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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胆寒,可她还是成功了,经过一夜的努力,虽然过程有些煎熬。
可是只要熬过这八十一声鼓击,便算是功德圆满。
杜恪辰在心中默数,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
台上的她两只脚突然纠缠在一起,她的身子后倾,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眼看着就要和地面接触。杜恪辰大惊,毅然冲上台去。
可有人比他更快。
他藏身于立面鼓阵的后方,被前方的四面大鼓挡住了,正好方便他接住后仰的钱若水,助她重新站起来。
这个人是叶迁,杜恪辰一手带大的孩子已经是成年人了。
杜恪辰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钱若水继续回到鼓阵之中,步伐艰难,可英姿仍旧飒爽。
九九八十一响,天地动容,堂堂七尺男人落下他们的英雄泪。
***
凝重的气氛延续着,祭礼结束后,将士们仍旧站在原地,肩头的雪已经化了再落,落了又化,铠甲上可见霜迹斑驳。
钱若水咬着牙走了下来,挺直背脊走出将士们的视线,夏菊和银翘扶住她,她终于能松口气,“叶迁,回家,我想睡觉。”
跟在她身后的杜恪辰脚步一停,眸色微沉,看着叶迁越过他,飞奔去取马车,可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
什么时候她和叶迁的默契这么好,不用回头她都能知道叶迁在那里,似乎从进府以来,叶迁便一直不离她左右,随叫随到,不分白天黑夜。
银翘最先发现了杜恪辰,悄然提醒钱若水,钱若水回头,“王爷怎么过来了?”
“你的腿没事吧?我让王赞去请申大夫了。”杜恪辰一扫阴霾,微笑着走上前,轻抚她苍白的脸,“好好休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晚些时候再回去。”
钱若水听到他昨晚和统帅们的商议,今日要去肃州府借粮,褚传良已经带人整装待发,只等祭礼结束,杜恪辰一声令下。
“有叶迁陪我,你忙你的。”
杜恪辰的心情更是郁卒,她有叶迁就可以不要他了,他和叶迁究竟谁更重要一些。这样的问题显然十分的幼稚,她是他的侧妃,这一点勿庸置疑。可叶迁对她的关注已远远超过了一个影卫对于主人的关心。
“我会尽快回来。”
钱若水微微点头,“早去早回。”
他莫名心安,原本只是一处居处的厉王府,因为她的到来而变成了真正的家。少年离家的他,家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地方。可身为皇子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宫里的家和普通人家的家联系起来,甚至宫里的家更让他无从眷恋。那似乎是一个华丽的牢笼,以皇子之名将他紧紧束缚。
到了凉州之后,他终于也有了家,幻想着会像普通人一样,拥有简单的幸福。可是,他的想法太天真的,只要他还是拥有四十万的一方统帅,他就永远也无法挣脱这个以皇子为名的牢笼。
杜恪辰赶着马车前来,跃下马车,在杜恪辰的注视着,打横将钱若水抱进了车内,然后揖了一礼,“王爷,属下送侧妃回府。”
杜恪辰目染清霜,下颌绷得紧紧地,就像是一把张满的弓,如箭在弦。
叶迁却视若无睹,在夏菊和银翘登车后,扬鞭出了军营。
马车辚辚,顷刻已不见踪迹。
*
钱若水的双腿水肿,肿得连靴子都快要绷破了,行走困难。她强撑着击完鼓,一心想回府睡觉,身上的白服都懒得换,下了车便直奔横刀阁。
可万万没有想到,柳太妃已经在等她了。
“跪下。”
钱若水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听到是太妃的声音,顺从地扑通跪在雪地里,不给太妃为难她的机会。
“你这是哪家的规矩?”柳太妃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祭服,明知故问:“这王爷还没死呢,你就披麻带孝,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第107章:又一次罚跪()
钱若水暗叫疏忽了,可她实在是困得不行,哪里会知道柳太妃会在横刀阁等着她。
“回太妃,妾身这就去换。”
钱若水起身要走,却柳太妃大声喝斥:“跪下,本宫让你起来了吗?真是没规矩。”
一口一个规矩,钱若水只能继续跪在雪地里,垂眸静默,不与柳太妃做口舌之争。
柳太妃淡淡一笑,把声音压得极轻:“本宫听说,今日祭礼的鼓乐是你亲自击的?”
