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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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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脸皮那般厚,兴许光不光彩,与他真的没多大关系。

    安宁心猿意马,不想与官兵们再玩,索性顺从着,准备去吃牢饭。

    马老板一看,却瞬间一个头俩大——将军不能得罪,安宁又务必护得周全,这可如何是好。

    权衡左右,马老板上前劝道:“将军息怒,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将军,小的给将军赔罪。”

    他吩咐伙计道:“还不好酒好肉,给将军们伺候着?”

    那将军却似乎完全不吃这一套,抬脚踹向马老板。马老板一个趔趄,圆球样的身子只差在地上打个滚。

    “滚一边去,再废话就连你也押走!”

    马老板艰难起身,再次劝阻,将军拔剑,怒目相对。

    “不知好歹的老东西,看来本将军今天非要让你吃些苦头!”

    他将剑刺出,直逼马老板。剑尖贴近马老板,再近一寸,便是血溅当场。

    电光火石之际,剑身陡然被一条长鞭缠住,这短短一寸的距离,那将军却再也动弹不得,手握剑柄,进退两难。

    来人手腕翻转,将长鞭收回,那剑身,瞬时碎成粉末,灰都难觅踪影。将军手中,只余一段剑柄。

    将军颜面扫地,还欲发作,却见众人跪地,恭敬唤道:“公子。”

    中容点头,示意众人起身。

    他锦衣华服,光彩照人,纵是日光月色,也逊他三分。

    他走向安宁,迅速替她松绑,一边松绑,一边愤然道:“光天化日,在我周饶强抢民女,还真是没有王法了。”

    她麻溜地,后退三五步,比兔子还敏捷。

    牢饭没吃成,看来只能吃软饭了。

    她学着众人模样,双膝极地,恭顺行礼。

    中容伸手去扶,她却像耗子见了猫,连退两步,宁愿远远地朝拜,也不愿让他伸手触碰。

    她又想起了玉采。他对自己,也如自己对中容那般,宁可远远看着,也不愿置身事中。

    说不上讨厌,到不了喜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那日他在酒肆,明明听到旁边有人高声谈论,言辞龌龊,却充耳不闻,不是脸皮过于厚了,便是根本没往心上去。

    想来自己那般对中容,看来真是得了报应,成了别人碗里的鸡肋。

    安宁觉得,中容加诸在她身上的痛楚,实在是她咎由自取,活该。

    爱恶嗔癫,缠丝结缕,终成心魔。

    她心中暗骂,师父那是什么狗屁灵法,实在是,太过容易让人走火入魔。

    灵法无过,是传授灵法的人,偷心偷肺,犯了大罪。

    对,确实是犯罪。

    那将军劝道:“公子,这妖女任性妄为,随手伤人,与法不容,不捉她归案,才真的是没有王法了。”

    “你不也出手伤人了么?难道也要将你绳之以法?”中容本就被安宁搞得有些落寞,转而迁怒那将军。

    “这”将军愣住,不知如何作答。

    中容却好心提醒道:“还不快滚。”

    于是,一群官兵,气势汹汹地来,意兴阑珊地走。

    盈民楼又恢复了正常。

    楼中众人,该洒扫的洒扫,不该洒扫的,也去洒扫。马老板谢过中容,亦是匆匆离去。

    偌大的后院,只余中容与安宁二人。

    安宁坐下来,继续吃饭。

    粥已经凉了,但她必须要吃。

    她起身,径自去伙房重新打了碗热粥,放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

    她想了想,又将那碗冷粥,挪到中容面前。

    他尝了一口,皱了皱眉,放下那碗,看着安宁吃起来。

    粗茶淡饭,实在难以下咽。

    安宁的出身,比中容更是富丽华贵,所以吃饭,如今对她来说,只是字面意思。

    然而很多的字面意思,她却不得不做,比如吃饭,比如睡觉,比如赚钱,比如与中容说话。

    中容说:“我听说有人闹事,便匆匆赶来。幸好我来了,你怎么不躲?”

