修者所修的功法,正是在搬运之时,将道力中蕴含的五行之力凝炼而出,化为己用,成就绝大神通。举手投足之间,便有水火相随,金木为伴,至于厚土一项,更是御敌自守的绝佳手段。

    天道之中,并无门派林立,除了五行宫一家独大,便只有零星散修,不成气候。否则那封天大典,也不会在五行宫中举行。田砚若要修习五行道法,自是大树底下好乘凉,隐瞒身份加入五行宫为佳。一来道法完整齐备,有名师指点,不虞前路断绝之困。二来家大业大,底蕴深厚,省却好多奔波劳累之苦。

    以上这两项,田砚身在万剑门中,自是大有体会,与那些散修相比,便要占上许多便宜。好似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小子,生来的起点就比旁人高上一截,还未曾相较,已是领先了大段。

    似力尊者田铿这等了不得的人物,以散修之身闯下赫赫威名,打遍六道未尝一败,无人敢惹分毫。但一朝身死,不过几个时辰,便接连有歹人找上门来,羞辱欺凌,竟连亲子也被掳走。此事在万剑门中,却绝难发生,不提紫阳与穿云这两把杀手锏,便是几千弟子联结成阵,也端的不好应付,岂能容人随意践踏?

    这便是散修与门派的差别,其中相较,不可道以里计。混做名门弟子,大树底下好乘凉,自是上上之选。只是五行宫在天道之中一枝独秀,无人相争,想来甄选弟子的眼光必然极高极严,田砚却不晓得,以自家的资质,能不能入得对方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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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六章 迥异() 
他驾着飞剑,一路穿山过岭,不过大半日,便远远望见一座城池,其上间或闪现遁光,应有修者出没。他生怕被人朝了相,日后引来麻烦,便按下飞剑,将储物法器也收纳入怀,识海中那面水镜倏忽一转,其上便现出一团乳白的光点,正是神魂未经雕琢的凡人模样。

    准备停当,他便迈开大步,往那城池走去。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他成日里高来高去,已成习惯,加之目力亦是极佳,看着那城池好似不远,实则是以飞剑的脚程来算,如今靠两条腿子来走,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这一通步行,直走了半日整晚,直至第二日早间,方才顶着一头露水到达。

    其时城门刚开,入城的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由门卒一一检视,鱼贯而入。田砚立在队伍末尾,眼见这些百姓俱为凡夫俗子,神态平常,心中便生疑惑,想道:“这一路走来,总见遁光闪烁,明明就是修者出没,数量不少,怎的城中还有这许多凡人?当年田城虽然也是繁华热闹,却俱为修者在内,哪有半个世俗之人?”

    他再往那城门看去,只见其上用大大的古篆写着登仙二字,想来便是此城的名称了。门楼之中还挂着一幅硕大的对联,上联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下联曰:身入五行,福荫后世。横批曰:仙从凡来。龙飞凤舞,笔走龙蛇,也不知是何人书就。

    他一读之下,疑惑更增,暗道:“难道这天道之中,竟是仙凡混居不成?如此喧闹扰攘,又该如何修行?”

    正自诧异,便听身前一名年轻后生低声道:“爹爹,凭我这点儿能耐,当真能选上不成?”

    另一名村汉打扮的老者便举着旱烟管,在这后生屁股上狠敲了一记,斥道:“说的什么丧气话?村口刘麻子家的小儿子,大字不识半个,连腿都是瘸的,不一样堂堂正正做了仙师?你生得好眉好貌,连三字经都背得下,难道还比不得他?”

    只见那后生往自家周身打量一番,已是多了几分信心,讪笑道:“就是就是,咱村不过百来户人家,仙师却已是出了几个,多我一个,有甚打紧?”

    那老者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眯眼道:“儿啊,你一朝成了仙师,我老王家便要咸鱼翻身,大赚特赚。不说那免去的赋税徭役,便是走到县太爷大堂上,你爹也能挺直了腰板,不用下跪。乡里那些秀才举人,平日里不可一世,专拿鼻孔对人,只怕都要往家中送礼,对你爹唤一声王老太爷,那是何等的面子风光?”

    那后生听得目中放光,面上已是潮红,握拳道:“爹爹,等儿做了仙师,呼风唤雨,搬山填海,必要将您老接去享清福,再不刨那几亩烂地!”

    那老者却笑叹道:“傻孩子,仙师乃是大有身份之人,自会在五行宫中隐世清修,你爹一个泥腿子,哪里去得?你若真能选上,仙凡有别,我父子二人便再也见不得面了。”

    那后生不过半大,性情稚嫩,顿时急眼道:“那如何使得?见不着爹爹,便是做了仙师,又有什么兴味?”

    那老者却好生恼怒,拿起旱烟管劈头盖脸一通打,又将那先前的诸般好处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这才镇得那后生老实,乖乖听教。

    听到此处,田砚已是张口结舌,再沿着长长的队伍一路往前看去,只见十来岁的少年弟子所在多有,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期待神情,嘴里热火朝天,议论不休,竟都是去选仙师的。他只觉身在梦中,心中翻来覆去就只一个念头:“这天道的仙师,怎的如此不值钱?”

    却听老黑在识海中笑道:“这许多阿猫阿狗,那五行宫如何养得活?可是开善堂么?”

