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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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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试着开口,嗓子好像也被冰覆上,没法发出任何声响。

    他能做的,只是鹰一样地盯着公子琰,试图将其看穿。

    眼下,灵力稍弱的灵均尚且身受重伤,这丝毫修为都没有的公子琰,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白发原本惹眼,在这透明冰面、青蓝火苗的映衬之下,反而和谐得恰到好处。

    他似一座冰雕般,端然立于大殿正中,不偏不倚。

    他的瞳孔里不是对面而立的燧皇,而是缓慢灼烧的青蓝色火苗,闪烁跳动,诡异之至。

    他的眉头紧锁,似乎承担着极大的痛楚。

    燧皇以为是自己出手太重,想要收手,几番努力,俱是徒劳。

    两人对视之际,火势骤然变猛。

    公子琰只觉胸口钝痛,一口血吐了出来,未来得及侧头,尽数喷在燧皇身上。

    老人蓦地收手,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神情万般复杂。

    冰面顿时消融,火势熄灭,公子琰似受了重创,痛苦倒地。

    灵均重获自由,找回知觉,才发现自己哪里是被冻僵,全身火辣辣的灼痛,分明就是烧伤。

    她见状惊呆,加上通体剧痛,虽眼见公子琰倒地,也没有丝毫上前的意思。

    古往站在殿外,冷眼旁观。

    他的掌心,随着殿内火势的熄灭,瞬息间恢复了常态。

    他看上去,只是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书童,既不多言,也不妄举。

    公子琰捂着胸口,努力起身。

    燧皇俯身伸手,意图扶起公子琰。

第一百零五章 冰火相存() 
那人分明十分痛苦,连呼吸都止不住颤抖,却不知突然哪里来的气力,拂袖将老人的手甩开。一同甩开的,还有父亲那渴望冰释的心念。

    公子琰抬眼,嫌恶一般,鄙夷地看着燧皇。

    燧皇恍惚了片刻,沉声质问左右:“还不快去请御医?”

    众人闻言,这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作鸟兽散。

    灵均哪里见过这样的燧皇,这样的公子琰。她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公子琰冷笑,对着门口,气息奄奄地说了句:“我们走。”

    他的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古往得令,也不管燧皇恩不恩准,三步并作两步,跨入殿中,走到公子琰身侧。他虽身材矮小,与公子琰悬殊甚大,却好像并没费什么周折,便将公子琰搀扶起来。两人步履蹒跚,向着殿外走去。

    燧皇见状,并未阻止二人,只是说道:“老六,让城之事做得不错,但还不是时候。”

    公子琰权当没听到,虽步履缓慢,但没有停歇。

    燧皇站在身后,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眼眶潮湿。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隐隐觉得,自己与公子琰的父子之缘,似乎走到了尽头,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在他的心里,公子琰诸事隐忍,喜怒不形于色。他这个儿子,向来与风花雪月为伍,比春风还和煦三分,即使生气,也不过点到为止,又几时有过这样的失态。

    他从来未曾想过,这风流不羁的浪荡子,竟然有一天,会因一个女人,与他这般公然对立。何况那女子,还是他的骨肉至亲。

    他说:“老六,你这是造孽啊。”

    没有回应。

    或许,从他让公子琰去追杀公子瑱的那天开始,便注定了今日这样的局面。无论是与公子琰,还是与涂山月的关系,因着公子瑱的缘故,他都无可挽回。

    甚至安宁,他早早便知晓那是公子瑱的骨肉,却因为心中惭愧,即使百般挂念,也从来不敢亲自去见一见她。

    平心而论,公子瑱是他最器重的孩子。因为这层关系,他对于安宁的感情,更为复杂。

    公子瑱死后不久,他偶然听说公子瑱还有一个遗孤,尚在人世。而那个遗孤,就是牛贺的嫡出公主,知生安宁。

    他担心先知生皇得知安宁的身份,对她不善,甚至想将她召到身边,看着她长大,却不知若要这样做,他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名义。

    如果告诉安宁,他是她的亲祖父,那么待她长大后,发现她的叔叔伯伯,合力弄死了她的生父,而在背后促成这一悲剧的,是她的祖父。那时的她,该作何感想,如何看待他,又如何面对他。

