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只听那小儿又道:“我去叫东君一起,把他给揪回来。”
“他心在红尘,回来也无用。”
“切,那厮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勘破勘破,我看陷得最深的呀,就是他。”
“无跳入,不勘破。有过拿起,方能放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
“吾儿女岐,汝心性未定,当多闻多见,方知众生疾苦。”
“唠叨。”小儿嘟囔了一句,背上陡然生出三对金翅,展翅飞去。
安宁顿时如坠云端,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她似随小儿飞了许久许久,不想又落在了盘古面前。
飞雪漫天,如云如雾。
小儿兴高采烈,兴奋言道:“父神父神,我此去俱芦,可把太一给找到了。”
盘古沉声而笑,默默不语。
小儿问道:“你猜他怎么着了?”
盘古含笑,仍一言不发。
小儿捂嘴,嘻嘻笑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他呀,把头发剃光了,光得一根毛都不剩。凡间有云,那叫出家。丑死啦,丑死啦!”
一边说着,小儿还一边用手在脑袋上比划着,而后吐舌皱眉,一脸嫌弃。
“心无旁骛,何来美丑?”
“又来了,”小儿不屑,转而亲昵说道,“那厮告诉我,他这回是真的勘破了,所以遁入空门,再不回来了。”
“好。”
“有什么好的?太一那厮不回来,东君又得吃苦了。东君一干活儿,连个陪我玩的人都没有。”小儿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道,“如今这山顶呀,越发无趣了。”
“汝修为不足,日后当自行体会。”
“哎呀呀呀,又卖关子。”小儿嬉笑道,“父神你说,太一既然勘破红尘,为何还要流连其间?”
盘古不答。
小儿再问:“他既身在红尘,为何又要遁入空门?”
没有应答。
眼前景致再变。
安宁突觉烈火焚身,灼烫不已。
小儿惨叫一声,身上金翅瞬间被青蓝色火光吞噬,背后只剩六个偌大的血洞。小儿倒地,痛苦打滚,连哭带嚎。
四周夜色如许,繁花茂盛。
远处有一湖,湖心有一亭。
亭中立着一人,一头华发,一袭白袍,轻裘缓带。
那人似听到小儿哭喊,本背对着安宁,闻声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她的方向徐徐走近。
那人步履轻盈,置身雪泥,所经之处,却未留下半抹足印。
他渐渐走近,安宁目不斜视,再无心思去感受周身焰火,灼心之痛。
她屏息凝神,只觉心跳动得厉害,不能自已。
她面前的那个人,皎如玉树,远如星辰,眼间眉间虽俱是欢颜,神情里却并无一丝疼惜。
他似公子琰,又不似公子琰。
他顶着公子琰的脸,却没有半分公子琰的温情。
她张口,发现自己哽咽,但仍是轻声说道:“你来了?”
火光倏地窜高,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至昧心火,灭顶之灾。
青蓝之光,映得那人神色冰冷,面容邪佞,哪还像她认识的公子琰?
只见黄口小儿痛苦翻滚,口中连连叫道:“父神父神,快放了我,我受不了了!烫死了烫死了,你这是什么鬼火?”
男子冷笑,迎视的却是安宁双眸,厉声说道:“万神之神上位,当以汝身为祭,汝可恨吾?”
