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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北晴问:“为什么?”
钟离说道:“因为,对你而言,逃避很简单,但逃避得心安理得,很难。就如同之前,你明明可以很轻松地做到离开秘境,却选择留下来。你留下来并非为了得到这里的资源,也不是为了诛杀从未离开过秘境为恶的妖族,更不是想和其他人多一些接触,而是无法接受临阵脱逃的自己。”
林北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笑声中讲出了自己的怀疑:“你为什么说得这么对,好像认识我很多年了一样。这话语本身,也不像是一个少年人能讲出来的。”
钟离也笑了:“因为我是刘默然。”
“现在我们往哪里去?”林北晴马上岔开了话题,“地底下妖族众多,我们是一起留在这里,等待着剑雨宫师兄们的救援,还是自行去寻找离开地底深处的出路,亦或是干脆使用传送令牌,离开秘境?”
“以我们二人的实力,最理智的选择是离开秘境。”钟离说道,“但我知道,师姐不会这样。其实你最想去亲自去周围探险,但自身力量的不足,才让你之前选择了等待。现在有我加入队伍,师姐可以做最想做的事情了。”
林北晴认真地盯着钟离:“你太懂我了,但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懂你。”
“你还是不懂为好。”钟离讲到这,似是有些犹豫,张了两下嘴没发出声音,神色定了定,才继续道,“如果你懂了我,要么就会爱上我,要么就会离开我。”
周遭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许久之后,林北晴才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你看上去很老实的,没想到是个风流人物。”
钟离道:“我在故乡时,常有人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也有诗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种话也只有我一二十岁的时候说了合适,等到一大把年纪,老态龙钟之时,再说出来,就显得有些可笑和为老不尊了。”
林北晴捂住嘴咯咯笑着:“快别卖弄你的文采了,我都能闻到墨水的味道。收了这毒蜥尸体,我们就离开此处吧!”
钟离说:“真不等你那些师兄们了吗?尤其申屠师兄。”
林北晴极为罕见地翻了一个白眼,让钟离有些诧异,这可是另一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女人,慕容婉约最常见的表情动作。
“有你在身边,我又何须那些人作陪?”
“晴雨剑的位置,出现移动了?”
申屠伤眉头一皱。
在他面前,乘风剑的剑刃,出现了一丝偏转挪移。
这对雌雄双剑之间,存在某种联系,通过乘风剑,可以远远确认晴雨剑所在的大概方位。
申屠伤就是一直靠着乘风剑的特性,寻找着拥有晴雨剑的林北晴的位置,只是途中遭遇了好几拨妖族的袭击,才被迫耽搁了行动的速度,现在路程已经过半,却发生了申屠伤预料之外的事情。
本来让她不要动,一直呆的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开始移动了?
他立马打出一道传讯符,却发现使用失败——林北晴身上已经没有能和自己相联系的传讯符了。
第三百三十章 潮生()
“不行,如果林北晴在这里出现什么意外,可就糟了!”
申屠伤心中悬起了石头。
剑雨宫的上千把名剑,每一柄都极具灵性,在主人遇到意外,死在宗门外面的时候,都会觉醒自我意识,出鞘而起,穿越千里万里的阻碍,飞回到剑雨宫的剑阁之中,但也有例外。
譬如名剑之前被放入了储物戒指之中,或者剑主身死之处,是在某处秘境,名剑的灵性纵然觉醒了,也会被空间的力量所阻碍,无法回到剑雨宫。
最近千年时间中,差不多有数十把名剑流落在外。
申屠伤不想林北晴出现什么事故,倘若她死在了秘境之中,晴雨剑很有可能和之前的那些名剑一样,无法寻得,那样一来,对于乘风剑也等于一种削弱。
“你们留在后面,我一个人去寻林师妹!”
申屠伤突然一喝。
周围剑雨宫的弟子,以及影从而来的各个宗门的弟子们,全都是一愣。
“申屠师兄,不要这样!”一名紫发弟子忍不住传音提醒道,“你是剑雨宫首席,在地下妖窟之中,不仅同门师兄弟的性命系于你一身,其他宗门弟子,也要仰赖你的指挥,若你不在,遇到强敌之时,我们又该怎样。”
申屠伤没有回应他,而是对众人道:“接下来,你们全听萧廷师弟指挥。”
“申屠师兄?!”
