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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登天录-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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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汉也道:“老猴头,别的事情牛爷爷万分看不上你,就这揉面团的手段,老子一向是服气的。”

    那老头煞是得意,哼哼道:“小娘子,最多三日,你孩儿的新耳朵便该有了,与地上那两只相比,像个十足十不敢说,九成相似却是板上定钉,你信是不信?”

    方月娥却无丝毫喜色,一把将田砚拉到身后,皱眉道:“精气化形,残体续生,不知是饿鬼道气宗哪几位高人到了。”

    那大汉嘿嘿笑道:“老孙头,想不到你揉得几下面团子,还有这等文绉绉的说法。”又对方月娥说道:“什么高人不高人的,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便叫牛不败,这老猴头自然是姓孙的,大号得胜。至于旁边那个黑衣服的冰坨子,你们叫他马阎王就行。”

    听得这三个名字,方月娥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只因这三人来头甚大,乃是饿鬼道气宗的传教长老,这等职司在气宗里可谓地位尊高,无人不敬,非教中元老不可担任,就是宗主当面,也得礼让三分,传到这一代,一共便只得四个人,如今一下来了三个,且人道与饿鬼道向来仇视,就算适才蒙那大汉救了性命,后续恐怕也不得善了。

    这三人俱是第八境神游的修为,若要动手,便是将地上的法器俱都一股脑的砸将过去,也无一丝胜算,方月娥也只得见步行步,说道:“三位的声名,先夫在世时,也时常提起,只是我田府向与饿鬼道的道友无甚往来,不知三位长老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牛不败嘿嘿笑道:“老猴头,你听到没有,那力尊者也是时常把牛爷爷的名字挂在嘴边的,这样看来,老子当真还算得一号人物。”

    那孙得胜却肃容一整,冲方月娥施了一礼,言道:“田夫人,你也不必试探,我也不愿装傻。我等来此不图别的,只为借力尊者法体一用。老夫在宗里还算得有几分人缘,便在此拍胸脯保证,最多三月,必将法体奉还,连一个汗毛也少不了你的。至于补偿,你只管开口,只要宗里负担得起,老夫便做得这个主,你看如何?”

    田铿才将将过世半日,便接连有宵小强人前来滋扰,如今竟连法体也要不保,方月娥当真是怒了,大声道:“若是一日之前,你等可敢踏进田府半步?”

    孙得胜老老实实说道:“自然是不敢的,不仅我们不敢,恐怕连宗主也不敢。可力尊者终究死在了老天爷手里,若夫人不答应,我等也只好恃强来抢,法体还是三月后奉还,补偿依旧作数。

    方月娥只气得身上发颤,连道了几个好字,便要拿起地上的法器,守到棺椁之前,好歹也要死拼一场,不堕田府威名,可低头暼见昏蒙不醒,满面血迹的田成,心头又是一窒,不禁想道:“老爷已然仙去,若我也走了,成儿又该如何?”这思量一起,顿时左右为难,最后竟瘫坐在地,默默流起泪来。

    田砚却没这许多顾虑,从地上捡起无漏血珠与赤炎火鸦葫,大步走到棺椁之前,重重磕了九个响头,这才背身站定,咬牙道:“黑大个、小老头,我原本以为你俩是好人,当真瞎了眼!你们要抢老爷的法体,便从我身上踏过去罢!”

    牛不败将巨斧一把抡到地上,红着眼睛嚷道:“妈的,你当老子愿意来么?要不是为了宗主,老子就算被剜了心肝,也不来趟这浑水!”又扭头冲孙得胜吼道:“老猴头,这馊主意是你出的,你自己干罢!老子帮你护法!”

    孙得胜却道:“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出出主意还行,心却软得很,哪能真去欺负这半大的小子。”

    这时候,那一直未曾出言的黑衣人马阎王却走将出来,冷冷道:“你们要装好人,便由我来做!”其声犹如金石摩擦,带起一股寒意,闻之汗毛倒竖。

    牛不败与孙得胜如蒙大赦,俱都转过脸去,不见不烦,那牛不败还不忘说道:“小子,这冰坨子下手狠辣得紧,你恐怕是活不了了。老子佩服你的胆气,事后自会替你收尸,逢年过节,还要烧些纸钱与你。”

