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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母后哭着喊道:“你给我滚出去!”
她听着这话,吓了一跳,母后这个“滚”,当真用的霸气。
紧接着,是知生老儿的声音,他问道:“孩子到底是谁的?”他的声音,充斥着极度的愤怒,愤怒中,又透着一丝丝悲凉。
“孩子是谁的,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我们还会再有,对吧?”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那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
“找你的三宫六院,嫔妃姬妾去。”
听着他们的争吵,安宁似乎悟出了一个道理——气势这东西,从来都是此消彼长。
她觉得越来越困,再也听不下去,干脆醉倒在门口,不管不顾。
醉梦中,她隐约看到有人步履匆匆,拂袖而出,到了门口,却生生顿住。
她被知生老儿抱在怀里,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起伏的心跳,突然觉得,头顶有雨滴,打湿了她的脸。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想象不到,知生老儿也会哭。
他是那么骄傲,那么造作的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非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温文优雅。
他心口的位置,她绝不会量错。
她大仇得报,此刻却气闷得,一丝一毫也开心不起来。
安宁突然发现,她这一生,或许转瞬就要过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睡不着便睡不着吧,正好可以借着这偷来的空闲,想一些事,一些人。
这样想通了,她觉得身上也不那么痛了。
她想着那人的眼神,永远深邃,那人的神情,永远看不透彻。
她想着他说话的样子,缓慢,淡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她想着他的胸膛,他的掌心,炙热,灼烫。
她幻想着,如果他看到自己现在这般模样,他的神情,会不会有些许变化,比如愤怒,比如悲伤。
不,他一定不会愤怒,他对她,从来不会恶语相加。
他也一定不会悲伤,他的悲喜,全部深埋心底,早已忘记如何表达。
他也不会像知生老儿一般,对她冷淡,疏离。
在她的记忆里,玉采唯一一次对她没耐心,最后还是以陪上一对青鸟而告终。
尽管事后,他悠悠反驳:“那完全是你自己凭空臆断,我对你,从来都是十二分的耐心。”
想着想着,她突然笑了。
幸好还有周身的苦痛,在叫嚣着,别做梦了,要不然,她还真以为自己置身美梦中。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惨兮兮的笑,肯定比哭还难看。因为下一转瞬,她就痛得连哭都没有力气。
她感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幸而四下无人,能说话也不是什么优势。
她觉得,知生老儿如果能做到玉采的一丝半毫,母后或许,早就回心转意了。
玉采说,这种事,没有对错。
他还说,听她的,错的就变成对的了。
她曾多次问他,主见呢,脸皮呢,他都笑而不答。
他笑起来,才真的是比哭还难看。
他的相貌平平,他的表情僵硬。
她问他:“你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能一点感情也没有呢?”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是啊,怎么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她当时以为,他是反问,是感慨。
现在,她突然想通了,他是在回答,肯定的回答,淡定,从容。
母后与知生老儿,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虽然他们争吵,动粗,但是他们之间,一定有感情。
无论是知生老儿对母后,还是母后对知生老儿。
因为,等到她再大些的时候,目睹二人争吵,她在母后身上看到的,已不仅仅是淡漠。
她的母后,分明在知生老儿离开后,也悲伤,也失落。
如果她真的无动于衷,又怎会一改往日的作风?她应该继续承受他的谩骂,而不给予他一丝一毫的回应。
原来母后在园中看花落,数星辰,她等的那个人,不是安宁的父亲,而是知生老儿。
她终于还是,心无防备,溃不成军。
然而,知生老儿那个大混蛋,等到母后回心转意,他却开始真正的疏离。
或许他就是个普通人,普通的男人,闹腾了那么多年,讨好了那么多年,他终于累了,疲了,心灰意冷了。
他开始真正地,亲近女色,从后宫添丁的速度,安宁就能够看得出来。
在一年两年之内,她突然有了一大堆弟弟。
他母后的寝殿,成了九州最最奢华的冷宫。
她又开始绕着道走,因为她没有灵力,无法自保,所以她从来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她远远地望着,就能看出谁又得宠,谁又失意,谁心无旁骛,谁势在必得。
知生老儿偶尔会去找母后,起先是一个半个月,后来是三两个月,再后来是大半年
她不是时时守在母后身边,她之所以知道知生老儿来过,因为他来过之后,后宫发生的事,总是莫名的有规律——只要知生老儿去过母后那里,无论当下谁在得宠,如何盛宠,在那之后,都会失宠。
她每次都会以为,两人终于和好。
然而,每次当她兴高采烈地回去时,看到的,不是母后一个人发呆,就是知生老儿拂袖离开,嘴角抽搐。
她很好奇,这两个人,究竟哪来的这么多架可以吵?
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她混迹外祖父的军营,跟那些将领们,熟得很。
有一次,不知谁见了她,顺口问了一句:“小安宁,你怎么不回宫?”
她闻言,眉一皱,嘴一撅,挺胸抬头,桃花眼半睁着说道:“我究竟,哪里小?”
那模样,妖妖道道,当真败类。
从此以后,再没人问她,为何不回宫。
她不回宫,纯粹是因为,不想绕着道走。
可是宫里的女人太多,她避无可避。
又有一次,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拦住她,请她给长辈行个礼。
安宁抬手,猝不及防地捶了两下她的肚子,说道:“容我先问候问候,我的小辈。”
说罢,她就飘去了军营。
没多久,她就被宫里的人从军营请了回去,辗转到了母后的寝宫。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来了许多人,特别热闹,母后在场,知生老儿在场,还有那个大肚子的女人,趾高气昂,也在场。
她一进门,就看到知生老儿负手而立,阴阳怪气地骂道:“有莘昭柔,你还有没有点德行,连个小丫头都管束不周?”