“你是,谁?”她被火光阻隔,似身在囚笼,透过一片青蓝,执拗盯着那人。
他听罢一愣,似恍神片刻,而后眼中戾气尽散,突然俯身跪地,抱起那黄口小儿,万分愧疚道:“安宁,是我。”
说罢,他垂首亲吻小儿,行止轻缓,小心翼翼。
华发落地,遮住两人颜面。
他的嗓音阳刚,其中带着一点细腻,听之温情脉脉,心间暖暖。
她闻言,倏忽间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周身火光,尽数熄灭。
她眼前一黑,忽地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小儿嚎啕大哭,男子声声低回。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皆做梦中闲情。
离肠绕骨,终成千万结。
待到再次醒来,安宁瞧见君王在侧,宫人宫女垂手而立,知道这一回,自己才是真的醒了。
从公子琰到中容,安宁顿觉落差颇大,胃里又开始翻搅。
中容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瞧见她举动,立马忙不迭地上手,亲自扶她坐起,嘴上还说着:“慢慢地,当心些。”
安宁拍开那人爪子,没好气地挤兑道:“闪开点儿,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
“你恶心不是因为孤。”
这中容果然疯了,若是放在以往,安宁如此奚落他,他必定顿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而此时此刻,他竟好言好语,笑意满满。
失恋失到这种地步,不失为一种境界。
安宁侧头,仔细端详了大半天,确定此人就是中容没错,连嗓子眼都开始恶心起来。
她苦笑,连带着嫌恶自己,自暴自弃道:“我真还不如死了算了。”
“别说傻话。”
“轮得到你管?”
“安宁,”中容的魔爪又伸向女子的手,耐着性子道,“都是快做娘的人了,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
“你早就当爹了,也没见得稳重到哪里去。”安宁显然没听懂中容的话,十分顺溜地张口就是嘲讽。
中容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还陈述道:“我们,有孩子了。”
他虽极力装得淡定,脸上的得意之色却将情绪统统出卖。
安宁闻言,却顿如五雷轰顶,木讷良久,仍不敢明白他的意思,试探着轻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命不由己()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祈求自己听错了,中容却乐意再告诉她一遍:“你腹中怀着孤的骨肉,你胃里不适,实在不是因为孤的缘故。”
女子顿时面色煞白,冷冷说了句:“恶心。”
“孤知道你身子不好受。”
“出去。”
“安宁,你和燧人琰没戏了。你怀了孤的骨肉,他还能容得下你么?”
“出去。”
“安宁你听孤说,孤以前对你不好,可是今后不会了。孤发誓,一定好好待你,再不欺负你。欠你的东西,孤全都还给你,一样不少。”
他一边说,一边将万仞递于她手中。
神兵万仞,那是她曾经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宝贝,却是来自另一个男人的馈赠。中容虽如鲠在喉,却还是大度地物归原主。
那短剑触感极寒,安宁一反常态,竟似一刻也不能忍受,蓦然将它抓起,狠狠掷于地上,整套动作迅捷冷酷,嘴上还捎带着冷然说道:“我让你出去。”
她声音不大,却更甚于万仞之寒,拒人千里之远,任谁也不敢只身靠近。
“安宁”
中容再次开口,本想劝慰她几句,谁知她只是漠然打断,声色冷冽道:“我让你出去,你是不是聋?”
“好好好,孤这就走,你身子虚,千万别动气。”他见二人一时半会儿再无和解的余地,也做起了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一边安抚,一边作势离开。
安宁嫌他婆婆妈妈,烦躁之至,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他多说,跳下床就往门口奔去,口中说道:“你不走我走。”
“孤走,孤走,你只管好好在床上躺着,当心动了胎气。”中容见她动作鲁莽,半点不顾及胎儿安危,急急搀扶,百般退让。
她却碰都不想再让他多碰一下,飘忽躲远,皱眉轻喝道:“别碰我。”
他刚想应个“好”字,她见这人又要张口,嗤声勒令道:“也别说话。”
她飘至门口,却见那男子已将前路挡得死死的,于是决绝折返,飞速闪到床上去了。
她将头侧向一边,对着墙壁发呆,拒绝看屋中任意一人。
只听“嘎吱”一声,中容走出,仍恋恋不舍,回首安慰了几句,无非是劝她别再动怒,更不可躁动。
语毕,他又吩咐了下人几句。
安宁只觉头顶如有数十只苍蝇共舞,嗡嗡直响,听得她厌恶之至,当即怒道:“你们也走!都走!全都走!”
