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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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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过后,尸体停止抽搐,安静下来。

    侍女将白绫悬上房梁,而后又灵均的尸体挂在绫上,伪装成自缢的样子,这才找了个隐秘的位置,悄然匿去。

    她的动作娴熟,应该是千锤百炼,精于此道。

    在这一起谋杀的全过程中,她都拿捏得刚刚好,既让灵均有一些话说,又不让她的声音被其他人听见。

    室内安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日过后。

    待到有人察觉不对,房门被人从外撞开时,众人这才发现,屋子里的主人,已经死透了。

    房梁之上,三尺白绫,室中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这女子,应是自缢无疑。

    沈乐康见状,痛心疾首,万般悔恨。

    他责备自己,不该只因一时气愤,便将话说得那么重。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灵均,他买到了九州最好的布料,找来了胜神最巧的裁缝,已经为灵均备好了嫁衣。

第一百零九章 整顿军纪() 
他的女儿灵均,从来都是如花似玉,骄横刁蛮。他何曾想到,她会走得这般草率,这般狼狈。

    沈灵均一死,她与公子琰的婚事,便算是自动告吹了。

    燧皇闻知此事,疾首蹙额。

    他将公子琰秘密召于寝宫,刚一见面,便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这个畜生,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儿臣做了什么,惹得父皇如此动气?”公子琰似笑非笑,一脸无辜。

    燧皇见状,只道公子琰是死不悔改,用手指使劲戳着他的胸口,愤愤言道:“那是你的表妹,你的未婚妻,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父皇这般劳心伤神,儿臣还当是什么要紧事。”公子琰忍着胸口处的疼痛,悠悠笑道,“儿臣可是连胞兄都能残害的人,一个女人,不足挂齿。”

    公子琰行事向来隐秘,极少露出什么马脚,对于沈灵均之死,他却一改常态,连分辩都省了,一口应承下来。

    燧皇先前也只是猜测,这事可能与公子琰有关。

    此时,公子琰泰然自若地揽下罪责,燧皇一时之间,竟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若是公事公办,让臣子们知道了,他的好儿子弄死了他的好外甥女,两人还有姻亲在身,确实大为不妥。

    而且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外甥女,祭出一个亲儿子。

    这种事,简直就是丢人丢脸,不仅丢公子琰的脸,而且还丢他老子的脸。

    这种事,非但不能声张,反而只能掩盖。

    燧皇即使知晓,也只能装作毫不知情,对着沈乐康一家痛哭流涕,惺惺作态。

    沈灵均的死法,只能有一种,那就是自缢。

    公子琰正是拿捏准了燧皇的心态,这才若无其事、举止泰然地出现在他面前,说着些戳人心肺的风凉话,眉头都不皱一下。

    燧皇又怒又急,一口老血喷将出来,公子琰嫌脏,闪身躲过。

    他躲得有多生硬,他爹心里就有多难受。

    末了,公子琰皱眉捂鼻,略带厌恶地言道:“再有几门婚事,结果都是一个样子。父皇如果不怕得罪朝臣,尽管撮合好了。”

    “算孤求你,不要再去糟蹋安宁了,成吗?”老人的乞求,听上去格外真诚。

    公子琰闻言轻笑,他凑近燧皇,在他耳侧细语道:“二十三年前,儿臣一路从日奂追到玄股,追了三天三夜,终于追上兄长。那年的雪,也像今年一样,来得早了些,大了些。父皇当年派儿臣除去二哥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他说话比常人慢一些,好像字字发自肺腑,耐人寻味。

    他的身材高大,他的白发惹眼。

    他爽朗清举,皎如玉树,那行将就木的老人与他比肩而立,顿时相形见绌。

    在他的心里,那惯于玩弄权力的一国之君,如果施压不成,转而就会打起敢情牌来。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所以,无论燧皇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态度与他说话,他都告诫自己,那不过是权谋,自己不可心软。

    他于肮脏龌龊的权利旋涡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对于这其中套路,他如今也是如数家珍。

    老人眼眶湿润,缓缓问道:“你这是,在报复孤?”

