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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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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等半晌,公子琰还是如一滩死水,连个涟漪都没泛起来。

    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任谁也无法将其打断。

    燧皇的脸色越来越黑,就在群臣顶着高压,都以为燧皇会震怒之时,公子琰突然悠悠开口,缓缓说道:“温雅跟随儿臣,如今已有十五年零七个月。儿臣如若征战,温雅确实为儿臣军中先锋。”

    敢情之前那长久的沉默,他都用来数日子了。

    公子珥看不懂他这素来乖张的弟弟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心中默默念了句:都疯了。

    燧皇转头问温雅:“你既为老六的先锋,有事找他便是,闯到这大殿上来,成何体统?”

    “末将有冤,公子主持不了公道。”温雅态度倔强,一句话将无能的大帽子,毫不客气地扣在了公子琰的脑袋上。

    朝会时分,大殿之内,群臣围观,此人冒死闯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真就喊冤喊到燧皇这里来了——真不嫌事大。

    燧皇皱眉,众目睽睽之下,却如何也抹不开面子,只好问道:“你有什么冤屈?”

    “温雅人微言轻,父皇莫要听信闲言碎语,污了圣耳。”

    任谁也没料到,这时站出来阻挠温雅陈冤的,居然是从来见事就躲三丈远的公子琰。

    他的语速缓慢,一番本应焦急的陈词,偏让他说得听不出情绪。

    燧皇冷冷注视着他,他只眉眼含笑,淡然与之对望,哪有半分慌乱。

    公子珥猜测,他六弟应当已经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这才先发制人,抢在温雅开口前阻止他。

    但温雅既已进了大殿,一切为时已晚。

    对于公子琰的异常举动,公子珥只暗暗评价了一个字——蠢。

    这种时候,就算温雅要咬的人公子琰,他也应少说话为妙。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他似乎领悟得还不够透彻。

    燧皇不接话,面色阴沉得厉害,众人战战兢兢,皆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免功亏一篑,公子珥决定亲力亲为,推波助澜道:“既然问心无愧,六弟跟着听听也无妨。”

    公子琰微笑颔首,似还稍稍后退了些许,不再争辩。

    燧皇一转矛头,指向公子珥道:“老四,你好像对这些比较清楚嘛。”

    “父皇有所不知,温雅投靠六弟之前,曾为儿臣门客,与儿臣交情匪浅。儿臣熟识此人禀性,深知他定然有莫大的冤情,否则绝不会冒死闯到朝会来信口开河。”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公子珥与温雅、与公子琰之间的那点破事,燧皇不聋不瞎,又岂会一无所知。

    打温雅一进门,自报家门之后,燧皇就明了了,这人打着喊冤的旗号,就是来挑事的。

    皇宫守卫森严,温雅如果没有些内应,断然闯不到这里来。

    不管温雅来意如何,想要扳倒谁,燧皇都觉得不应在大庭广众之下论理。

    毕竟,是非翻到谁头上,到头来都是燧皇脸上不好看。

    按照公子琰的话说,闲言碎语,还是不要听的好。

    燧皇此前不说话,只是在等人和稀泥,应和公子琰的论调,他也好借坡下驴,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今,公子珥不仅不帮忙搭台子,反而以门客之说替温雅开脱,燧皇竟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在朝堂上处理他们小儿女家家的闺房事,说起来也是尴尬滑稽。

    只听燧皇开口道:“那你便说说看,究竟是何等大的冤屈,非要跑到此处来论理。”

    公子琰闻言,许是无力再力挽狂澜,许是怕越乱越出错,干脆两眼一闭,兀自放空去了。

    公子珥听罢,长舒一口气,眼神在温雅与公子琰之间游移,情绪在胜券在握与幸灾乐祸之间随意切换,只差最后的手舞足蹈,振臂高呼。

    他今日等的,无非就是这句话。

    温雅也一样。

    温雅得令,如蒙大赦,当即双膝及地,恳切痛陈道:“末将原为妙音皇族后裔。故国灭亡后,四皇子将末将与族人囚禁,以妙音皇族残存的两百余人性命相要挟,逼末将交出药引陈梦。”

    大概是在公子琰身边待久了,温雅不仅消磨了过去的异邦口音,就连说话的腔调,也开始向公子琰的风格——徐徐缓缓,引人入胜。

    这不,朝臣就算不关心妙音国的兴衰史,也对新鲜事物起了兴趣。

    朝堂之上,有人轻声问询道:“陈梦?”

