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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大都护-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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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虑当然是故弄玄虚,但这喷火抢真是个全新的秘密武器,是祭参的最新发明,别说疏勒人没见过,就是汉朝的军队也没见过。

    备战的时候,白狐本来想多做一些『迷』『药』管,留待对付云梯登城的敌人,叫祭参帮忙。祭参做了几天,忽然开窍,他想根据巫师用嘴喷火的原理,把『迷』『药』改成松香粉,一试还真行。但是松香粉吹不远,火势也不大,他又想往里边拌料,拌上木炭屑,再拌上桐油,装满半管,燃起来火势是大了,吹起来却十分费劲,气小的人根本吹不动,这又让他犯头疼,几天都睡不好。有一天他回去的早,妻子的饭还没做好,让他帮忙烧火。烧了一会儿,他突然研究上了风箱,还把风箱拆了。妻子正等着下面条,他却抱着风箱跑了,饭也不吃了。他跑到外面找了个木块削圆,塞到喷火枪后部,用一根木棒助推,一下子推出老远,装填之后试验给班超看。

    班超觉得这玩意甚妙,让祭参和白狐秘密研究改进,就是对内部人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为了使喷火枪能真正成为一种武器,祭参跑到外面找铁匠,用铁皮卷成管子,长三尺,粗三寸,把推杆和木块也改成铁制,这样就可以反复装填使用了。他一口气做了五十支,番辰围城后才教大家使用。战前装填,将填料一端用油布封住,使用时将前头油布点燃,待火焰起来,从后面徐徐推出,前面就会喷出一条火蛇。

    番辰没事找事,又赔上一些士兵的『性』命,连他二弟都脑袋开了花,还被榆勒训了一顿,就不再寻思攻城了,继续实施围困战略,不信困不死汉军。班超他们虽然没让番辰占便宜,但被围时间一长,难免人心浮动,眼看要过庚午(公元81年)春节了,储备的粮草也消耗过半,还没有一点援军的消息,班超自己也很郁闷。除夕之夜,他让伙夫杀掉最后一只羊,做了几个菜,搬出最后的几坛酒,全体将士和家属一起迎接新年。

    班超故作镇静地回顾了这一年的经历,表扬了每一个人的功绩,之后就让大家高高兴兴喝酒,欢欢喜喜过年,啥事儿都别想。可是严峻的现实摆在面前,不想是不可能的。眼下虽然还没到最后关头,但是坐吃山空,没有补给,迟早要走到戊己校尉弹尽粮绝那一步。有人提议想办法派人出去打探消息,这样一味死等也不是办法;有人主张辞退杂役人员,以减少粮食消耗;也有人提议猛然出击,拼命杀到王府,捉拿榆勒,『逼』番辰退兵。此刻,班超想到了一个人,就把祭参和田虑拉到一边,商量了一个办法。

    正月初二天一亮,田虑就登上城楼,招呼围城部队长官搭话。一会儿走出一个军侯,说围城半年,田都尉还这么大的嗓门,想必粮食还没吃完吧!这个人田虑认得,也不知他是善意恶意,就虚虚实实告诉对方,储粮足可支应三年,就是肉食略欠。都是你们番辰都尉和我们过不去,把我们困在城里,想出去和弟兄们喝点小酒都不行。军侯尴尬地笑笑,说这都是上面的事情,田都尉也别怪弟兄们!

    田虑又闲扯几句,话题一转:人之为人,伦理亲情,人之为善,孝敬父母;常言每逢佳节倍思亲,今逢春节,米夏公主思念父母,以致茶饭不思,水米不进,就是贱妻,也是想念娘亲,希望贵军给个方便,两军交战,不能不顾人伦,况公主的父亲还是国王呢!

    那军侯听了,表示理解,待他向上禀报。过了一个时辰,来说番辰同意平民探亲,许出不许进,要进去就是作战人员,格杀勿论。田虑报与班超,班超眯着眼沉『吟』一会儿,说不进来也罢,省得『妇』孺跟着担惊受怕。就让人套了一辆车,送米夏母子和田虑、祭参的家小出门,叮嘱车夫到了王宫再说不要回来的话,重点是送祭参的妻子去见且运。

    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盘橐城里落下一只风筝。以前就经常看见空中风筝飘,大的小的都有,也有长似一条龙的,白狐也给孩子们扎过。外面的风筝落在院子里,也不是第一次,谁也没有当回事。可是一个半大小孩,在城门口嚷嚷着要进来捡,围城的军队不许,小孩的家人和士兵争执半天,没有结果,就高声向城墙喊话,叫汉军给他送出来,不要把龙骨给弄坏了。