钱若水只是点头,什么也不再答。
“你没到宫里请人?”
钱若水摇头。
她知道她怎么答都是错的,也不用讲明前因后果,总之问题就是出在她身上。而萧云卿根本不用承担任何的连带责任,因为她忘了是应该。而主动接手的她,没能把祭礼做好,就是她的责任。
这是她早就想到的,从她知道需要这么一个鼓乐的仪程时,她心中便已要清楚会接踵而来的责难。可是身体的疲惫已经让她无从思考,她还是没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此重要的事情,你竟然可以随意处置?”柳太妃冷笑,“你不过是厉王府的侧妃,根本就不够资格站在祭台上,你怎么还敢穿上祭司的衣裳,代行其职,你这是亵渎忠魂,令我厉王府颜面扫地。”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钱若水知道这事绝不会善了。
叶迁进了横刀阁,看到钱若水跪在雪地里,急忙飞奔上去,单膝跪地:“参见太妃,侧妃昨晚通宵未眠演练鼓乐,双腿水肿,难以行走,不宜跪地雪地里,太妃有什么事,屋里说吧。”
坐在院中凉亭的柳太妃一身狐裘裹身,脚边还搁了一个火盆,而钱若水只能跪在毫无遮拦的院子里,头顶漫天飞雪,在祭服之上她只加了一件并不十分保暖的斗篷。
“通宵未眠就能弥补她的过失吗?”柳太妃眸光一冷,“叶迁,你也跟着没规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这是王府内宅,而你的职责是护卫王府,而不是护卫她。”
“回太妃,末将的职责是保护侧妃。”叶迁不卑不亢,抬头迎向太妃凌厉的目光,“末将受王爷之命,送侧妃回府休息。”
柳太妃说:“几天不见,小叶迁的口才见长,变得能说会道了。想必是被这狐媚子给迷惑的,说起话来没轻没重的。”
“叶迁,下去。”钱若水看出柳太妃是存心要找她的麻烦,连忙喝退叶迁,“禀太妃,叶迁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
叶迁却不肯离去,紧紧地盯着太妃。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太妃睨她,扶着郑嬷嬷的手站了起来,“那就先跪着吧。”
钱若水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罚跪。其实柳太妃以前在宫里被保护得很好,且先帝宫中的女人不多,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宫中争斗,就算是有,也有先帝护着。她只是单纯地想表达对她的讨厌而已,直接而粗暴地罚跪便是。所以,钱若水也不担心太妃还会有后手。
雪势加大,钱若水的膝盖已经冻得失去知觉,她搭拉着脑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大雪将她覆盖住,成了名符其实的雪人。
叶迁在太妃的恒春院也跪了好久,可她闭门不见,存心刁难钱若水。
他再也忍不住了,再一次不经任何人的允许,把她抱进温暖的室内。
“夏菊,银翘,快,把火盆暖炉都烧旺。”
申大夫被接来之后,一直都在等着,可这毕竟是王府内宅阴私,没有钱若水的首肯,他也不敢惊动夏辞西,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眼看着她被大雪吞没,却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还好叶迁及时赶到,否则他不敢想像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
“把门关好,谁叫门都别开,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叶迁甲衣上的落雪消融,散发着森冷的寒意,可他浑然不觉,转身关上门,以万夫莫敌之势守在横刀阁的门口。
柳太妃醒后听闻此事,甚为震怒,“把他给本宫抓起来,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看看这些人让辰儿给宠的,越来越无法无天,连本宫都敢忤逆。”
裴语馨已经恒春阁候着,拿了件外袍给她披上,软声相劝:“母妃息怒。这叶迁也是奉命行事,您想啊,要是王爷回来看到钱侧妃冻成了雪人,定然要发落叶迁。叶迁是军人,他唯军命是从。这也不能怪叶迁,他自小就是这般执拗,也只听王爷的话。”
“难道辰儿回来还敢跟本宫发火不成?”