    那人好像知道陈梦的由来,又好像不知道。他这番附和,成功地为温雅的一席陈词画上了重点。

    不少人与他有着同样的疑问——陈梦是什么?到底有何用途?

    公子珥本在一旁沾沾自喜,等着听温雅将公子琰的罪证娓娓道来,这会儿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除了开场与起初设计的大同小异,温雅此刻所述,竟与二人昨夜温存时商讨的对策,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听到“陈梦”二字时,公子珥蓦地瞪大双眼。

    他好像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陈梦的来龙去脉,他不敢接话,只心虚地抬头望了一眼燧皇,发现燧皇也正死死盯着他,当即颔首,回避那鹰一般的目光。

    畏畏缩缩之际,偏偏那公子琰晃晃悠悠地斜了斜身子,好整以暇地柔声叹了句:“让四哥不要听,四哥非要听。诶,不听话,怎么就不听话。”

    公子珥刚想叫骂,那人又端端立了回去,站得比任何人都要端正挺拔。

    他心中懊悔,只恨当日在刑天狱,没忍心下得去狠手。若是当日自己再用力一些,几鞭子将那人抽死,此时当是另一番光景,又岂会轮到那公子琰在此猖獗。

    只见公子琰侧耳倾听,态度那叫一个一丝不苟。

    温雅就着朝臣的问题答疑解惑道:“陈梦为妙音国内一味极难得的药引,无色无味,遇酒即化,本是安眠的良方,无甚害处。”

    群臣开始嘈杂,更有年纪长者,见多识广,对陈梦略有耳闻。

    一老者一本正经地做回忆状,皱了皱眉,哑着嗓子问道:“你说的陈梦,可是传说中能与妙音皇族之血相融的陈梦?”

    那老者,可不就是公子珥费劲唇舌请来的老资历病号之一?

    仔细算起来,这人还是燧皇的叔叔辈,为官时是非分明,刚正不阿,在朝中说话极有分量,连燧皇都得让他三分。

    温雅虽不认识这人,但见他须发皆白,一开口群臣都不住点头,便知道他应是来历不简单,于是恭敬答道:“正是。”

    公子珥心知不妙,本想开口,谁料他那飘飘忽忽的六弟不知何时又凑到了他的耳畔,轻声提点他道:“四哥莫急,父皇都不怕脏耳朵,咱们这些做儿臣的,最好也一并感同身受。”

    说罢,公子琰还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消消火气,不要冲动。

    公子珥怎能不气?他想拍掉那人的爪子,抬手却抓了个空。再一扭头,却见公子琰身姿笔挺,竟似不曾动弹。

    动作之飘忽迅捷,令公子珥自叹弗如。

    他尚来不及去应对公子琰的嬉笑嘲弄,就听温雅接着说道:“陈梦融入妙音皇族之血,遇酒即化,无色无味,可在人体内凝血成冰,实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末将不忍族人被人荼毒,被迫交出陈梦。”

    “温雅你撒谎!”公子珥再也听不下去,开口怒骂。

    朝臣均预感有大事发生,纷纷侧目转向公子珥,神态各异。

    温雅向来不嫌事大,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四皇子曾以宴请为名,诱使七皇子饮下混入陈梦的酒,辅以自身的水灵之力,令七皇子周身精血凝结成冰,七皇子血脉不畅,因此命丧黄泉。”

    十余年前,公子珮于青楼洞天坊暴毙,尸体完好无损,死因不明。

    其实燧皇心里比谁都清楚,公子珮是被谁弄死的。因为当年一个自称祭司的男子,以身边小儿的性命做赌注,神神叨叨地与几个皇子对峙。

    那个时候,那个叫做祝请的祭司就说了,一般高手,纵有陈梦相助,也无法凝血成冰。谋害公子珮的那个人,必须属水灵,而那个人的灵力,又必须得在公子珮之上。

    这事要探究不难,燧皇只需找几个人做活靶子,做个简单的实验,就能知晓祝请所言是否属实。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诛人诛心() 
公子珮死的时候,在九州灵力榜上,只有公子珥一人是灵力强于他的水灵。其实当年,祝请的矛头就直指公子珥。好在燧皇不想再牵扯过多,糊弄了事,这才得以保全了公子珥。

