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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申报》掌门人史量才毕业于杭州蚕学馆。养正书塾后来就是著名的浙江一师、杭州高级中学,曹聚仁、丰子恺、施复亮、徐志摩等人都从这里走出。
从1897年林启办求是书院,到“别了,司徒雷登”,教育的影响何止百年,其功业足以藐视西湖边古往今来数不清的英雄美人、达官贵人。司徒雷登不是中国人,但他生在中国,把一生最宝贵的年华全部献给了中国,我在意的不是传教士的司徒,不是驻华大使的司徒,而是教育家的司徒、创立燕京大学的司徒,所以我把他归入教育报国的行列中。他们当中,毫无疑问包括了蔡元培、蒋梦麟、张伯苓、梅贻琦、竺可桢、经亨颐,最后的北大精神守护者马寅初……还有力倡平民教育的陶行知、晏阳初,推行职业教育的黄炎培。
在推动文明转型的进程中,恐怕没有比教育更根本、更具有决定『性』的了,从19世纪末的漫漫长夜中,张伯苓在天津初创南开,林启在杭州兴办三校,教育救国梦在几代教育家心中萦回不去。不仅蔡元培、竺可桢、司徒雷登、经亨颐、陶行知等广为人知的教育家,就是张元济办出版,也是旨在教育救国。卢作孚、穆藕初这些实业家,他们或年轻时做过教育报国梦,或始终没有放弃对教育的关怀。史量才在杭州求学时做的也是教育梦,虽然后来踏上了新闻报国路。张东荪当年办“学灯”传播新思『潮』,谈得最多的就是教育。在晚清的维新梦中,最后薪火不绝的也是京师大学堂、求是书院、南洋公学这些新式学校。
教育是播撒文明种子最基本的手段,教育毁了,一切都毁了。我们读都德的《最后一课》,可以深切地体会到,异族入侵往往首先从改变教科书、国语入手。最值得我们庆幸的是多少民族灾难,包括8年抗日战争在内,都未能毁掉多少知识分子抱持的炽热的教育报国梦,这当中甚至包括了司徒雷登兄弟这样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服务在中国的外国人在内。他们在血缘上不是中国人,但他们的中国心又何尝有什么两样?
从1916年到1922年,司徒雷登的弟弟司徒华林牧师曾任之江大学校长。在燕京大学的耀眼光环之下,之江的成就也许算不得什么。但之江在1952年消失之前,已是拥有3个学院、15个系、上千师生的综合『性』大学。它在晚清中国的大变动中诞生,在辛亥革命之后得到迅速发展,任凭钱塘江的惊涛拍岸,多少风风雨雨,军阀混战的血火、日本侵略者的铁蹄都未能摧毁它。翻译莎士比亚全集、英年早夭的朱生豪,古建筑、园林专家陈从周,固体力学家徐次达,语言学家、敦煌学家蒋礼鸿,教育家林汉达,作家胡山源、施蛰存、琦君……都是从这里走出的,作家郁达夫、明史专家吴晗曾是之江预科的学生。
近代中国已基本上形成国立大学、私立大学、教会大学多元并存的格局,各类大学都有了自己杰出的代表,国立大学中的北京大学等,私立大学中的南开大学等,教会大学中如燕京大学、圣约翰大学、东吴大学、之江大学等。这些不同类型的大学,学术自由、思想自由、讲课自由,却是不言而喻的,都体现了追求真理、追求知识的精神,共同构成了一个推动现代文明的学统。
经亨颐、竺可桢的心血凝铸成了两所百年名校永远的魂魄,魂兮归来,“与时俱进”和“求是”的教育理念中包含了人的教育的全部内容。浩淼钱塘江畔的之江大学没了,未名湖畔的燕京大学没了,这是历史深刻的伤痛。我常常问,如果说种瓜得瓜,那么几代知识分子缔造的学统,他们播下的种子还留在大地的深处吗?
