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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灵曲-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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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实在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没良心,把孩子丢下不说,竟然连衣服都不给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备一套,还真不怕她饿死冻死,羞愤而死。

    有穷到这个份上么?

    他打探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丢孩子,相反,人家都以为是他要弃女,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如此这般,他只得大大方方地,将女婴收入囊中。再择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众人不备,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去有莘氏那里交差。

    虽说这差交得差强人意,但聊胜于无,这灵力全无的女婴,总也比有莘氏肚子里的出轨铁证要好上太多。

    作为交换条件,有莘氏托人将长生推荐给孔仓,叮嘱他重点提拔,时不时地,也不妨在先知生皇面美言几句。

    人人只道孔仓是先知生皇的从弟,殊不知,这些达官显贵之间的关系,那必须是千丝万缕,斩不断,理还乱。

    事后,有莘氏为免走漏风声,又与长生联手,策划了一场名为意外的屠杀——待到有莘氏生产之后,长生遵照她的旨意,将神庙下了禁制。有莘氏前脚刚走,他便在夜里放了一把大火,将神庙烧了个一干二净,片甲不留。

    长生擅长火攻,或许因为从那时,他便开始操练。

    两个人沆瀣一气,将整件事从头至尾,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不慎有人知晓,只怕也在那场意外得不能再意外的大火之中,命落黄泉了罢。

    那些所谓的,知生后绝对信得过的贴身之人,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殒命的殒命,失踪的失踪,接二连三地,无一善终。

    唯独有莘氏诞下的那名女婴,被长生悄悄抱回,养在家中,化名长思。长老头一家人,许是因此受了有莘氏的恩惠,也说不定。

    反正,堂堂一国公主,摇身一变,就这么成了城北贱民长老头家中**,命运的辗转崎岖,实在令人可悲可叹。

    彼时,长略已经闯荡江湖去了,三年五载也不回家一次。任他如何神机妙算,也无从知晓,自己的家妹长思,竟然还有着这样一重令人惊喜的身份。

    在信的末尾,长生感慨言道,他欠长思的,已经还了,他欠安宁的,也就只能这样了。倘若真有来生,但愿还能相逢相知,再圆果报。

    安宁读罢,失声痛哭。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真切切地知晓,那冒名顶替她的长思,原本就该是牛贺的公主。

    什么先皇嫡女,什么大国公主,什么联姻重担,统统都是属于长思的。

    公子瑱是长思的生父,有莘氏是长思的生母,公子琰是长思的叔叔甚至于说,就连“安宁”这个名字,也都是属于长思的。

    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杀父之仇,她的丧母之痛,都是长思的。

    那个应该出现在长思面前的人,那个一直在寻找故人之女的人,与她、与她安宁、与她这个或许可以暂且称作安宁的女人,根本、全然没有丝毫联系,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原本应该,一无所有。

    无论命运如何错综复杂,该是谁的,最终也没能跑得了。

    回想起那年夏天,在那长长的送亲队伍的开头,不是那个叫做长思的少女,接替了她的人生,她的婚姻。而是她,站在混杂的人群中,双手奉上那偷换而来的昔日荣宠,终于不得不,物归原主。

    今时今日,公主长思又恢复了她本来的身份,远在瞻部,承担着她的和亲大任。

    安宁呢,她又是谁?一个弃婴?一个来路不明的,贱民?

    难怪有莘氏一直对她疏远,一直将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因为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她的母亲。

    她以为的母爱,不过是不得已的对待;她以为的仇恨,不过是与她无关的旧日恩怨。

    她看不惯先知生皇的狠毒,只因她没看见有莘氏的狠毒。

    这三十余年来,她怀念的、她怜惜的、她景仰的、她敬重的、她守护的母后,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而她,居然为了这样一个人,为了这样一种莫须有的亲缘,一次一次地、不厌其烦地,去狠心伤害一个一直视她如己出的先知生皇。

    而那个待她如父亲一样的男人,终于被她伤得体无完肤,一命呜呼。

    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她听到一个沉闷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她耳旁回响,一遍遍、一声声地质问她:“错了么?错了么?”