他是贵族中的贵族,美男子中的美男子。
他雍容华贵,从容优雅,他的举手投足,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一分一毫的慌乱。
母后低头,正要开口,那样子,卑微,又失落。
她心中刺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学着他的样子,负手而立。
她端腔作势道:“知生老儿,你还有没有其他事做了?每天混在女人堆里,是是非非的,有完没完?”
此言一出,左右闻着,无不哑然。
知生老儿气急,一个巴掌,却不是扇在她的脸上。
她看着那个大肚子女人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知生老儿说:“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
那女人正想开口,知生老儿又补了一句:“孤这辈子,最恨恃宠而骄。”
说罢,拂袖离去。
后来,冷宫里又多了个疯女人。
想到这些,安宁觉得,自己确实是离死不远了。因为这些陈年旧事,是是非非,她以为自己,早已忘却。
或许人之将死,才能记起,曾经深埋在心里的大快与不快吧。
她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知生老儿虽性格暴虐,但也给了母后无数次台阶,母后为何还要与他,冷眼相对,视若仇敌?
他万般高贵,却总有一种,被母后踩在脚下的感觉。
第六十章 黄雀在后()
直到后来,母后让她远走他乡,直到她听说有莘氏无惑被扳倒,一族惨死,母后含恨而终,她才终于明白——知生老儿,是真的可恶,又可恨。
他万般不该,玩弄母后的感情,一面求得母后的芳心,一面想着如何弄死她母后的亲爹,在朝中树立威信。
难怪母后总对他恶语相加,冷眼相待。
难怪他们之间,总有吵不完的架。
他一心要弄死人家亲爹,人家全家,人家能跟他好吗?
好了才怪呢。
这种人,实在是阴晴不定,心思狠毒。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然而此刻,忍受千刀万剐的,却不是她恨之入骨的知生老儿,而是她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安宁就猜想,知生老儿一定对她母后,还余情未了。
除非他,真的连心都没有。
所以,她扮成有莘昭柔的样子,等了将近一年,才等到个机会——装成琴师,混进宫里。
她以为,她长得这般招摇,即使是混在一大群人中,知生老儿也能够,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因为她在无论混杂的人群中,都能第一眼找到她的师父。
将心比心,她以为,知生老儿也与她一般。
然而,她混在一众琴师中,也就成了真的是混在一众人群里,被淹没。
看来凤离说的没错,母后长得,其实也不怎么好看。
其实,这与长成什么样,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因为那个高贵的知生老儿,他坐在高台上,眼睛都不屑于向下瞥一瞥。
当安宁发现这件事时,她开始走神,频频弹错弦。
琴师太多,众多和声中,一个两个音跑偏,也并未起到她想要的效果。
后来,安宁干脆整首曲子倒着弹。然后,她惊喜地发现,自己成功引起了知生老儿的注意,他开始频频皱眉,往台下望去。
但是,她将曲子倒着弹,并不只是知生老儿一个人受不了,所有的琴师,都跟着受不了了。
琴声混乱,参差不齐。
这一点,她始料未及。
一片呕哑嘲哳的混乱过后,琴声终于停了下来。
领头的那个显然耳朵比较好,她回过头,愤愤地看了一眼安宁,小声嘟囔着:“你怎么回事?”
他望着安宁,冷言冷语道:“能将每个音都倒着弹,你也是道行不浅。”
此言一出,堂下死寂。
他不动声色,没人能看出,他到底是喜,是怒。
这种表情,安宁将其称之为,矫揉造作,阴阳怪气。
她低着头,不做答。
知生老儿微微皱眉,冷冷道:“孤在与你说话。”
安宁仍不自觉,不抬头,不做答。
无人敢说话,所以也没人提示她,她应该抬起头来,说上两句。
那个扭捏作态的男人终于受不了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般将他,不当回事——就是有莘氏,也断然不会,漠视得这般彻底。
比脸皮厚,她这辈子,只服玉采一个人。
除此之外,煌煌九州,再无她敌手。
知生老儿起身,堂中众人也跟着起身。
他走了两步,众人跪地。
他走得不疾不徐,每一个细节,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样的男人,高贵优雅,加上一副姣好的皮囊,还真是从上到下,都散发着无限的魅力。
更何况,他还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是九州第一强国,牛贺的国君。
难怪有那么多女人会趋之若鹜,明知飞蛾扑火,还要拼尽全力,往他身边靠。
愚蠢。安宁在心里,暗自骂道。
有权力了不起吗?
有美貌了不起吗?
肤浅。她又想了个词,来形容她周身的男男女女。
知生老儿绕过众琴师,在她身前站定。
他问:“你现在应该知道,孤是在与谁说话了吧。”
她捏着嗓子,恭敬回道:“草民愚钝。”
说话时,她已抬起头。
知生老儿看着她那张脸,一时错愕。
他问自己,世间怎会有如此的巧合?有两个人,竟能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他俯下身,抬起手,在她脸上摸索了一会,发现并无破绽。
安宁在心中冷笑:这人皮面具,出自画皮鬼凤离之手,岂止是鬼斧神工?
他放下手,复又起身,垂头,仔细端详着她。那样子,说不出的居高临下。
看了许久,周围都没有一人,胆敢起身,或是侧目。
安宁突然觉得,有权力,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事。
至少他不用这般跪着,他想怎么站着,就怎么站着。
他的模样好看,身材好看,举止好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