    燧皇虽爱怜幼子,痛恨杀害公子珮的凶手,但考虑到社稷安危,不忍兄弟阋墙,徒增内耗,便不再作追究,百般无奈之下,只得草草作罢。

    不想后来事情越演越烈,一味药引,牵扯出过多人的性命——公子珮因为陈梦被害,公子琨因为陈梦被陷害,被迫谋反,不得善终,如今公子珥又因陈梦被指控为杀人真凶。

    燧皇想糊涂收场,谁知有人偏要从中作梗,引得天下大乱才甘心。到如今,他那几个宝贝儿子,死的死,反的反,废的废,一个比一个下场更加潦倒。

    燧皇环顾大殿,见殿内独善其身的五子公子珙,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六子公子琰,突然背脊发凉,胆战心惊。

    很显然,这盘兄弟内耗的大棋,一定是出自这二人其中之一的手笔,无论是谁,这连环计设得也未免太过缜密,太过狠辣。

    他一言不发,一面恼怒于温雅的耿直轻率,一面震惊于幕后之人的狠毒周密,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疼惜公子珥。

    经过这一番对簿公堂,有温雅冒死陈冤,群臣在场围观,无论他再怎么刚愎自用,只怕也保不住公子珥了。

    公子珥全然乱了方寸,做垂死挣扎状,恼羞成怒道:“你撒谎,你此前根本不知道有陈梦这种东西!”

    他不仅失了分寸,而且没了礼数,不顾燧皇与朝臣在场,声嘶力竭地朝着温雅怒吼,作势竟似还要出手。温雅被他的气势震住,一时不敢再开口。

    公子珥的手扬在半空,半晌还是未忍落下。

    方才询问陈梦事宜的那老者觉出猫腻,突然发难道:“你又怎知,他不知道有陈梦一物?”

    “因为我问过他!”公子珥抵死不肯相信温雅骗他,咬牙切齿地回击道。

    然而,这种时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老者顺藤摸瓜,接着发问道:“平白无故,你问那陈梦作甚?”

    “我!”公子珥一时语塞,想不出该如何辩驳。

    他自知言多必失,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跳入了这老者设下的圈套,却又对温雅抱有一丝希望,抵死不相信温雅会背叛自己,转头对着那人道:“你可是受人胁迫,才在这里胡言乱语?”

    温雅闻言,眼神游移不定,刻意回避公子珥的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竟似真有莫大的苦衷。

    公子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脸色由阴转晴,指着他催促道:“说啊!有父皇主持公道,你到底还怕些什么?”

    温雅打了个冷战,吞吞吐吐道:“末将末将确实是受人胁迫”

    他似故意勾起大家的兴致,说到此处戛然而止,有一眼没一眼地望着燧皇,胆怯得厉害。

    说来也奇怪,温雅这人,虽然平日里是有些腼腆,但他性子鲁莽倔强,从来不怕惹事,今日做出这般唯唯诺诺的受气小媳妇模样,也不知是受了谁人的**。

    “啪”的一声,燧皇拍案,面色不改,一脸阴沉。

    温雅吓得一激灵,再也不敢藏着掖着,于是战战兢兢、抖抖索索地说道:“事成之七皇子死后,四皇子翻脸不认账,不仅没有按照先前的约定放人,反而将我妙音二百多口人尽数焚杀”

    “温雅你莫要血口喷人!”这句话,自然是出自公子珥之口。

    温雅迫于燧皇的压力,无暇顾及公子珥,只得继续道:“亏得末将还有几下三脚猫功夫,这才冒死逃了出来。可日奂到处都是四皇子的人手,末将又哪里藏得住?末将一路逃窜,东躲西藏,不料闯入一家酒肆,正好遇见与友人饮酒作乐的六皇子”

    “温雅!”

    公子珥气得想骂,可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

    他明明可以反驳温雅,因为温雅当年闯入公子琰的饮酒之所,也是二人起初设计好的,目的是让温雅得到公子琰的信任,成为他的心腹,以此打探他的秘密,顺带揪出他的小辫子。

    可是一旦用事实说话,这暗中谋害公子琰也是不小的罪证。公子珥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自己挖个坑去跳。

    这些巧妙的计策如果由公子珥亲口说出,那他便连一点拨乱反正的机会都没了。

    温雅看似语无伦次,实则有意无意地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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