    “忒多废话!”田砚与马阎王却是异口同声。话音才落,那马阎王背后便窜出一条手指粗细的墨绿管子,前端甚是尖利,径直往田砚丹田扎去。

    两人境界天差地远,这一下又哪里遮拦得住,只见田砚手中两件七品法器才堪堪亮起些光晕,那管子已倏忽钻到身前,眼看便要扎进体内,来个对穿窟窿。

    然而,就在那管子将将碰上田砚衣角之时,却陡然间直直摔落在地,扭动着半截身子,吱吱惨叫几声,化作一滩脓水。他诧异看去,只见牛不败那把巨斧截在中央,另半截管子正淌着脓水,缩回马阎王身后。

    马阎王惨白的脸上抹过两片红晕,冷然道:“牛不败,你做什么!可是要叛宗?”铿铿之音直让人心头起毛。

    牛不败跳起来嚷道:“放屁!判你娘的宗!老子就是看不过眼。也罢也罢,老子这走远些!”说着便大吼一声,磨磨蹭蹭行到百步开外,盘膝坐下,最后还呼唤道:“小子,你自求多福罢,牛爷爷救不了你了。”

    马阎王冷哼一声,召出一件八品的黑伞法器,倏然撑开,便往田砚头顶罩去。田砚此次准备甚足,一道血红匹练当先飞出,打在伞面之上,滋滋几声,便化作青烟了账去也。一群火鸦随后飞出,竟有十来只之多,抓住那黑伞,好一番叮啄撕扯,那黑伞不甘受袭,飞速旋转起来,其上七八只火鸦立时被甩飞,晕头转向之下轰然炸成一蓬火星,四下消散。却还有四五只体型稍大稍红的火鸦,怎么也甩之不脱,套成大大小小几个火圈,仿佛杂耍一般,煞是好看。

    马阎王又是一声冷哼,召回黑伞,挥掌将那几只火鸦打灭,言语中已有怒意:“孙得胜,你仗着在宗主跟前得宠,便来挑衅与我!”

第二十三章 齐至() 
田砚这一日里已在生死的门槛上打了好几道滚,挨到此时,心中全然没了恐惧,只觉死便死,活便活,管它那许多。他哈哈一笑,叫道:“黑大个、小老头,你俩还是不错的,我死之后,记得帮忙换套干净衣衫,走得清清爽爽!”语气中颇有豪迈之意。

    马阎王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今次可还有人来救你!”这一回竟舍了神通法器不用,径直一个闪身来到田砚面前,挥掌直击其面门,手上已然用上了十二分的力道,便是金铁之躯,也要给捣个稀烂。

    道力笼罩之下,田砚已动弹不得半分,眼见一只皮包骨的苍白手掌在眼中急速放大,尖利的指甲狰狞剜来,他竟然滑稽的想道:“此次便真的无人来救了么?”

    更滑稽的是,这等思绪才起,田砚就听马阎王惨叫一声,那只苍白手掌竟又在眼中急速缩小,最后飞上半空,嘭的一声炸成飞灰。再往前看去,便见一道紫剑虚影正当头往马阎王劈去,那张冰冷的吊死鬼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

    剑锋与脑袋两相触碰,便如利刃过豆腐,并无任何声响,马阎王却已被一剖两半。余下剑势不绝,竟将地面劈出一道巨大的豁口,幽深难以见底,延伸至黑夜之中,看不到尽头。剑气激荡之下,马阎王的残尸已随着紫剑虚影一同消散,未在天地间留下一丝痕迹。

    田砚一时间也是目瞪口呆,只觉今日这一天一夜,自家虽多历生死险境,却如天神护身,总能逢凶化吉,保得性命,想来这老天爷,也不是全然不讲情面。呆得片刻,便听方月娥说道:“砚儿,这等神通,可是老爷留与你的保命之物?今日已是出来两次了,端的厉害。”

    田砚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东西从何而来,若真是老爷的手笔,便该留在少爷身上才是。”

    方月娥知他不会虚言,又细细询问一番,却是一无所得。最后又从这神通手法上猜测,应与两年前的万剑门之行有关,但任得田砚想破了脑袋,也未牵扯到那被铁链锁住的傻汉身上。

    直过了好半晌,那牛不败与孙得胜才慢吞吞凑上前来,盯着那幽深的巨大豁口,暗暗咂舌,冷汗直冒。两人当下便离得田砚远远儿的,生怕那紫剑虚影冷不丁的又要窜将出来,将自家劈成一堆飞灰。

    牛不败忍不住叹道:“直娘贼,这一剑下来,怕是宗主也要放出几两血去。力尊者便是死了,也不好惹。”

    孙得胜亦叹道:“岂止几两血,我看得好几斤。亏得我俩心肠好,没敢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牛不败又道:“老猴头,你看你出的什么狗屁主意,把冰坨子坑得够惨,反正老子不干了,你自己去找那小子罢。”