    “你们人多,我打不过。”

    “那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他俩的确该揍!若是我在场,定抽他们个百十鞭子,再关进大牢,饿上个十天半个月,看他们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他还扬手做了个挥鞭的动作。

    安宁被逗得扑哧一笑,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妖人。”他答道,“一个是朝中重臣张路的外甥,应该是叫苏梁,这人一把年纪了,整日游手好闲,不是混酒楼,就是逛窑子。”

    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喝花酒,睡姑娘,那不是公子琰么?安宁心道。

    “另一个,就是”他看了一眼安宁,有些难为情道,“就是被你玩的比较惨的那个,是我母后的表弟,叫张通。

第四十二章 有巢半半() 
“看来我还真是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安宁苦笑。

    “得了吧,我那表舅也是个花花公子,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百姓告官官不理,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你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看来我应该下手再重些。”

    “你那还不叫重?”中容疑惑道。

    “我做了什么?”安宁闻出蹊跷来。

    “我表舅和苏梁,那天晚上,就已经死在家中。”

    看来有些人,不仅脸皮厚,手段也够毒辣。

    明明是杀人害命的伤心事,安宁却觉得大快人心,欣喜不已。

    但是,那人在哪儿,为何不来找自己?难不成,是被官府抓起来了?

    安宁摇了摇头,告诉自己想多了。官府对于玉采来说,那就是一场春宴,几根巨木,连根拔起。

    区区百人的官府,确实奈何不了她师父。

    中容见安宁出神,开口劝道:“安宁,你这下惹了**烦,若是继续待在盈民楼,我也护不了多时。不如你跟着我,到宫里去躲躲。”

    她只当听了个笑话,轻声笑道:“我唱的不好听?”

    “好听,天乐应不过如此。”

    “那就是你不愿意听咯?”

    “还是唱给我一个人听最好。”

    “中容哥哥,”安宁学着长略的口吻,油腻兮兮地嗔怪道,“养只鹦鹉吧,你教它什么它便学什么,再不成,整只金丝雀也不错。”

    中容与玉采,一个太黏糊,一个太疏远。一个想将什么都掌控在手心,一个明明心中珍爱却望而却步。

    安宁呢,左右闪躲,欲拒还迎,分明心事重重,偏要装得百毒不侵。

    “安宁,我说真的,”中容说话时,已是另一番神情,“小丫头快出生了,我与长思合计着,请你来踩生呢。”

    “那便等生了再来吧。”

    “你这算是答应了?”

    “我是穷人,踩生就是单纯的踩生,你可别多想。”

    言下之意,安宁告诫中容,过去发生的事情,念他初犯,既往不咎,若有再犯,此生便不再往来。

    他心领神会,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中容走了,走时仍不断劝说安宁,若执意要盈民楼,一切须得当心。

    然而,自那日之后,再无人来找她麻烦,无论是听曲的登徒浪子,还是说好要将她绳之以法的将军官兵。

    当然,玉采也没有来。

    别说玉采,就连长略的鬼影,她都再未见着。

    她与司幽门的关系,仿佛在玉采突然消失的那一天,硬生生地,被人斩断了。

    如此也好,放下情念,潜心修行。

    他说,修行之事,不可冒进。

    他说,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他说,修炼灵法,当宁心静气,万勿着了魔道。

    一场冬雨,洗尽铅华,乾坤朗朗,也无风雨,也无晴。

    来也从那来,去也将归去。天地浩然,唯有日月长存。

    明台如镜,照旧颜,照青丝,照离合,照悲喜。

    安宁突然发现,即使她穷尽此生,恐怕也无法在修为方面,与玉采比肩了。并非天分不足,只缘心性不定。

    原来所谓的天问十九式,修到最后,修的是心境,修的是,孤独。

    她不知道,她的师父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孤独,这世道,又是给予了他怎样的不堪,才使得他孤身一人,熬过那样漫长的日日夜夜,才终于,站在了九州的巅峰。

    他曾用掌风劈开玄冰,而那玄冰,火烧不化,刀剑不入。

    他站在九重增城之上,睥睨众生。

    他的心里,不是苟且龌龊的情欲,而是与日月同在的孤寂。他的双眼永远深邃,他的神色永远令人看不透彻,那不正如远空的星辰吗?

