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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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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的对,光天化日,未免太过不成体统。”安宁苦笑,暗自用力,企图挣脱。

    然后中容并未给她机会。

    两人灵力相差太过悬殊,他只稍稍加重力道,便将她箍得更紧。

    他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一改往日的神采飞扬,侧目耳语,声音嚅软道:“我这一生,注定比你短暂太多。在你漫长的生命里,只有一小段光景能与我交错。我走了便是走了,再不能与你相逢。我说这么多,只想问你,可否割舍几年,同我在一起?”

    瞻部不比牛贺与胜神。瞻部人寿百岁,且中夭者多。这问题,安宁不知如何回答。

    然而,她终是心中不忍,未再挣脱中容的怀抱。

    太累了,身累,心累,不如睡觉。

    这是个好主意。

    安宁眼一闭,烂泥一样,软绵绵地,瘫倒了。

    还好,这时的中容,尚认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君子,光明磊落得很,坦荡纯正得很。再说,就算不是君子,中容以为,对付安宁这种人,也要通过君子行径,一点一滴地感化她。

    所以,眼看着梦寐以求、瘫倒在自己怀中的安宁,中容竟然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想做,拱手将半熟的鸭子送回了司幽门。

    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高风亮节感动。

    离开司幽门时,中容只觉得天气爽朗,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顿时心情大好,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上有晴空归雁,下有桃花流水。

    暖风送春去,高歌共我和。

    玄圃之行,如黄粱一梦。

    安宁醒来,已是三日之后。这一觉之后,果然又元气满满,容光焕发。

    她一边感慨又白白蹉跎了修行的好时日,一边暗暗下定决心,自今日起,定当更加刻苦,心无旁骛,至少在能打败长略前,再不去想身世之事。

    安宁之所以更为勤奋,前所未有的勤奋,只因她听闻瞻部虽与牛贺联姻,但与胜神的结盟也没有破灭。

    胜神近几年越来越强盛,十年来连灭周边三个小国,俨然有甩掉瞻部,与牛贺对立之势。

    所以,胜神与瞻部的联盟,原先是瞻部占主导地位,眼下,胜神却越来越有话语权。应对两国的联盟,牛贺越发吃力。

    还好,牛贺军中有一大将,锋芒初露,贱民之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长生之名,如雨后春笋、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及至今日,享誉九州。

    安宁感慨,连那高傲不可一世的知生皇,也终于放下身架,打破贵戚专权的旧格局,不拘一格,提拔人才。

    看来这煌煌九州,真的是要变天了。

    安宁决定,在知生皇郁郁而终之前,一定要亲手,亲手,亲手,取下他的头颅,给师父热酒喝。

    话说那天问十九式,前七式安宁都修炼得容易,越到后面越艰难,所需的时间长不说,好像还越来越吃力,越来越不得法。

    本来想找玉采问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却是十天半个月都难得见到他一面。

    他好像比以前更忙了,不知在忙什么,反正就是见不着面。

    即使难得见上一面,他也只是匆匆几句,大概内容无外乎就是——正常的,这很正常,确实如此,潜心修炼,水到渠成,不可冒进。

    安宁听得,心中落寞,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师父,你是不是嫌我愚钝,后悔收我为徒了?”

    玉采本欲离开,听她这么一问,停下脚步,尽量显出不太敷衍的模样,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师父分明看上去,不如以前在意我。”那语气,分明是嗔怪。

    玉采没有回答。

    安宁可能连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要让他在意些什么?

    还是说,自己过于在意些什么了。

    总之,玉采没有接话,便是坐实了她的猜测:自己确实愚钝,确实不是修行的料子,别人都不好意思亲口告诉她了,只能避而不见。

    安宁猜着猜着,便从猜测到失落,从失落到习惯。

    不管怎么说,大仇未报,还是要继续修炼。

    虽然心里,堵得慌。

    又过几日,安宁正在园中用功,那个她以为早已将自己弃之如敝履的人,却出现了。

    玉采来了,带着两只青黑色大鸟,一个红眼蓝喙,一个黄眼青喙。

    安宁瞥见,一看便知,他们一人两鸟不是来找自己的。

    于是,她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往自己房中行去。

    正午吃饭,再正常不过。

    至于为何不打招呼,安宁心想,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听了闹心,不如不说。

    “安宁。”

    她只当没听到,径自往前走。

    “安宁。”

    她继续走。

    “为师近日诸事缠身,怠慢了你,给你赔个不是。”

    她仍是继续走。

    “往后的日子,只怕更是聚少离多。”玉采竟跟在安宁身后,边走边说,“为师看这两只青鸟,与你关系甚好,不如让它俩陪在你身边吧。”

    人和鸟,能一样吗?