    思虑再三,燧皇决定将安宁留在牛贺,装作不闻不问,只盼她能顺顺当当地长大,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但无论怎么说,他都将安宁当做亲孙女般看待,没法不挂怀,不疼爱。听说先知生皇与有莘氏不和,他怕累及安宁,便在自己的侍从中,挑了一个身手好、信得过的年轻女子,安排在安宁身边,美其名曰,护得她周全。

    而那个年轻女子,便是安宁的贴身宫女,沐芳。

    安宁可能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乖巧伶俐、与她有几分投缘的沐芳,竟然是燧皇从胜神派来的眼线。

    公子琰与古往两人,一个颤颤巍巍,一个步履稳健,两人不置一词,一路默默朝着殿外走去。

    直到出了宫门许久,古往将一直靠在他身上的公子琰推开,一脸嫌弃地说道:“差不多得了。”

    那身材高大的男子突然离了身,古往如释重负,一时竟有些轻松得不习惯。

    公子琰似乎恋恋不舍,像摸毛猴子一般,狠狠在古往背上揩了一把油,这才没事人一样地,自顾自走着。

    他的神色淡然,眉眼含笑,哪还有半分病态。若不是方才一口鲜血涌出,旁人还真当他无甚大恙。

    古往见他心情不错,多嘴问道:“你咋不告诉那老头儿,安宁不是你侄女?”

    “说了有屁用。”

    燧皇是何其精明狡诈之人,若是不找出些证据来,公子琰口说无凭,他是决然不会相信的。

    这个道理,公子琰一说,古往当即明了。

    古往点头说道:“也对,老头儿就是见不得你高兴。”

    公子琰突然站定,晃悠了两下,似乎重心不稳,颇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古往不着痕迹地扶了他一把,狡黠一笑,恨恨说道:“不过你也真牛逼,把他气成了那个样子。”

    “言辞粗鄙,一点不像个开化之人。”他言语温和,一本正经地教训起古往来,好像自己从来不曾爆过粗口。

    古往白了公子琰一眼,嗤之以鼻道:“对对对,只有屁来屁去的,才能显出公子鹤立鸡群,开化之至。”

    “此话有理。”

    古往见这人如此厚颜无耻,自觉扭转话题道:“我刚才在门口瞧见,你家老爷子快被你气死了。”

    “我自己也差点搭进半条命去。”他说得分外坦然,丝毫不像是个刚在鬼门关逛了一圈的人。

    古往以为他指的是燧皇的突发制人,自信说道:“不会,一旦你有危险,我肯定立马冲进去救你。”

    “火是你放的?”

    “我不是那个品种。”

    对于方才殿中的场景,薄薄的冰面,青蓝的火苗,两人都以为是对方造就。

    一问一答之后,二人同时觉得蹊跷。

    “猴子,你是修火的,可知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猴子。”古往多次辩解,却始终无甚成效。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向公子琰解释,希望那人能明白这个道理。

    公子琰直接忽略古往的辩白,再次问道:“所以那是什么东西?”

    古往很想问反问一句:白毛你猜?话到嘴边,却没胆子说出口。他似乎很怕公子琰,随便那人如何调戏,他大多以忍让应对。

    他认真说道:“公子可知三昧真火?”

    “知道。”

    “听闻除了这三昧,还有第四昧。”

    “别兜圈子。”

    “公子,我不是猴子。”古往心心念念,只希望公子琰从心底转变观念。尽管有时,他看起来的确像一只毛猴子。

    “说正事。”古往的心愿,显然又被人忽略掉了。

    “这第四昧,叫做正昧心火。正所谓是,息虑行处,正心而生。听说六道之内,独独只有盘古上神可以操纵此火。”

    “长什么样子?”

    “龙首蛇身。”

    “我问的是火。”

    “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真的?”

    “我怎么敢骗你。”古往苦笑,颇有一言难尽之感。

    公子琰觉得有理,暗自思忖,不再撩逗古往。

    小书童许是被人调戏惯了,公子琰突然不逗弄他,他反倒有些不习惯。于是,他贱不兮兮地凑过脸去,讪讪问道:“公子,那个女人,你到底娶不娶?”

