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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为首的宫女,冷冷问道:“司幽门玉采,你可认识?”
“回公主,女婢有所耳闻。”她躬身行礼,身后那几人跟着躬身,一排人,竟是连头也不敢抬。
“他如今,身在何处?”
“应是在周饶。”那宫女举止卑微,口上却对答如流。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再说。”安宁声音不大,那宫女闻言,却觉得喘不过气来,将头压得更低。
“在在”她支支吾吾了片刻,竟开始颤抖。
她将身子越压越低,最后干脆跪倒在地。
身后一串人,有样学样,跟着跪倒。在众膝着地那一瞬,排在最后的宫女,突然说了句:“他于一个月前暴毙,此刻怕是早就投胎转世去了。”
她怕安宁没听懂,还补了句:“此事九州只怕无人不知。”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安宁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口,发现喉咙干涩,双唇颤抖,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然而,她还能端端站立,笔挺笔挺。
身边有人轻声唤她:“安宁安宁”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然而,她什么也听不见。
她头晕目眩,眼前的人与物,忽地辨认不清。
然而,就算这样,她竟还有本事,笔直地站着,纹丝不动。
她像一片枯叶,明明已经死透,却仍牢牢拽着枝干,不忍飘去。风那样大,她却拽得那样紧。
长久的目眩,令她胃里翻搅。
她一个没忍住,终于俯下身去,一大口,将早晨吃过的稀粥烂饭,尽数吐出。
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恶心。
她弯着腰,继续作呕,直到吐出透明的胃液,黄色的胆汁,直到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吐出来。
她说:“长生,我饿了。”
“我们去吃饭。”他出于同情地,抱住了她。因为她脚下绵软,再也不适合行进。
她说:“你放开,我自己走。”
她的言语轻柔,就像是普通的交流。她的眼神空洞,看不出一丝悲伤。
她两腿发软,不知步子是怎么迈的。但她竟然也,一步一步地,回到了房中。
她第一次发现,牛贺的皇宫竟这般大,从花园走到寝宫,她险些耗费了全身气力。
于是,还不到晌午,两人便开始用餐。
这绝对不符合牛贺权贵的习性,所以长生连筷子都没有动。
他只看着安宁,号称陪着她吃。
她说:“这样太过无趣,再去添副碗筷吧。”
于是,从这日起,他二人吃饭,桌上永远是三副碗筷。
她一口一口,吃得很是仔细。
她吃相文雅,令人赏心悦目。
她不吃菜,只吃肉。
长生在一旁看着,原本觉得她秀色可餐,但他终于忍不住,还是皱了皱眉——她虽吃相文雅,却食量太大。
这哪里像是牛贺权贵,简直就是莽夫。
牛贺的贵族,那须得穿带三分寒,食至七分饱。
他看不下去,好心提醒道:“你已经吃了四只鹅了。”
“是吗?”
“这是第五只。”他指了指她筷子上的鹅翅,笃定答道。
她闻言,将筷子一放,说了句:“你们牛贺的东西,如今也是偷工减料,吃不出个名堂来,索然无味。”
说罢,她转身离去,只留长生愣在那里,望着那一桌残局,还有被她当佐料沾掉的十几盘辣椒面,不知作何评价。
他开始佩服这个女子,因为那么多辣椒下肚,她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流。
他将信将疑,拿筷子尖点了点盘中剩下的辣椒面,放在口中尝了尝,顿时呛得大咳不止,泪如雨下。
后来,这种烤肉配辣椒,成为了安宁饭桌上的常态。
长生对于她的食量与口味,也逐渐从厌恶变成了佩服,直至习以为常。
有时,晌午都过了许久,她也不动筷子。尊卑有别,她不动筷子,他也没法吃饭。
他本来每餐只吃七分饱,这般饿着,风雅都险些把持不住。
一般到了忍无可忍之时,他会开口提醒她一句:“公主,该吃饭了。”
有时,她会一脸娇羞地回一句:“不急,等人到齐了就吃。”
他闻言,总会告诉她:“没人会来了。”
她不高兴时,会认真纠正道:“他一定会来。”
于是,两人继续等,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全看她的日程安排。
若是她哪天高兴,会简单的“哦”一声,然后慢慢吃肉,再不言语。她看似专心,大口大口地将饭往嘴里塞,直到胃中作呕,她才会反应过来——这个人吃饱了,这具身子吃饱了。
然而,她的那一声“哦”,对于长生来说,却简直是如蒙大赦。
有时,他看她默默吞饭,觉得她可怜,好心告诉她:“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许该换个思路,考虑考虑其他人,比如说我。”
她时而简短地答上一句:“这不可能。”
时而会采纳他的意见,舀些辣椒放在他碗里。
长生觉得,认识了安宁,他才真正理解到,什么叫味同嚼蜡,什么叫行尸走肉,因为她将这两个词,都演绎到了极致。
但是安宁不这么以为。
她将自己这一切的乖张行径,都称之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等待。
她说:“吃饭修行练功,我哪样都没耽误,有什么不妥吗?”