    她想说什么,奈何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错了,从一开始,便全都错了。

    从一开始,公子琰就没有对她说谎。

    她突然明白,初次见面时,那人了然于胸,却又分明错愕的明知故问。

    她突然明白,那日于乱坟岗中,他为什么明明就坐在公子瑱的墓前,却理所当然地矢口否认,说不知道她的生父何人。

    她突然明白,直到她自认学有所成,与他临幸告别之时,他为什么还会问她,如果有莘氏非她生母,她这仇报的还有什么意义。

    她以为的欺骗,她以为的隐瞒,都是他的无可奈何,他的口说无凭。

    她不仅杀了那么爱她的先知生皇,还毁了那么爱她的公子琰。

    他的深藏不露,他的飘飘荡荡,他的一身修为,全都因为她的一念执着,消散殆尽。

    而他竟然对此,不置一词。

    她这么愚蠢,这么固执,他只是包容,只是成全,只是照单全收。

    原来所有的爱恨嗔痴,全然不过一场虚妄,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不知受了谁人启发,她抽出腰间万仞,将那竹简上的字,一笔笔划掉,口中叹道:“奈何只有一颗心,终归还是要负人。”

    秋风萧瑟,丝丝凉薄。

    胜神,日奂。

    话说太子琭当日见敌军撤退,只道是时机己到,须得趁胜追击。他贪功冒进,不听子车腾劝阻,贸然追击牛贺大军。子车腾再劝,他反倒将其关押起来,一意孤行。

    太子琭此前从未上过战场,他所学的,都是官场之中的那一套勾心斗角。他习得的兵法,都是少年时听先生讲的、在竹简里背诵的,经不起深究。

    果然,他率领大军意气风发,好不痛快,却被长生杀了个回马枪。浩浩荡荡的胜神大军,反被人家败军之将打得屁滚尿流,险些连北都找不到。

    若是单单败了,那也还好说。毕竟敌方主帅是长生,太子琭败了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他假传诏书,这仗打得,就得另当别论了。

    燧皇此前对其万分忍让,一退再退。他开赌坊,开妓院,燧皇睁一睁眼,闭一只眼;他和其他兄弟搞得鸡飞狗跳,燧皇得过且过;他把他老子的女人给睡了,燧皇眼一闭,心一横,这事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但是这一次,他假传诏书,贸然强攻,使得到手的胜仗打输了,燧皇终于忍无可忍,退无可退。

    太子琭捅出这样大的娄子,关于易储之事,此番不需众臣谏言,燧皇心中也自有了主张。

    燧皇一怒之下,削去那人的太子之位,挑了个偏僻狭窄的宫殿,将他彻彻底底地,收禁了起来。

    与此同时,子车腾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他屈居副将多年,终于因为一场败仗而被扶正,升任全军统帅。

    说起来也是讽刺,他此前治军谨慎,屡战屡胜,从未出过什么大纰漏,却一直坐着冷板凳。如今,因为太子琭的冒失,他的存在才显出了特别的意义。

    按照燧皇的逻辑,因为子车腾未听取太子琭教唆,临阵不乱,虽身陷囹圄却仍是忠直敢谏,所以使得手下得以保全,胜神大军不至伤亡过于惨重。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请自来() 
在他看来,这样的人才,这样的骨气,才真正是一国所需。

    虽然这逻辑也没错,但却怎么听着,都感觉有些别扭——敢情之前那些年的仗,子车将军似乎全都是白打了。

    难怪废太子总是想着一鸣惊人,原来这样奇怪的想法,多少得力于他老子那混乱的思维。

    在燧皇愈发的年迈昏聩中,子车腾得以自立门户,一时之间,在军中竟也可与公子珙平起平坐。

    这对公子琰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前提是他还能活着回到日奂。

    之所以说燧皇愈发昏庸,那是因为他明知公子琰被困周饶,却不合计着派人去救,反而做起了其他打算。

    另一方面,公子珥假借出使之便,与巢皇狼狈为奸,谋害公子琰。对于这件事,燧皇也不是一无所知,却偏偏不动声色,在关键问题上装起了糊涂。

    这就明显给人一种感觉,好像那公子珥是亲生的,公子琰就是买菜送的。

    但公子琰不是安宁,也不是长思,他不是野种,更不是买菜送的,而是燧皇一时爽快过后,涂山月辛辛苦苦怀胎九月生产的。

    儿子被别人捉去,生死未卜,当爹的或许可以不心疼,当妈的,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沉得住气。