    安宁虽然仍是心中不满,听到玉采要送她青鸟,还是一对,眼睛都亮了。

    她终于还是没有禁住诱惑,转身问道:“送我青鸟?”

    “嗯。”

    “就不怕我跑去更远的地方,没了它们,你便再也找不到我?”

    “怕,”玉采上前,柔声说道,“但本座更怕你,停留于此。”

    彼时的安宁,尚不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后来,她对他说出同样的话,她才恍然明白,他当初的深意。

    反正怕就对了,怕比不怕,听上去顺耳。

    安宁突然觉得,心里不那么堵了,一脸乌云,刹那间换作了笑颜。

    “你俩有名字吗?”

    “没有。”答话的,自然不是鸟,是她师父。

第三十四章 短剑万仞() 
“你就叫淳风吧,”安宁看了下黄眼青喙那只,又转头对着另一只,认真说道,“鸟叔天纵奇才,便送你个霸气的名字,叫天罡怎么样?”

    红眼蓝喙那只一听,这什么狗屁名字,将头一撇,牛逼哄哄的风采,不减当年。

    安宁见状,又试探着喊了一声:“天罡?”

    只见红眼蓝喙的青鸟鼻子嗤出一口气,再不理她。

    “看来鸟叔这是答应了。”

    安宁的荒诞,总是能给玉采“惊喜”,他淡淡问道:“这名字,可有什么深意?”

    “我总觉得,万千年后,这会是两个厉害角色,所以先借他们的名字一用。”

    总而言之,这场莫名其妙、由安宁自导自演的对峙,最终以玉采的败阵而告终。

    又过几日,安宁回到房中,看见桌上摆着一个木匣。

    她将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端端躺着一柄短剑。

    剑柄与剑鞘应是极品的精铁铸成,其上纹理,十分精致。触手冰冷,寒意直入骨髓。

    剑鞘正面,刻着二字——万仞,应是剑名。

    安宁拔剑,剑气纵横。斗志之内,微蓝之光充盈,案几轻颤不止,剑鸣声回响,数十里不绝。

    剑身长约七寸,宽约四寸,形如新月,成色清白透亮,微微泛蓝。

    那材质,安宁认得。

    增城九重,其上玄冰,拂晓时映月取之,火烧不化,刀剑不入。

    安宁不知此剑为何人所铸,但她一定知道,此剑为何人所赠。

    想想那一对青鸟便知,那人定是嫌自己取名太过潦草,才快人一步,为短剑取下“万仞”之名。

    剑身取材于万仞之高,这名字,倒是妥帖。

    算算时日,恰好是她十七岁生辰。

    真巧。

    安宁欣喜,将短剑别在腰间,珍之重之。

    此前为了专心修行,安宁本已将酒暂且戒掉。不想今日心情大好,却无人倾诉,便破戒一晚,委屈委屈,与长略共饮吧。

    这世上,还好有一种朋友叫长略,无论何时,你找他喝酒,他都是随叫随到。

    这种随叫随到的人,其实比不见踪影的玉采,更加神秘。

    二人共饮,不想长略,竟然拉着子车腾作陪。

    安宁听闻,子车腾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以前在军中,若是有人敢给他敬酒,那一定是免不了二三十军棍伺候。

    子车腾不喝酒,一定有他不喝酒的原因。

    因为他,酒品实在是差得很。

    只见他喝了不过三盏,便面色赤红,眼眶湿润。

    再过三盏,子车腾痛哭流涕,口齿不清,不停地絮叨着:“安宁啊,长大了,出息了腾叔高兴高兴喝”

    又过三盏,事态俨然有不可控之势。

    子车腾抱头大哭,口中不住说道:“十七岁公子像你这么大大时都已经打了十年仗了快十年了算来到今天公子已经走了十六年了十六年啊”