    正在巡逻的霍延听着似乎话里有话,就亲自下墙去捡,发现龙骨上确实绑了一个木片,上书:温宿尉头降龟兹,成大孤守姑墨。霍延赶紧找班超,班超知是米夏所传信息,心情大为沉重。他本来还想把白狐弄出去,联络成大救援,现在这条后路断了,处境更为不利。他亲自登城,让人将风筝线绑在箭上『射』出去,看着徐徐落在护城河外,这才叮嘱那家大人,看好孩子,以后不要来这里放了!也是话外有音。那家人看了班超几眼,默默地离开了。

    过了几天,祭参妻子带去的信鸽飞了回来,且运信上说韩阳去了两次洛阳,援军的事还没有消息;齐黎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灭他,他要是全军出动,老窝必为之所占,所以只能发骑兵三百,约定三月三到达疏勒,救汉使出城,与他会合,等待机会。班超本来想请且运倾巢出动,攻下疏勒城东的东大营,与番辰形成对峙之势,自然就解了盘橐城围,一起等待援军。但是且运有顾虑,提出这样的方案也还合理。

    班超觉得且运这个人年轻时声誉不好,但这些年办的事还都挺仗义,而且目前也只有这一个退路了,到了且运那边,背靠于阗,还有回旋余地,总强似被困在这里。他把几位大员都叫到沙盘前,大家一起研究突围方案。霍延说司马善火攻,屡试不爽,还得在火上下功夫。班超问他可有预案,他便指着沙盘,说他的办法是把平时用来套车拉磨的二十几匹马,套上五辆车,装满树枝,用绳索固好,上面架一个桐油袋子,夜间放下吊桥后即点火赶出,马被屁股后面的火催着,必是夺路奔跑,敌军就占据着城外的马路,见火必自『乱』,咱们铁骑随后冲出,与友军会合,急奔出城,料无大阻。

    嘿!真是一条妙计!班超大喜,为他的部下们越来越会用计。可惜没有酒了,只好用茶代替。祭参自告奋勇,负责装车事宜,白狐也不闲着,准备发火装置。一切都已齐备,就等三月三一场春风。谁知春风送来的不是喜讯,还是上次那只风筝:米夏从榆勒的谈话里听出,且运派出的人马投奔了齐黎,且运还不知道。

    班超木木地站在树下,脸『色』煞白,一丝柳絮刮到脸上,『迷』了一只眼睛,他使劲『揉』着,一滴冷泪涌了出来,手指都湿了。当此『乱』世,人心叵测,也是难为且运了。班超叫来祭参,让他放信鸽传书,请且运固守一隅,好自为之。这时甘英要找班超单独一谈,俩人就走到院子后面,在菜地边上坐了下来。

    墨绿的韭菜,已经长到大半尺高,透着勃勃生机,小白菜中间已经起了苔,落苏和胡萝卜刚长出嫩苗。被困期间,蔬菜全靠自己种植,也亏了队员们大部分出身农家,本来就会。甘英指着旁边一块绿绿葱葱的苜蓿说,这苜蓿以后得考虑给人吃了,咱们得开始杀马吃肉,节省粮食,马比人吃得多,那些杂役雇佣也不能留了。班超问粮草还有多少,甘英说不减人的话最多支撑三个月。

    班超眼睛一瞪,似不相信,听甘英又说了一遍,就双目紧闭,低头不语了。白狐远远看见,踅了过来,听了甘英的方案,先点头,后摇头。甘英问他有何高招,他说不如诈称愿意回撤京都,与榆勒番辰谈判,先离开这个囚笼,去与且运会合,大不了撤到于阗,等援军来了,再一起杀回来,不和他们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这其实和霍延的计策殊途同归,只是诈降——班超觉得同意被驱赶就是投降——完全是商人的手段,有损国格人格,他作为汉使绝对不能同意。他坚信朝廷会支持他的,这几年一直没有催他回京就是佐证。此时他不想批评人,眼下对部下唯一要做的就是鼓励。他拍了拍白狐的肩膀,一语未发,径自往马场走去。

    白狐与甘英对视一眼,默默跟在后面。到了马场,班超向每一位马夫道了辛苦,像检阅士兵一样把马检阅一遍,还特意给他那匹紫骝马刷了刷『毛』,之后又去柴房、草料房、粮仓巡视,赶后晌饭时来到餐厅。自从米夏出了城,他就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了。