    涂山氏此前因为公子瑱的事,已经和燧皇闹得很僵,有事没事,话都不会多说一句。眼下为了公子琰,涂山氏和燧皇的关系,可能彻底要黄了。

    不过那涂山氏曾经是名动一时的大美人,如今却早已年老色衰,或许燧皇压根没把她当回事,也完全有可能。

    因为事实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这个样子。

    其实,此时此刻,燧皇心里确实只顾着盘算自己的小九九。

    按照他这种直男癌晚期的尿性来看,太子琭是废了没错,可是太子琭还有个同母胞弟,公子珙。公子珙的娘亲是胜神的皇后,公子珙因此根正苗红。

    这胜神的大统,由嫡子来继承,那绝对是顺理成章。况且公子珙有军功在身,为人厚道,虽然确实有些平庸,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总而言之,公子珙爹好娘也好,公子珙的母后爹好娘也好,拼爹拼娘拼家世,这位兄弟完胜。

    一番思索之后,燧皇发现天无绝人之路,那落魄的公子琰,不妨当作他用吧。

    所以,公子琰被捕一事,既然巢皇没有广而告之,那燧皇也一起装傻充愣,罔顾一切小道消息,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彼时,子车腾尚未来得及为自己的升迁庆贺,就先为他的帅表弟公子琰操碎了心。

    他在府中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边走边说:“既然是假传圣旨,我这就去请兵出征,把公子给救回来。”

    “子车将军,稍安勿躁。”景虔咳嗽之余,仍不忘记不慌不乱地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年老体衰的周饶人,果然将司幽门的分店开到了日奂。

    仔细算起来,他已年近花甲。他们瞻部人到了这个年纪,大多都已入土,他看上去却是分外矍铄,好像再活一二个甲子,那都不是事。

    子车腾说:“公子被关在那个鬼地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如何能稍安勿躁。”

    “祸害活千年,他肯定还没死。”说话之人,本身就是个祸害。

    十余年不见,这人的油滑有增无减,刚一开口,就自带着一股子吊儿郎当。

    子车腾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的府中,何时有过这样一位门客。

    公子瑱死后,他便是九州第一高手,而他竟然无从察觉,那人是何时到来,如何到来。

    那人似从门口而来,又好像一直就站在厅中。

    他没有鬼魅一般的身手,只因鬼魅都不及他三分聪慧。

    他就这般神出鬼没,不请自来。

    但凡世之奇才,多少有些怪癖。

    譬如这人,好端端的华服,非让他穿得里不是里,外不是外,浪荡得很。

    他手中摇着一柄羽扇,到哪儿都不忘了煽风点火。

    他手中的羽扇,唤作“未名”,却天下闻名。

    而手持羽扇之人,名字恐怕比羽扇本身,更加如雷贯耳。

    此人姓长名略,人称鬼才。

    他智计无双,算无遗策。

    他料定公子琰还没死,公子琰就一定还没死。

    长略之所以敢下这样一个结论,并不全是因为祸害活千年这个老梗,而是因为公子琰一死,那必定是满城风雨,无人不知。

    因为公子琰作为巢皇手中的重要筹码,他的一举一动、生死去留,都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不能达到预想的目的,巢皇绝对不会拿他来冒险。

    他因为被赋予的角色,注定会引起不凡的效果。

    正所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你回来了?”子车腾使劲揉了揉眼睛,好容易才敢确认,眼前站着的长略,真的就是长略本人,而不是魑魅魍魉,还魂归来。

    “可不嘛,活着回来了。”长略说得满是沧桑,好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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