    公子琰那一脑袋白毛,燧皇不可能不介怀。

    他曾将他贬至周饶,许多年里不闻不问。当他在子车腾的威胁之下,不得不召回公子琰时,当他再次看到他那只关风月、飘飘荡荡的宝贝儿子时,老人瞬间涕泪纵横。

    他知道,公子琰在外多年,一定吃了许多苦头,要不然不会早早便须发尽白。

    因为二人之间的芥蒂,他不便深问。他若不问,公子琰断然不会自己诉说。

    燧皇自觉亏欠公子琰,对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子琰仗着这份内疚,多少有些有恃无恐。

    他听老人提到“报复”,侧头轻声答道:“对。”

    辞藻简洁,言语温润。

    他的对答如流,令人痛彻心扉。

    言毕,他恭敬行礼,悠然告辞。

    燧皇老迈,加上多年来呕心沥血,身体早已不济。因为这个“对”字,老人一阵眩晕,登时昏死过去。

    燧皇这一躺,便是一个多月。

    待到他再次上朝,公子琰端端立于殿中,拱手而立。

    燧皇问道:“老六可有要事请奏?”

    公子琰听罢,沉思片刻,恭恭敬敬、不紧不慢地答道:“儿臣未婚妻子暴毙,儿臣心中痛楚,不愿在日奂多做逗留,触景生情。儿臣请命出征,望父皇恩准。”

    他愁眉紧锁,胸中似有无尽地哀恸。然而,即便他沉浸在这样极度的悲切中,偏偏还要装得沉着镇定,举止得体,谈吐大方。

    他的恰如其分像是伪装,他的情真意切,仿佛才是真的。

    朝中众臣皆知,沈灵均死于自缢,与公子琰没有半分钱关系。

    两人尚未完婚,公子琰却是这般言辞恳切,足见其情深意长。

    众臣闻言,不住点头,暗暗称赞。

    燧皇当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如此,他还是赞许公子琰的此番作为。这才是他所需要的,一个应时而生、有情有义的权谋者。

    再看看旁边那个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太子琭,燧皇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觉得这胜神的格局,也不一定非得是一成不变。

    他碍于沈乐康的情面,出言安抚了几句,劝慰公子琰道:“你有这份心思,孤与你表叔一家,都已深感欣慰。此番多去战场历练历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燧皇如此一说,便算是同意了。

    公子琰俯身跪地,言语哽咽:“儿臣叩谢父皇恩准。”

    他伏在地上,周身不住颤抖,仿佛只有拼命压抑着,才能略显平静。

    众臣见状,无不哀婉痛惜。

    就连此前不着一词的沈乐康,也悄悄抬起袖子,在眼前遮遮掩掩,作擦拭涕泪状。

    燧皇轻合双目,似气力耗尽,不愿多说。

    这父子俩,还真是虚伪到一家去了。

    公子琰一走,最开心的还数太子琭。这样一来,又少一人在他面前晃晃悠悠,横生事端。

    太子琭瞄着以胸贴地的公子琰,偷偷舒了一口气。

    燧皇看在眼里,一语不发。

    自此,公子琰帅兵,子车腾为副将,二人与公子珙一头一尾,开始对周边大肆扩张。

    公子琰或许不通用兵之事,但他很懂得如何用人。

    子车腾曾与公子瑱搭档多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的谋略如何,胆识如何,身手如何,自不必多说。

    公子琰身边另有先锋一人,手执一柄长戟,每战首当其冲,有万夫莫敌之勇。

    听闻此人十六七岁少年模样,面如冠玉,用兵诡谲,手段那是出奇的狠毒。

    听闻此人灵力了得,一招克敌,出手只有一个角度,那便是直取敌人咽喉。

    听闻此人发色棕黑,眸色棕黑,像是已经亡国的妙音族人。

    消息传到日奂时,公子珥正拥着一个美貌少年,给他喂葡萄,举止亲昵。

    公子珥一面抚着少年背脊,一面神色如常地问宫人道:“有没有打探到,老六那先锋是何方神圣?”