木门关上,屋中终于只余她一人,耳根清净,心间空落。
她握拳捶了捶自己小腹,腹中不痛不痒,只是仍旧想吐,想吐得厉害。
她加重力道,又捶了几下小腹,还是感受不出其中有任何异样。
她只觉得恍然如梦,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
兴许是御医瞧错了。
她突发奇想,狠狠朝小腹捶去——手顿在半途,却忽然心生悔意,再不能自残分毫。
她轻轻嘀咕了一声:“孩子?”
似觉得有趣,她又揉了揉肚子,侧头呢喃道:“孩子么”
热泪奔流,如云起,如潮涌。
终于,她在自残与自卫当中进退两难,大吼一声,抱头痛哭。
自这以后,此人似癫且狂,不吃不喝,只在糟践自身与追悔莫及之间循环往复,没个停歇。
中容千错万错,活该被千刀万剐,他猪狗不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是有一句话,他却说得十分在理——她怀了他的骨肉,于是从此和那个人,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没戏了。
安宁本应怨恨腹中的胎儿,想挥手将之扼杀,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她做不到。
出于母亲的本能,她无法痛下杀手。可是对于那份年少而起的爱恋,她又当何去何从?
那人从宫里将她带走,是那样的理所当然。那人自湖心向她走来,又是那样的闲然自适。
他在水边将她背在背上,在山腰将她握在掌心,传闻中的他诸般风流,却爱她爱得小心翼翼。
那时的他,青丝白绸,飘飘荡荡,举手投足间俱是风流。
那时的他,一本正经地声称自己已将对方遍体摸透,无一保留。而她大梦未觉,一睡了之,终究也无从考证。
那年的她十六七岁,正是及笄的大好年华,情窦乍开,就被那个叫做玉采的男人拐进了阴沟里,从此万劫不复。
他温情,他淡然,他调笑如常,他杀伐果断,他心机狠毒,他言而无信,他一切的一切,她都深深痴迷,无法自拔。
她想把最好的自己,一股脑儿都给他,然而事实却是,他总是在捡别人剩下的——而那个捷足先登的“别人”,中容从来都是当仁不让。
他说他胸无芥蒂,他说他绝不放手。
他为她修为尽失,他为她千里赴死,可他却对她始终别无所求,唯独临行前的那一句——安宁,等我。
他让她等,等到如今,就等出了这么个结果。
她抚过腹中胎儿,本来谁也不想相负,奈何却求不来两全。
她想一死了之,临死之前又徘徊不止,犹疑不决——她想再看看她的孩子,想再看看那个注定被这孩子伤得透透的男人。
她说:“我放不下你,可我也舍不得孩子。”
不知如何面对,却也戒不了念念不忘。心有不忍,终伤人,伤己。
待到中容再次折返,安宁已是形如枯槁,奄奄一息。
不知这人究竟是受了何等的糟践,才能这般鬓发脏乱,周身酸臭,浑身上下没有一分人样。她有气无力地半倚在墙上,着身的衣物皱皱巴巴,看上去竟与大街上的乞丐无异。
宫人宫女皆跪地垂首,瑟瑟发抖。
中容试着喊了声:“安宁?”
她惨笑,不予回应。
中容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只见女子下身血迹斑斑,床榻之上,如江河行经,所到之处,血水业已干涸。
若是换个颜色,他还以为这女人铁定是疯了,因此失禁。
可是那鲜红鲜红的东西,是血,是从她股间流出的血,半分也做不得假。
他克制了好半天怒意,才勉强压住火气,重新替她将被子盖好,转身问道:“谁干的?”
他以为定是哪个妃子所为,这宫里总有一些女人嫉贤妒能,看不得安宁身怀六甲。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纵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人挖出来。他下了狠心,合计着无论那人是谁,有天大的背景,自己也必将她碎尸万段,满门抄斩。
可是宫人宫女见他盛怒至此,无一人胆敢应答。
他行至那些人面前,又问了一句:“谁干的?”
众人俯首帖耳,仍不敢说出只言片语。
他踢了其中一人一脚,愤愤说道:“你说!”
那人抖抖索索,只将头压得更低,屏息凝神,却还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众人不知是在惧怕什么,又是在替谁人隐瞒,各个讳莫如深,似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敢将幕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