    孙得胜摇头道:“傻子才去,可惜啊可惜,取不到法体,宗主的修为却还是进步不得,倒让人头疼。”

    两人正在感慨,忽听头顶有冷冷女声传来:“气宗的长老,都是这等没胆货色么?”话音才落,便有一道窈窕人影施施然落下,黑色长衣罩身,头上戴着顶竹笠,自有轻纱垂下,遮掩面容,只依稀可见眉眼轮廓,应是个不错的美人儿。

    两人听得声音,已知来者是谁,孙得胜便应道:“雨丫头,若这等剑光朝你劈下,看你还说得起风凉话。”

    牛不败却道:“老猴头,你别丫头丫头的喊,就算她小时候让你把过屎尿,可人家现下都长生了,还是响当当的一宗之主,你又算个球!”

    孙得胜哼了一声,说道:“老夫我大半截入土的人了,就爱摆摆这陈年旧事的谱,我叫她一声雨丫头,她驳得下么?”

    那女子并不稍怒,只漠然问道:“程道非呢?可还窝在山里做那缩头乌龟?”

    牛不败愤然道:“聂宗主,你别得意,再过个百十来年,你怕是也要到山里去和我家宗主做伴。咱们两家乌龟不要笑话王八,都是一般德性。”

    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带得面前纱巾轻轻一晃,冷然道:“程道非不来,你们这对活宝成不得事,老实呆着,莫要捣乱,不然天大的交情也保不了命去!”

    方月娥早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明白,在地上寻了两件八品的法器扣在手中,冷笑道:“我田府今日好大的面子,前脚来了三位气宗的长老,后脚便是血宗宗主亲至,你饿鬼道当真欺我田府无人么?”

    那女子名为聂秋雨,正是饿鬼道血宗的宗主,此界年纪最轻的长生中人。她并不斗嘴,只道:“我却不像这对活宝一般,好讲道理,挡我就死,自己想清楚罢。”言罢双臂微张,两道丈余红芒自手中生出,散发阵阵甜香,闻之头脑便是一阵昏沉。

    这聂秋雨人送外号黑衣一丈红,黑衣之说,自是言她喜着黑色,至于一丈红,则是眼前这等得意神通。那两道红芒为万千精血所聚,又经世间至毒之物锤炼,无物不腐,无物不蚀,乃是她全身修为所聚,寻常修者若是不小心沾上一星半点,瞬间便要被吸干了血肉精华,化作一泡恶臭脓水,便是闻得久了,也要染上剧毒,犹如跗骨之蛆,极难祛除,直至侵蚀道基,损伤根本。这等可怖神通,六道之中自是人人畏之如虎,否则以她一介女流,又是后进,也不能如此迅速就登入长生之境,且执掌一宗大权。

    孙得胜见她似要动手,忙叫道:“雨丫头,那小子身上当真有古怪,那剑气你多半是挡不下的,切莫伤了自己!”

    聂秋雨暼了田砚一眼,却道:“我挡不下,自然有人能挡得下。”言罢竟抬首看着左近某处,淡淡道:“段道主,瞧了半晚的热闹,竟还不愿现身么?”

    众人心里一惊,俱是暗叫道:“竟然还藏得有人!”便见聂秋雨所看之处施施然现出一道人形,身量颇高,披着一件麻布斗篷,将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只余小半张面孔露出,却泛起黯淡的金属光泽,全然不似人之肌肤。

    那人现身出来,却是叹道:“到现在我还不信,田铿真的死了。”其声轧轧作响,既无平仄起伏,也无高低快慢,仿似打铁一般。

    聂秋雨说道:“如此我便来试上一试,你帮我挡住那剑光既可,若真得了法体。你我一人一半,是横切还是竖劈都由得你。”手中两道红芒应声飞出,交叉旋转,笼罩好大地方,瞧这架势,竟是要将方月娥三人一气都铰了。

    田砚忍不住骂道:“贱女人,你家祖宗十八代才要横切竖劈,剁成肉泥。”手中无漏血珠与赤炎火鸦葫俱是发动,方月娥手中的两件八品法器亦是神通幻化,咆哮着一同往那两道红芒打去。

    两边堪堪就要相遇,那两道红芒却陡然间遁速猛涨,躲过了拦截,斜斜往方月娥与田砚头顶上方旋去。两人万分诧异,却见夜空中忽的爆出万千暗沉剑光,合成一个大球,仿若刺猬,旋得几旋,未与那红芒相触,便将其带歪了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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