    “回禀公子,此人乃是妙音国皇族后裔,姓温,名名”宫人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听不清楚。

    “快说。”公子珥不再与少年暧昧,皱眉说道。

    宫人眼见横竖躲不过去,壮着胆子答道:“六皇子阵前先锋,姓温名雅,确实是公子故人。”

    话音未落,公子珥抬手一掌,朝着少年挥去。

    少年闪躲不及,被他掀翻在地,委屈得很,却也不敢造次,只得隐忍不发。

    公子珥出手很重,少年伤得不轻,挣扎良久,也未能起身。他却看也不看,只愤愤骂了声“贱人”,扭头就走。

    另一方面,子车腾跟了公子琰多年,终于再次有仗可打,整日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从都到脚,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焕然一新。

    胜神军中,添了强将,一时锐不可当。

    胜神大军势如破竹,攻城拔寨,胜报连连,周边甚至有小国,还不等打,就先降了。

    公子琰接到捷报,非但不见喜色,反而摇头说道:“我们的速度,似乎快了些。”

    此言一出,彼时在外鏖战正酣的子车腾与温雅诸人,莫名其妙就被召回大营,无一幸免。

    公子琰号令全军休整,说白了,就是让大家别打仗了,该喝酒喝酒,该打牌打牌。反正除了打仗,干什么都行。

    公子琰此举,无非是不想太露锋芒,有所保留,同时也让另一边的公子珙有利可图,有喜可报。

    两人旗鼓相当,朝中才不会有太大异议。

    这道理,子车腾也懂,可是他想着又没得仗打了,一时间心里老大不痛快。

    温雅谏言道:“仗可以不打,兵不能不练。”

    公子琰作为全军表率,一边喝酒,一边回道:“你爱咋地咋地。”

    温雅得令,又整顿军纪,纠集一帮兵士,演武操练,一日不敢怠慢。

    兵士若有不满,温雅正色道:“公子的旨意,我也只是照做。”

第一百一十章 军中比武() 
他虽正色,说话却有些偏颇——只因他一开口,便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

    公子琰曾轻描淡写地提醒过他:“没事先把官话练练好。”他只当那人是随口一提,并未留心。

    此时此刻,温雅这话虽是说得在理,但加上这口音,配上这脸蛋,就多少有些让人难以信服了。

    他言毕,又有人出言不逊,骂骂咧咧,言辞露骨,无非是揪着他和公子珥那点破事不放,说他以色侍人,又轻又薄,没个几斤几两,还敢挑这么重的担子。

    演武场里,一片哄笑。军人粗鄙,皆对着台上的先锋将领嗤之以鼻,外加调侃。

    温雅不语,握拳抿嘴,暗自隐忍。

    他已有二十出头,却仍是十六七岁少年模样,面色白皙,肤质细嫩,眸色棕黑,发色棕黑,一看便是异邦之人。

    温雅这口音、这相貌,一言以蔽之,就是不服众。

    他不服众,自有人能服众。

    若说公子琰初来乍到,在军中还没有什么威信可言,那有一个人,却是任谁也不能看轻。

    那个人,便是公子琰的副将,子车腾。

    温雅被人笑骂时,子车腾刚巧路过,闻言沉声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嘴那么碎?”

    台下顿时肃静。

    “你,你,还有你,”子车腾随手一指,点了刚才几个强出头的兵士,镇定说道,“自己去领三十军棍,滚到柴房里,呆五天去。”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那几个被点到的兵士,哪曾想过子车腾是来真的,当即肃立,不敢造次。

    子车腾怒道:“傻站着干嘛?等我请你们么?”

    兵士闻言,各自灰溜溜地,领军棍去了。

    众将士见状,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原来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出头鸟,是军中的百夫长,从军数年,身手不凡,在兵士之间,还颇有一些威信。

    子车腾是什么意思,温雅心知肚明。他双手抱拳,欲跪地言谢,却被子车腾不着痕迹地阻止住了。

    他拍了拍温雅肩头,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就走开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刚好经过,碰巧解围。

    所谓服众,对于子车腾来说,不过就是信手拈来。

    温雅看着子车腾的背影,感激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突然明白,治军之道,原来并不是有些灵力修为、兵法韬略就可以了。这样看来,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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