    田砚亦是不解,他初到天道,生怕露了马脚,也不敢寻人胡乱打听,只得安安分分随着队伍往前行进,待进了城池,再去探个究竟。

    如此挨过半刻钟,已是入得城来,他不识道路,便拣些繁华大路而行,好生瞧一瞧其中的人情风物。不过转过两个街口,便见前方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俱是围着一座簇新的高大牌坊,上书“流芳百世”四个工整官体。

    那牌坊下方搭着一座高台,其上张灯结彩,喜庆非常。一人身着太监服色,正昂首挺胸,尖声尖气念着圣旨,脚下趴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不住磕头。旁边却还立着一名修者相陪,一副仙风道骨的出尘模样,道行亦不算差,乃是第五境周天的修为。

    田砚竖直耳朵,暗听旁人议论,这才晓得,那白发老妇守寡二十载,养育三子,皆是有幸入了五行宫,成就仙师名分。当今圣上感念其功绩卓越,育子有方,这才大张旗鼓,热闹操办了一场。更有仙师赐下灵药,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是为嘉奖。直看得人人艳羡无比,不住的称赞喝彩。

    至于那名赐药的仙师,乃是这登仙城的守城修者,手下还领着四五号小修,平日里持着神通之力,缉拿案犯,兴修水土,保得一方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当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一派安宁祥和之景。

    登仙城在天道之中已算大城,似这等规模的城池,总有百余座,其内俱有仙师驻守,庇佑万民。是以在天道之中,修者与凡俗的关系向来亲近融洽,一众凡人见着仙师高来高去,行云布雨,从来只有景仰尊崇之情,并无半分畏惧害怕之意。

    七零八碎听到此处,田砚便是暗暗点头,想道:“似这等造福万民的入世修持,却比我人道避世隐修的做法要实在得多。那五行宫慈悲为怀,福泽一道,着实令人敬佩。”

    就连老黑这等惫懒货也笑道:“老爷,这五行宫果然是家善堂,当真大方得紧。干脆我们也莫要蒙混,直接求人施舍一套上好的功法,便再也不用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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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七章 海量() 
田砚莞尔一笑,正要离开,却忽觉有一只手儿借着人群拥挤,偷偷摸摸在自家身上寻索。他晓得遇上了扒手,冷笑一声,张手一扭,已将那偷儿逮个正着。返身一看,却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子,生得面黄肌瘦,细骨伶仃,一套衣衫破破烂烂,几不遮体,周身又脏又臭。

    这少年被人拿住,也不见惧怕,只是顶着一把乱蓬蓬的头发,昂首瞧着田砚,目光不避分毫,脆生生道:“你打我一顿就是,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田砚幼时父母双亡,踏入修行道前,曾流浪乞讨过好些时日,如今见这少年一副饥苦模样,甚是可怜,心中早便软了,松开手掌,笑道:“我也不来打你,记得以后莫再偷人东西了。”

    这少年脸上闪过几分诧异,说道:“你若不打,我可要走了。”揉一揉膀子,转身离开,嘴里还在嘀咕道:“不偷东西,却拿什么换酒喝?”

    田砚见这少年的屁股蛋儿已露出了大半,其上尽是些血痕淤青,心中便是一酸,唤道:“小家伙,你快回来!”

    那少年扭头道:“你怎的说话不算?这时再想打我,我可不肯干休!”语气之中已有几分怒意。

    田砚笑了一笑,自怀中摸出一些金银塞到他手里,柔声道:“快去买一套新衣换上,若还有剩下的,就吃几顿好的罢。”

    这些金银还是他第一回前往安魂国时,那小皇帝送来的零花钱,除了请老黑吃过一顿饭,便再也未曾动过,不想今日却是派上了用场。他对凡俗的财资并无太多概念,生怕那少年不够买衣衫,这一把掏得甚多,恐怕盘下一家衣店,也是绰绰有余。

    那少年手捧金银,一时愕然,半晌方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可是要图我什么?”说着便往后退了两步,面上满是狐疑,只是手上的金银却抓得紧紧。

    田砚笑道:“瞧你这一身上下,可有让我图谋的物事?”说着便施施然迈步,往人群外去了,省得这小小少年有所误会。

    那少年眼圈儿一红,干瘦的胸膛好一阵起伏,最后却哼了一声,说道:“果然有毛病!”细小的身子往人群里一钻,已是不见了踪影。

    田砚离了熙攘人群,一路走走看看,只觉这天道除了仙凡亲近,其余各项,与人道也无甚差别,行过一阵,已是兴致缺缺。他心中记挂着五行宫甄选仙师之事,眼见前方一座酒楼招牌呈亮,门脸不差,便打算点些酒菜,赏些碎银,寻那店小二打听一番。

    他行到店前,正欲进去,却见那台阶下的角落里窝着个破衣烂衫的细瘦小子,正捧着一罐酒水咕嘟嘟猛灌,嘴里啧啧有声,身上大汗淋漓,正是那偷钱的少年。

    他见那少年脚下的空罐已有七八个之多,不禁暗暗咂舌,走过去闻了一闻,确是酒气扑鼻,这才赞道:“小家伙,你当真是好酒量!”

    那少年喝空了罐子,抬眼一瞥,哼道:“怎么又是你?你跟着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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