第44章 “我们的校长” (1)()
曹聚仁晚年在《我与我的世界》中回忆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求学生涯时,深情地写下了“我们的校长”这个标题,他说:“‘一师’先后,有过许多校长,可是,我们说到的‘我们的校长’,只是指经子渊(亨颐)先生而言,跟其他校长毫无关系。”
1920年初,正在寒假中,这位深受学生爱戴的校长突然被调职,改任浙江省教育厅视学,从而引发了震动一时的“浙江一师风『潮』”。当时,曹聚仁以全体学生的名义,用不无稚嫩的白话文给校长写了一封信,表达他们内心的惊惶和期望:
自从你去了以后,我们连日的呼号叫嚣,好像同小孩子失了慈爱的母亲一样。……
回想从前的时候,我们常常问你:“这是什么?这为什么?这究竟怎样?”你总常常恳切地指导我们,慰贴地爱护我们,并且以身作则用自治自励的精神勖勉我们,我们多少有趣!……
经先生啊!你不单是我们的校长,简直是我们慈爱的母亲!……
救救孩子们呀!
救救孩子们呀!
第二天,经亨颐同样用白话文给学生回信:
诸弟:
我昨天接到你们底信,一字一泪,使我黯然伤心,说不出话来!“母亲”一语,实在当不起。你们把这句话表示无限感情,我就用这句话来比仿,声诉我底苦衷。这母亲是可怜的,是黑暗家庭里三代尊亲晚婆压力以下底媳『妇』。还有许多三姑六婆搬弄是非……
他感慨自己在一个官立学校、以一个委任校长的身份,在周围这样的空气下,大胆地做革新事业,这是他的“错”。经亨颐到底有什么错?他为什么受到当局的嫉恨,非欲去之而后快?我们从《全体教职员挽留经校长宣言》上大致上可以看出来:
本校自从成立以后,向来取与时俱进的方针。其间或兴或替,一切措施都由经校长和职教员等共同研究,随时改进;总要把事情弄到推行无碍,才觉得大家安心,所以本校十几年来,可以说是时时有改革精神,时时过改革生活的。不过以前的改革,和校外没有什么影响罢了!到了去年秋季开学以前,经校长和职教员等,都觉得时代精神大大地改变了;本校底组织上,教授上,管理训练上,都应该大大地改革一番,去顺应世界底『潮』流。所以开学以后,就有职员专任,学生自治,改授国语和改组学科制底几种改革事业。
这几项改革今天看来也许没有什么,但放在当时无疑都是创新,是大胆的改革。其他的改革,比如选举产生议决全校大事的评议会,实行经济公开等。自从1912年以来,经亨颐担任浙一师(前身为浙江两级师范学堂)校长已近10年,他是浙江上虞人,1903年到日本留学,1907年回国担任浙江官立两级师范学堂教务长,他在教育上一贯有主张、有见解,曾提出著名的“人格教育”,但如果没有“五四”新浪『潮』的冲击,也许就不会有他在浙一师的大胆革新了。1919年5月12日,受北京学生运动的影响,杭州学生也走上街头。作为校长,他在当天的日记中有这样的记载:“六时余,先到校,学生尚未发,略授以保守秩序,切勿妄举。即至教育厅,……分别与军警接洽,免致误会。九时,全城中等以上学生三千余人,自公众运动场出发,先过教育会,气甚壮,余出助呼万岁,直至下午三时始回原处,秩序甚好。”今天我们路经杭州高级中学(浙一师是其前身之一)门口,可以看到一块石碑,上面记录着它当年的辉煌。
浙一师成为江南“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中心,培养了大批有理想、有追求的学生,如丰子恺、潘天寿、刘质平、曹聚仁、魏金枝、施存统、宣中华等,都是与这位校长分不开的。他们后来走上各不相同的道路,其中都带有一师的痕迹,带有那个时代特有的标记,他们有幸赶上那个时代,接受新文化的洗礼。范寿康评价,经亨颐担任校长时,“不引用私人,不染指公帑,聘良师,久其任,以勤慎诚恕四字为校训,砥砺诸生,成效卓著。……先生主持教育,一本平生所谓‘人格教育’之主张,以身作则,刚正不阿,精神大公,思想开朗,注重感化与启发,反对保守与压制。对于学生因材施教,辅导其自动、自由、自治与自律,不加硬『性』拘束。对于课程,主张全面发展,自文学、艺术、科学、数学以至体育、运动,无不注重。举凡陶铸个人身心各方面之知、德、体、美、群五育,无所不包,而目标则在于培养正直、坚强、学识兼备之人才,为国家服务。”对于学生的请求,只要理由充足,他总是应允,学生刘质平耽于音乐,音乐以外的功课,大都不及格,学校照样发给毕业文凭,刘后来成了音乐家。