    他在身边时,她觉得他触不可及;如今他凭空消失,她觉得,连同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找不到了。

    中容让她将心收好,她也告诉自己,勿想勿念,可是她做不到。

    情到,心到,这事原本便不由自主。

    安宁叹息,因为她深知,他的心里,已容不下,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她。

    瑞雪送冬去,公主降生。

    不知是谁那么恶趣味,为小公主取名“半半”。

    安宁思忖着,中容是正经人,断不会取这般开化的名字;巢皇嘛,自己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看上去是挺开明的,但也不至于如此。

    有巢半半,半半公主,公主半半,半半,小半半

    无论哪一个称呼,安宁不等叫出口,就先被逗乐了。

    这名字,根本叫不出口啊。

    她一边乐着,一边悄无声息地,落于那间房的门口。

    如今的她,也能翩然而至,披着一身乱雪,足印轻浅。

    她的青丝披散,其上附着点点白花,美人飞雪,两相宜。

    大家都很忙,不忙也很焦灼,所以没人在意到她。

    安宁听着屋里的各种声音,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日,自己也如长思般,嫁人生子。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她仔细思索,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将来究竟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又会与谁共度余生。

    是王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

    如果此生注定要结婚生子,而与她携手那人又偏偏不是玉采,那样的话,对象是谁,应该都不重要吧。

    那她的孩儿呢?师父会不会来踩生?

    还是算了吧,反正他也长得不好看。她想着,自己的孩儿,不求有经天纬地之才,皮囊好则一切好。玉采不来就不来呗,如果他不慎来了,孩子将来长成他那样,自己看了反而还闹心。

    说来说去,人家玉采来不来,不是安宁能左右的。她连他此刻在哪儿,是生是死,都尚且不知。

    她有青鸟一对,这世间任何人都能找到,任何消息都能送到。但是,她早已将天罡与淳风当成了宠物,未劳驾它们辛苦跑路。

    他要来就来,要走且走,她反正留不住,天南海北的找寻,又有多大意趣?

    屋内,孩子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将安宁从白日梦中惊醒。

    她苦笑,大仇未报,生死未卜,想这么多做什么,不如先进屋看半半去。

    虽说已有心理准备,待真正进了屋,安宁还是一愣。

    血腥味浓重,这哪里像产房,分明是屠宰场吧。

    长思呢,正用被子遮着脸,有气无力告诉安宁:“看半半,别看我。”想来那景象,应是惨不忍睹,不看也罢。

    半半呢,还没抱出去梳洗,和泥带血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丫头还没睁眼睛,眼线倒是长长的,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像极了中容,却又比他可爱了千百倍不止。

    长思仍捂着被子,在床上断断续续地说:“半半,叫干娘。”

    安宁心道,长老三你疯了吧,半半如果此刻说出话来,我还不敢接茬呢。但是转念一想到,眼前这个小肉团是自己的干闺女,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暖。

    随着半半一天天长大,安宁混进宫中的日子,也渐渐多了。

    说起半半,那绝对是九州难得一见的奇葩。也不知这孩子是随了谁,反正她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一类奇葩中的典范。

    寻常孩子刚能翻身,她已经能独自站立;寻常孩子刚能坐起,她已经满园子乱跑了。

    半半一旦启动起来,那是风也赶不上她。一群宫人唯恐她磕磕绊绊,在后面忙不迭地追赶,口中不住唤道:“公主,慢些,再慢些。”

    半半理都不理他们,继续自顾自地,到处窜。因为她,完全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一直到三岁,半半已经能像小猫一样上房揭瓦,却只会说一个词,发音介于“半”和“棒”之间,每天“半半”、“半半”地嘟囔个不停,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半半随了中容,是个小土灵。中容为此,开心了好几个月。以致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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