紫发弟子眉头紧皱,但还未来得及继续挽留,申屠伤就纵剑冲破石壁,咻地一下远遁消逝了。
其他剑雨宫弟子,以及队伍中的各宗门修者们,都投向这个紫发弟子:“萧廷师兄,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萧廷咬了咬牙,努力去理清一下子变得有些杂乱的思绪,他知道申屠伤下定了决心的事情,是唤不回来的,事到如今只能去收拾他丢过来的烂摊子了:“申屠师兄把你们托付给我,我自会带领各位在地下继续进军。接下来,请你们听我指挥,就在附近扫荡!所有人一定和跟好自己身边的同伴,不要掉队。”
唰!
嚓啦!
剑光回荡而过,一个兽躯,沉重倒下。
接着便是一道收剑入鞘之声,林北晴抱着晴雨剑,余光瞟着提剑去分割兽王尸体的钟离:“刘师弟,你的剑术远远出乎我的预料。”
钟离一剑刮下一大片鳞甲,伸手把里面的血肉剜了出来,手也变得血糊糊的,嘴上说道:“一些凡俗武者中的杂技罢了,不能和剑雨宫的御剑之术相提并论。”
林北晴道:“我也自凡俗江湖而来,你的剑术,哪怕在武者之中,也是绝妙无双的,许多自命不凡的天才剑客,或者习剑一生的老剑豪,他们的剑,也没有你的剑更快,更变幻多端。”
钟离说话间已把兽王尸体大卸八块,分割后的各部分接连收纳进自己的芥子纳戒:“修者的实力远高于武者,剑自然可以变得更快。”
“可相比剑雨宫的人,你的剑依然有独特之处。”林北晴说道,“不若我传你一些剑招吧!”
钟离眉毛一抬:“剑雨宫的剑招,可以传外吗?”
“不能。”
“那你又如何传我?”
“此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传了你,又有何人知道?”林北晴脸上出现了调皮的笑容,“若有一日,你把我教你的剑法施展于人前,就说是自己天资纵横,看了剑雨宫弟子的战斗,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她手中提起了另一把普通的玄器长剑,抬手一抖,黑暗中,剑身上似乎抹着水波式的寒光:“先传你一式简单的,这一式,名为‘残月潮生’,它并非什么高等的珍贵剑术,却是我最喜欢的剑雨宫剑招。”
望着林北晴的身姿,和那熟悉的动作,钟离恍然间只觉前世的那个她又出现了。
是那样相同,又是那样不同。
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但一个是站在遥不可及的位置,带着怜悯爱惜之意,传下来一招保命的剑术,而另一个,却在言笑颦蹙间,施施然演示起了锦上添花的剑法。
轰隆!
剑光斩出,土石翻飞,林北晴挥剑转身,收剑于袖,拢了一下眼前的发丝,笑道:“刘默然,你看痴了?”
钟离如梦忽醒地动了下。
林北晴又道:“你看清楚没有?学一下。”
“好。”
钟离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水龙剑发出“锃铛”一声颤鸣。
残月潮生的动作,他甚至远比此时的林北晴更加熟悉,但当施展出来的时候,如同初学剑的幼童一般笨拙,手在抖,剑柄在抖,剑刃也在抖。
“刘默然,亏我之前夸你,为什么又变得这么笨了?”林北晴嗔怪地说道,“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钟离一吐舌头:“哪里,只是我头笨手拙,学不了那么快。”
“那你看好了,我再来一遍。”
林北晴转身挥剑,又施展了一次残月潮生。
虽是黑暗中,她身上却似乎笼罩起了月光一样明亮的光。
钟离没有认识过这样的林北晴。
每个人对不一样的人,都有着不一样的态度,在不同的人面前,也有不同的表现。
林北晴还是那个林北晴,只是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并非同门殷勤万分的师兄们,也非哪名青木城落难受苦的少年,而是海天阁神神秘秘,令人捉摸不透的刘默然。
“残月潮生!”