在“五四”大『潮』中,经亨颐决心在浙一师进行教育革新,从1919年下半年起付诸实施,主要集中在上面提到的四个方面,职员专任制对外界没有多少冲击力,学科制在他手里还没来得及推行,最有争议、最后惹祸的是学生自治和改文言为白话文。学生自治的大纲在专任职员会议上议决,《试行自治制》在1919年10月16日正式宣布,暂时定出了九条自治大纲,第一条将学校事务分成学生自治和学校行政二部。第四条规定学校对于学生行为不妨碍学校行政的,一概不干预。第八条明确学生的自治范围,包括有关学生健康、研究学术、发表思想、涵养德『性』、衣食住、课外作业、社会服务、校内整洁、同学行为的惩处和劝诫、储蓄和贩卖、课外出入等事项。目的就是要学生养成自动的能力、自律的习惯、互助的精神。实行自治的细则完全由学生开会研究。自治会很快成立起来,并有效地开展工作。
经亨颐亲自为学生作自治歌:
不知人生,哪知自治?自然淘汰误至斯。
禽兽草木无理『性』,山川风月无意志。
教育为何治何为?理『性』意志各自制。
当年11月16日,在欢庆首届学生自治会成立的大会上,全校师生高唱“自治歌”,还演出胡适的《终身大事》、陈望道和夏丏尊的《严肃》等剧目,热闹了一天。此外,学校还出现了书报贩卖部,《星期评论》《教育『潮』》《建设》《少年中国》《新青年》《新『潮』》《建设》等新刊物都有不少的销量。这是学生汪寿华1919年9月17日的日记:
看《新青年》,对于皮耳七先生所主张的“实验主义”,我很赞成的。
……再看《新青年》和《星期评论》。
最有成绩的是白话文的推行,当时教授白话文没有现成的教材可用,国文教授会议上暂定了国文教授法大纲,依照人生问题、家族问题、贞『操』问题、文学问题等16个问题,分门别类选辑了100多篇文章,主要是当时新刊物上发表的,鲁迅、陈独秀、胡适的文章都有,其中就有《狂人日记》。蔡元培看了他们自选的国语教材说:“这种教材选得不成系统,不过备学生底参考,也未始不可的。”编这样的教材,目的是要学生用批评的眼光,取研究的方法,而不是叫学生轻信、盲从。比起死板僵化的文言文教学是一个巨大的突破。正如教授法大纲说的,形式上“使学生能够了解用现代语或接近现代语,如各日报杂志和各学科教科书所用的文言——所发表的文章,而且能够看得敏捷、正确、贯通。使学生能够用现代语——或口讲或写在纸上,表现自己的思想感情,而且要自由、明白、普遍、迅速。”实质上就是要使学生了解人生真义和社会现象。
汪寿华于1919年9月16日的日记中记着,陈望道老师在语文课上说:“文字的本质,完全是发表自己的意思,使人家了解。既然文字的本质如此,所以不能不从容易方面做去。为什么?因文字容易,个个人自然能够晓得我的意思。他如用典古的文字,必定要有我的程度,或高于我的程度,才能了解。”“既然知道文字不宜拘古,当应世界『潮』流,所以当改革。那么改革的方法,能不能够讲呢。现在有三种方法,大家研究研究。”这三种方法是,一是改为白话文,二是使用标点,三是改“直行”为“横行”,理由是写的时候便利,看的时候便利,经济上便利。正是在经亨颐的主持下,教师才有可能进行这样大胆的改革和探索。
第45章 “我们的校长” (2)()
当山雨欲来,浙江省教育厅查办员查问时,经亨颐一一作出了回答:关于职员专任,“现在我们中国学校的流弊,都是校长专权的缘故。做教员的至多对于教课负责,不是对于学校负责。兼着好几处教课,更没有时间可以研究。本校实行这件事,各位教员是有大大的志愿和大大的牺牲。现在预算并没有增加,就照原预算分配,各员每月只有七十元,比较从前有几位要减少若干元,教课以外的职务反要加增,并且确能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