    哭着哭着,便醉倒了。

    “腾叔,腾叔?”安宁使劲摇了两下,也不见他醒来,应是睡过去了。

    不料子车腾又一打挺,坐得笔直。他侧头看着安宁,目不转睛地,直直盯着安宁,盯了片刻,再次嚎啕大哭,口齿不清道:“你可千万不能不能和宗主在一起他是你叔父”

    这酒品差的,这口齿不清的,连安宁也无语了,简直不忍直视。

    长略抬肘,在子车腾背后一敲,子车腾应声瘫软在酒桌上,再无声响。以他的修为,能被长略暗算,看来是真的醉了,醉得一发不可收拾。

    长略看着安宁,苦笑道:“我就说不让他来,偏要来。醉成这个样子,师父叔父都说不清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安宁你别管他,他这个人古板得厉害。我看你和宗主就很般配,别被那些师徒虚礼给绊住了。”

    安宁歪头,想了半晌,放声大笑,高声说道:“我才不会呢!我是什么人啊?什么狗屁师徒,我俩早就有肌肤之亲了,哈哈!哈哈哈哈!”

    安宁一手撑头,一手将酒盏高高举起,袖口落下,露出白皙的手臂,五指纤长,肤如凝脂。她长笑不止,举止妖娆,眼神狂魅。

    又一个酒鬼,醉倒无疑。

    安宁仰头望月,朗声大笑道:“师父,安宁敬你!”

    于是,在她倒下前那一刻,仿佛真的看到,有人接过酒盏,慢慢饮尽。

    一灯如豆,那人将火光掩住,在她头顶,遮出一片暗室,正正巧巧,适合入眠。

    然后,她也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耳中好像还听到长略的声音:“宗主,那几人怎么办?”

    “不留活口,处理得干净些。”声音低沉冷峻,哪有一丝温润。

    “是。”

    明月星辰,皆落盏中。

    夜曲无声,听者自醉。

    又过几日,东边传来消息,燧皇的小儿子,燧人珮暴毙。听说燧人珮失踪数十日,不久前,尸体是在日奂一家十分显赫的青楼被找到的。

    青楼名曰洞天坊。

    洞天坊里的龟公清早清扫房间,发现一具尸体,气宇轩昂,穿戴雍容,异常华贵,龟公心知不妙,匆忙报官。

    地方官只当死者是因寻常滋事斗殴而亡,见怪不怪,层层推诿,一拖便是数十日。

    所以,当宫人发现公子珮时,他的尸身已开始腐烂。

    据闻那时的他,面部浮肿,眼眶青黑,尸身上酒气熏天,还弥漫着各类胭脂香粉之味,混合着尸体腐化的臭味,令人作呕。

    奇怪的是,公子珮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皮肤原本光洁,连一丝勒痕都没有,更不像中毒所致,应是纵欲过度而亡。

    公子珮素来张狂,自命不凡,心比天高。若是他泉下有知,看到自己死得这般龌龊,只怕去了阴曹地府,转三世轮九回,都还觉得肮脏,觉得窝囊。

    燧皇闻之大怒,下令斩杀相关人等,青楼的老鸨、妓女、龟公、嫖客,涉及此事的各级官员,一百三十七人,凡有牵连者,无一幸免。

    消息传到安宁耳中时,她还连同着听说,公子珮的生母大庭氏也因痛失爱子,悲伤过度,郁郁而终。

    这些都是听子车腾说的。

    子车腾不仅告诉了安宁前因后果,还硬拉着她去正厅给公子瑱上香,说是一同告慰公子瑱在天之灵。

    安宁虽一头雾水,仍给足了子车腾面子,随他前往正厅。

    好歹他曾协助自己去往玄圃幻境,虽然最终无功而返,但知恩图报应是人之常情,与结果如何无关。

    到正厅时,看见玉采低头喝茶,神色淡然。长略起身出门,行色匆匆。

    他二人,像是无意间相逢,匆匆打了个照面,便要各忙各的去。

    但是,安宁分明看到,刚才玉采与长略二人瞥见她时,谈话戛然而止。

    他们谈论的什么,她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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