    “早就说过,让你解决掉。”

    “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过两天主意又变了,就没当真。”

    “我何时与你说笑?”

    “无时无刻。”

    “连女人你都下得去手?”古往琢磨不清公子琰的想法,只能婉转地再次问道。

    “下不去,所以让你去。”

    古往仰头望天,无言以对。他思索片刻,又一次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司幽门,不是说不做死人生意吗?”

    “沈乐康是太子的人,你以为,他们此举何意?”

    沈乐康是灵均的父亲,也就是企图促成这一桩婚事的始作俑者。

    古往闻言,心中惊愕。他暗暗思索起解决之法,不再发问。

    公子琰思虑周全,手段歹毒,他若执意要弄死谁,一定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原因而心存不忍,留下活口。

    他此前一直不说缘由,古往就真的以为他是因为儿女情长,一时意气用事。现在想想,沈灵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了公子琰一路——从胜神到牛贺,从牛贺再返回胜神,不禁有些后怕。

    还好,灵均这丫头骄横归骄横,脑子却简单得很,心思也纯粹得很。她除了想跟公子琰地久天长,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要不然,公子琰也不会留她到这个时候。

    此时,九州已入了冬。

    胜神的冬日,雪比其它地方来得都要大,都要早。

    公子琰伸手,试图接住飘然而落的雪花,口中念道:“或许有朝一日,她也能来看看这样的大雪。”

    说罢,嘴角上扬,痴痴而笑。

    他的手掌灼烫,雪花落处,皆尽融化,只余些微水汽,尚在掌心流淌。

    古往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这才入冬,发春还早了些。”

    远空云似盖,足下雪如尘。

    话说那日,灵均听燧皇与公子琰你来我往,争执激烈,任她再心思单纯,也听出二人话里有话。而且这难言之隐,似乎还与她的假想之敌有关。

    灵均此前在白氏时,只听说安宁是私生女,并不知她的爹爹和娘亲,到底是谁给谁戴了绿帽子。

    宫中一贯如此,流言甚多,既非捕风捉影,又不完全准确。一番添油加醋后,总会有些言过其实。

第一百零六章 姑娘芳名() 
灵均几个姐姐都嫁得皇子,对于这些秘辛野史,她们自然更加了解内情。

    大概二十五年前,胜神联合瞻部,两国与牛贺大战。

    当时的牛贺统帅,是安宁的外祖父,独揽大权的牛贺贵戚,有莘无惑。

    当时的胜神统帅,是安宁的生身父亲,一时无两的遂皇二子,燧人瑱。

    那时,有莘无惑仗着牛贺家大业大,兵多将广,不惧两国联手,厚颜无耻地与之打起了持久战。

    既是胜神与瞻部联手,那战事便不全是公子瑱说了算。

    许是觉得战事无趣,公子瑱竟想出一个法子,抽身去了白氏,将有莘昭柔从府中掳走。他这般做,一方面是为了羞辱有莘无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找找乐子。

    他修为高深,身手了得,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有莘氏带到了军营。那有莘氏可就委屈了——人家一个大家小姐,在府中呆得好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等着嫁给太子,当上太子妃,顺理成章地过完一个权贵之女的一生。

    当时的牛贺太子,正是后来的知生皇,也就是建业和安宁的父亲。

    这下倒好,公子瑱不清不楚地将有莘氏掳走,将诸多人的计划全部打乱。

    更可笑的是,他将有莘氏带到营中,竟不知要对她做什么。有莘氏还未落脚,公子瑱就后悔了——因为这女人跟在他身边,除了会骂人,就只剩下麻烦。

    有莘昭柔作为敌方主帅的女儿,未来的知生后,随意如何骂他,他也只能受着。吵是吵不过,动手嘛,就显得不够男人了。

    公子瑱听着头疼,问子车腾道:“这女人该怎么办?”

    子车腾不答话,在心里默念:不知道怎么办,你当初把她掳来做什么?

    “不如绑回大帅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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