长生听罢,皱眉问道:“那么你这种妥妥的样子,究竟要延续到什么时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面前,不再端起那一套权贵的架子。因为他发现,她对这些,都不屑一顾。因为他也打心眼里觉得,这女子痴痴的模样,着实可怜。
她说:“他曾对我许下十年之约,他既这么说,就一定会来。”
长生闻言,冷笑道:“要来早来了,这是男人惯用的骗女人的伎俩,只有蠢得不能再蠢的女人,才会上这种当。”
“是啊,”她叹了口气,淡淡笑道,“我可不就是这种,蠢得不能再蠢的女人。”
“安宁,你仔细听我说,你等的那个人,他已经不在了。”他扶住她的两臂,努力解释。
“不在了?”她很费力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
他见她一脸茫然,反倒有些着急道:“不在了的意思,就是死了,就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听了扑哧一笑,摇着头道:“这绝无可能。”
她总是这般,一直不肯相信长生的话,一直不肯接受玉采的死。
第六十九章 首富易主()
她说:“我明明看见了他,他走向我,对我笑,他还抱着我,与我说,安宁,我来了他的声音,直到现在还那样清晰,好像就在耳边”
直到后来,她在白氏遇见了景虔,才隐约觉得,那个人,可能真的不在了。
作为常年累月留下的一个习惯,她吃饭仍需长生提醒。
他见她迟迟不动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玉采已经死了。”
她闻言一愣,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几天听你提起过。”
“安宁?”他皱眉唤她,欲言又止。
“嗯?”她知他有话要说,浅浅笑道。
“他已经走了一年多了”
她猛然惊觉,忽感时光飞逝,心下慨然,悲怀从中起。
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安宁吃下四只鹅,又觉得神清气爽,有必要找些事情做,最起码可以消消食。
她想起玉采的话,那人说过:“修行之事,如逆水行走,不进则退,故一日不可荒废。”
那时的她,少年心性,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那时的她,觉得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复仇。
那时的她,还是个连灵性都没有的小丫头。
他的出现,仿如暗夜里的一街华灯,忽地照亮了她整个人生。
她曾觉得,他就是她的方向,就是她一生的路。
所以她认为,即使大仇得报,自己也不可荒废修行。
她须得拼尽全力,争取在有生之年,与他比肩。
她忽地想起什么,边走边问身后那痛哭流涕的长生:“我睡了多少时日?”
“两个月零三天。”他努力止住咳嗽,一边拂袖拭泪,一边不疾不徐地答道。
“哦。”她点点头,喃喃自语说,“那我须得夜以继日,方能将荒废的课业补回来。”
“你说什么?”
长生觉得,安宁一定是疯了,因为她号称练功,实则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一呆就是三天三夜。
她像神庙里的雕像般,端正挺拔,纹丝不动。
玉采生前,极少将自己的全部灵力展示人前,长生正好,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他生平第一次见到那般可怕的修为,那种强大的气势,几乎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大胆猜想,安宁师承玉采,她所学灵法,必然与世间普通灵法,不能相提并论。
他以为,她所学的那一套,定然与众不同。
所以在最开始,她望着园中的景致发呆,他只安慰自己道,许是这灵法,就是这么个修炼法。其余的,并不做他想。
但是,他陪她坐到第三日晌午,终于再一次,壮着胆子猜测,她可能只是在发呆,仅此而已。
“公主?”
“公主”
“安宁?”
“安宁!”
他喊了她几声,发现并无回响。
他犹豫再三,抬手轻轻在她肩头拍了几下,她仍岿然不动。
他坐于她身侧,望着她长卷的睫毛,像是死透的飞蝶,在那双桃花目上铺了一层淡淡的影子般,纹丝不动。
秋阳洒下的寒光,将她周身包裹。
她的身子那样单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悲哀,欲盖弥彰。
就在长生以为,她可能已经坐化时,她突然一口鲜血,从胸内喷薄而出。
她觉得昏昏沉沉,耳边好似有个声音,在不断回响——安宁,修炼灵法,当宁心静气,万勿着了魔道
他的轮廓,分明方才就在眼前。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极缓慢,极认真地喊她:“安宁安宁”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他的相貌平平,却那般真实,她绝不会认错。
他的声音低沉,却令人沉醉,她绝不会听错。
她抬手抚摸他的脸庞,却被生生拦住。
他的表情焦灼,她猛然惊觉。
她低头,看见长生握着她的手,拂袖替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口中好像还说着:“你这分明就是走火入魔。”
她的心忽地一沉,瞬时落寞。她早应发现,那人的眼神深邃,永远看不清神色,又怎会有这般焦灼的模样?
她反应过来,缓缓问道:“刚才是你在喊我?”
“不然呢。”说话时,他正仔细擦拭她的嘴角,他在仪容仪表这个问题上,看来真的是分外考究。
她心中悔恨,因为这才分别两年不到,她已分辨不清那人的模样,那人的声音。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长长久久地将那人记在心里,纵是两人相隔千里,她对他的记忆,也不会模糊分毫。
然而眼下,她竟将长生错认成了她的师父。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真的是薄情寡义,水性杨花。
长生见她可怜,好心提点道:“此法行不通,不妨换个思路试试,比如先喝点酒。”
安宁一听有酒喝,瞬间两眼放光,转过头来。
她此前致力于修行神机大法,竟不知他是何时离开,又是何时回来。
她只记得,自己刚在此处坐定时,石几上空无一物。此时,那里却赫然摆着几个酒坛,还有两个银樽。
她见状,暗自感慨,没想到自己练功,原是如此投入。
他将酒坛抬到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略略倾斜,坛中美酒涓涓流出,落入银樽。那声音,甚是悦耳,连同他倒酒的动作,都显得娴熟而风雅。
他一边倒酒,一边说道:“我曾听你父皇说过,你小时候就喜欢喝酒。”
她已有很长时间滴酒未沾,此刻闻着酒香,都觉心满意足。
她深吸一大口气,直到肺里满满的都是酒气,才恋恋不舍地将气吐出,漫不经心地问道:“他连这都与你说?”
他闻言,极力为自己与知生皇美言道:“并非是刻意与我说的,大抵他常常对人提起,而我又恰巧在场,无意间入了耳,便记在了心里。”
此言一出,果然起了些许效果。
她眼眶湿润,似乎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然而,直到他将两只银樽斟满,她却仍是没有半点回应。
他端起一只酒樽,双手递给她。
他那一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