    秦汉时代的作息制度,源于农耕文化,一日两餐,卯时上朝入府,俗称点卯,辰时吃前晌饭,叫朝食或饔,饭后官吏回衙处理公务,到申时收工回家吃后晌饭,叫哺食或飧。一般军营和学堂也沿用这种制度,极少有吃三餐的。

    班超看见大铁锅里煮着面片,热气腾腾,伙夫正在下苜蓿菜,还有一股爆韭菜的香味儿。他向这些勤劳朴实的人们拱手致谢,弄得人家受宠若惊。饭后,他嘱咐伙夫明日杀一匹挽马,给大家弄点荤腥。伙夫们没想到,吃了这顿有肉的饭,就该卷铺盖离开了。有两个伙夫和一个马夫,说家里没什么人,盘橐城就是他们的家,死活都不走,谁劝都没用。

第43章 困顿() 
离别的场面有点伤感,大多数人都流了泪,还有人把刚发的钱悄悄放下,后来才被发现。班超站在城门楼上,目送这些朝夕相处的人,也是恋恋不舍。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些人一过吊桥就被番辰的人扣住了,然后集中在桥头,站成一排。他以为人家要训话,对这些为汉军服务的人进行洗脑,心正愤愤,没想到一队兵卒过来,拔刀就砍,将他们全部杀害了。凄惨的叫声传来,班超差点吐血,身子一歪,靠在墙垛上,双目紧闭,泪如泉涌,心痛得直用拳头砸胸脯。

    那是五十几条生命呀,男男女女,不但有马夫伙夫车夫更夫厕夫,也有磨面舂米装具维修工,还有几个兽医及一批勤务人员,因为原来国王也在这边办公,勤杂人员配备较多,榆勒搬走后也没裁撤,米夏请的保姆也在里边,那些人大部分人干了五六年,还有兜题时期的老马夫,他们与汉军相处久了也有感情,平时有点事情都乐于帮忙,就是被困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闹着离开,几乎就是一家人。辞退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想给他们一条生路,没想到提前把他们送到了黄泉!霍延也气炸了脑袋,没有请示就擅自做主,招呼大弩远『射』,十几个人上手,一阵发『射』,将那刽子手『射』倒十几个,其他人很快撤到『射』程以外了。田虑破口大骂番辰畜生,双方说好放行,为何杀害无辜?你这样出尔反尔,就不怕遭报应吗?

    番辰倒也真在现场,阴阳怪气,把手卷成个喇叭,朝田虑喊道:就是你和班超出来,一样是砍。兜题大人已经当了疏勒的监国侯,我们现在有龟兹和匈奴做靠山了,你们这些将死的困兽,谁怕你?

    田虑放眼望去,番辰旁边果然有个肥嘟嘟的身子,一看就是他非常熟悉的兜题。兜题得意地挥挥手,说只要汉军举手投降,他可以看在以往的交情上考虑饶过『性』命。田虑说:兜题小儿,做你的白日大梦去吧!这么快就忘记了,以前是如何跪在爷爷面前求饶的?这时班超刚缓过气儿,摆手示意田虑,不必跟他们费口舌了,下去休息。

    班超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几天都不和人说话。直到有一天霍延跑来报告,米夏公主领着一群人,在外面凭吊她的保姆,这才勉强撑起身子,登城搭话。夫妻俩城上城下,一条护城河之隔,不能相聚。米夏要进来,守城兵不让,闹腾了半天,没有一个当官的出来,班超估计再闹下去也没用,就劝她回去照看好孩子,自己一定会坚持到胜利。

    目送米夏离开后,班超这才觉得饿了,吃了一碗稀稀的面糊糊,就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开会,重新部署孤军坚守事宜:杂役走后,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干,有人磨面,有人喂马,有人种菜,要做长期坚守的准备,要做牺牲的准备,榆勒番辰已经和匈奴穿到一条裤子里,彻底翻脸了,唯有一战脱困,而战必有朝廷的指令。

    使团的人都是带过兵的,每个人对处境都心知肚明。这种眼巴巴等待援军的日子说起来简单,但每个人心头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甘英出身于汉阳的一个耕读世家,到了他这辈儿,立志从军改善一下家族的文弱之风,膝下两个孩子他倒不担心,他最牵挂的是祖父八十多岁了,还能不能等到他送终。霍延去年回了一趟家,他的大儿子霍续要去当兵吃粮,被他送到一家『药』店学徒,也不知安心与否。白狐最是消极,因为到现在没找到儿子,最遗憾的是挨了儿子一鞭子,却没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爹。田虑的一双儿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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