“只是我听闻他最近甚是宠这位钱侧妃,正是宠爱有加的时候,若是把她冻病了,王爷怕是要怪母妃您的。”
柳太妃嗤之以鼻,“不就是跪几个时辰罢了。”
裴语馨在心中苦笑,这位太妃还是真是不识人间烟火,正值寒冬腊月,西北又极是苦寒,谁能在雪地里跪几个时辰而毫发无伤。
“母妃,天气寒冷,她又累了一夜,别说几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都熬不住。我听说,她都失去知觉了,冻成了冰雕,也不知道现下如何了。”裴语馨照实把话说了,“母妃若是不喜欢她,不必理会便是了。侧妃是钱家的嫡长女,虽然在王府是侧妃,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钱大人又是睚眦必报之人,若是让他知道我们这般为难他的女儿,以后柳家的人与他在朝堂上想必不好相见。母妃也不想因此而拖累柳家,让钱忠英寻了错处。”
这是柳太妃不愿承认的事实,她的娘家如今在朝堂上并不风光,自先帝驾崩后,今上对柳家多方打压,原在中枢的柳家子孙已被派往各地任职,势力分散。可惜她在京中时因自恃先帝的宠爱,而未培植党羽,而致先帝故去后,她无人可用,也没人愿意听命于她。现如今,她想为娘家兄弟子孙奔走,都有心无力。
树倒猢狲散,她身份尊贵,却无人相护,只能远走他乡,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凉。
“母妃,您就别再为难她了,您也不想王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裴语馨好言相劝,说得嘴皮子都要干了,“你想啊,侧妃近几日与王爷恩爱有加,说不定已经怀了王爷的骨肉也说不定,你不是一直都劝着抱孙子吗?”
柳太妃脸色稍霁,“她要是能为辰儿生下一儿半女,本宫也就安心了。可是她那张脸,让本宫放心不下啊!”
“侧妃是长得极美,生出来的孩子必也会极是出众的。”
柳太妃苦笑,“但愿吧。”
“母妃,我刚炖好的冰糖燕窝,您趁热用一些,这西北天干地燥,当要仔细保养。”
“还是馨儿你贴心。”柳太妃的怒火渐渐平息,“就是性子太过寡淡,到了西北这些年,也不见辰儿与你亲昵。”
“是馨儿福薄,怨不得别人。”
柳太妃也知道她的性子向来如此,世家出身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她刚入宫的时候,也是看先帝甚不顺眼,这裴语馨的性子与她极像,也甚得她的疼惜。
“还是你通情达理,那本宫就不跟她计较了。”
“母妃圣明。”
然而,钱若水却病得极是凶险。她本就一夜未眠,被演武场的寒风吹了一夜,纵然她处于全身的运动之中,也经不起几个时辰寒风大雪的侵袭。硬撑着击完九九八十一下的战鼓,肿胀的腿已到了临界点,连走路都成了问题,需要叶迁抱上马车。
她迈着蹒跚的步伐从门口走到横刀阁,已经是她最后的力气,她只想找一张温暖的大床,把自己埋进去,不分白天黑夜地睡下去。可偏偏遇到了太妃刁难。
她不想和太妃做过多的口舌之争,因为那些都没有意义。她是君,而她是臣,她不能忤逆太妃。而于家而言,太妃是长辈,她只是杜恪辰的侧室,更不能有半分逾界。所以,在太妃刁难她的时候,她只能俯首认命。她只希望太妃能看在她态度诚恳的份上,尽快免了她的处罚。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身处深宫,无忧无虑的太妃,并不知道这一场天寒地冻于普通人已是酷刑,更不用说是钱若水这般消耗一空的女子。
若是叶迁晚到半个时辰,只怕钱若水这条命就直接交代了。杜恪辰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热水一盆又一盆地送进横刀阁,最后索性把厨房烧水的柴火也搬了进去。
“今夜若是不能退烧,活不过明天晚上了。”
这是申大夫对叶迁下达的病危通知,“去禀告王爷吧。”
“王爷去了肃州,今夜怕是回不来的。”叶迁急得团团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还好好的,她明明还好好的,不就是冷了一些。”
“侧妃到凉州的这半年,几经损耗,看似健康,实则千疮百孔,经不起任何的折腾,更不用说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一夜未眠,她的腿已经虚肿成这样了,你觉得在雪地里冻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