钟离的水龙剑也动了,划出一道形如弯月的弧度,先是哗啦一声带起一片由虚入实的水浪,又是哗啦一下冲在岩壁之上,带起万钧力道,将那块巨石轰地粉碎。
“就说你是故意的,方才学得那么笨,这一剑就会了七八分”
林北晴兴致勃勃的话语噶然而断。
破碎的岩壁之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烟尘散去,人影的面容愈发清晰,宽额阔鼻,剑眉星目,脸庞棱角分明,嘴角上没有一点弧度。
“林师妹,原来你在这里。”申屠伤身旁,出了鞘的乘风剑嗡嗡作响,他强强挤出一丝笑容,“刘师弟,竟然你也在这里。”
第三百三十一章 随风潜入夜()
申屠伤终于找到了林北晴,可在看到林北晴身边的人影之时,忽有千般烦万种躁一齐涌上心头,让他心如爪挠,让他咬牙切齿。
“申屠师兄似乎不是很高兴见到我。”
钟离淡淡道。
申屠伤脸上的笑愈发生硬了:“我很高兴啊,只是诧异刘师弟你怎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北晴在一起。”
林北晴开口道:“申屠师兄还是叫我林师妹吧,或者林北晴也行。您只喊后两个字,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并不舒服。”
看到林北晴这种拒人千里的态度,申屠伤脸上多蒙了一层阴影。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林北晴不愿与他接近,而在于,林北晴疏远他,却和刘默然走得越来越近。
且刘默然在他眼中,又是个完全不值一提的人物。
申屠伤强忍着心中的烦乱,说道:“林师妹,随我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林北晴转头说道:“刘师弟,你跟我一起走吧!”
申屠伤听到这句话,只觉好似有一根针,狠狠扎到自己心上。
刘师弟,刘师弟,又是这个刘师弟!
怎么还不去死?!
申屠伤不愿再看到刘默然一眼,更不愿意让林北晴多和刘默然相处一分一刻,晴雨剑的剑主注定是要与乘风剑的剑主走到一起的,怎能倾心于其他仙门当中一个默默无名,师承寒微的家伙。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嘴角勾起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笑,旋即冷冷一喝:“林师妹,到我这边来,离此人远一点。”
林北晴皱起秀眉:“为什么?”
“他不一定是刘默然,可能是其他人,或者其他妖族假扮的!”申屠伤声音愈发尖厉,“林师妹,休得相信此人之前的言语,连卢师弟都在天坑之中没能出来,他刘默然一个区区通神境一重的修行者,又怎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儿?”
林北晴摇头:“我已经验证过了,他就是刘默然。”
申屠伤同样摇头:“有可能是真正的刘默然已经死了,他穿了刘默然的衣服,拿了刘默然的东西,又冒充了刘默然的模样。听说有一种诡异邪门的搜魂之术,刘默然的记忆,或许都被这家伙给窃取了。”
“不会的,他真是刘默然。”
林北晴知道,什么都能窃取,唯独带给人的那种感觉不能。
冒牌货,或许能在面貌,记忆,衣着,物品上全都完美无缺,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和言谈中带给人的感觉,都是冒充不了的。
申屠伤身子都开始发抖:“林师妹不要被他骗了。看我诛杀此獠!”
呲吟!
剑啸声起,乘风剑直向着钟离刺来。
林北晴怀中的晴雨剑骤然出鞘,但还未碰到乘风剑,就自动规避在了一旁,似乎不愿与乘风剑为敌。
毫无阻拦的乘风剑,自然冲向钟离的面门。
当啷!
金属碰撞,剑刃交击。
水龙剑横在了钟离前面,剑身挡住了乘风剑的直刺。
剑锋虽然没有触及钟离的身体,但御剑带来的强悍冲击力,还是把钟离和水龙剑一起,给轰击到了后面的岩壁上。
“呜哇!”
钟离吐出一口鲜血,手有些发抖。
林北晴想要靠过去,却被乘风剑挡住了去路。
她猛地回头,瞪着申屠伤:“申屠伤,你想如何?”
“我不会让你接近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申屠伤紧咬着牙说道,“林师妹,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