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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力有时尽?真的是这样吗?”
爷爷一丝不苟的拨动着梳子,除此之外,他的世界再没有其它了。
几分钟后,他忽然抬起头来,很认真的对陈少宗小声道:“我死之后,你要照顾好『奶』『奶』啊。”
第234章 奶奶赶集()
夜深了,陈少宗没有回家,爷爷家在村头,他家在村尾,晚上他就住在了爷爷家。
隔壁的房间,咳嗽声刺耳,爷爷的睡眠很不安稳。
陈少宗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爸妈很忙,他就住在爷爷家。
他第一次在小伙伴家看了恐怖片,吓得白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房间里黑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有只阴魂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从黑暗里钻出来,吃了他。
他跟爷爷睡一张床,一人一头。
房间里满是爷爷沉睡的鼾声,这些曾经吵得他睡不着的鼾声拯救了他,告诉他,房间里还有个大人在陪着他。
那几夜,陈少宗都是抱着爷爷的脚睡着的。
每天爷爷醒来都会笑话他像只知了,抱着腿跟抱着能吃的树一样,怎么也不肯松开。
鼾声没了,那只记忆里粗硕的腿也接近干枯了。
治疗术冷却完成,陈少宗悄悄的起了身,钻进爷爷房间,为他施放。
他决定了,剩下的日子,就算用治疗术堆,也要弄死癌细胞,还爷爷健康。
治疗术六小时冷却,加上魔法石提供30%冷却缩减,他每四个小时就能施放一次,一天能放六次,一天就能回复九成的生命值。
坚持一个月,要是还不能救下爷爷,那就真的是人力有时尽了,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咳嗽声仍在继续,甚至更加骇人了。
陈少宗不敢睡,生怕一不注意,爷爷的声音就息止了。
就像小时候的他无数次幻想的那样,房间空旷,黑暗无边。
他心惊胆战,如临深渊。
凌晨五点,陈少宗又去了隔壁一次。
朦胧的清晨,隐约的幽暗,床头的痰盂里积了满底的红,陈少宗阴郁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回到房间,无眠。
半小时之后,天还没亮透,隔壁就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是『奶』『奶』起床了。
农村的人醒的都早,老一辈的醒的尤其早。
曾经最让陈少宗觉得痛苦的,就是假期在家,爷爷『奶』『奶』叫他起来吃早饭,美其名曰,吃完再睡,可每次吃完,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这时候,再重临童年,陈少宗却很是怀念,他准备起床,帮『奶』『奶』『操』弄早饭。
爷爷『奶』『奶』家还是土灶,烧起来很热的,能做一点,就是一点。
陈少宗下了床,打开了门。
奇怪的是,『奶』『奶』并不在堂屋,也不在厨房。
门扉上挂着锁头,没有锁住,这是她出门的习惯,因为她不习惯带钥匙。
日月交接的村落里万籁俱寂,『奶』『奶』那瘦瘦小小的身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陈少宗追了上去。
『奶』『奶』走的是去往集镇的路,她是很少走这条路的,她的一辈子都困囿于铁村,从来没有去过比集镇更大的地方。
孩子们带她出门玩她也不愿意,请她到家里吃饭,她也不愿意。
她倒是很乐意做事情,村子里谁家办喜事丧事了,只有在锅炉旁才能看到她的身影,或者烧火,或者洗碗,或者只是陪其它家的『妇』人聊天。
所以陈少宗很吃惊她的动向,心里有一点怒火在翻腾。
最近乡村来了很多推销东西的人群,他们的目标就是这样的老头老太太,去‘听课’就能领几个鸡蛋。
老人家懂得东西不多,在他们的推销、渲染、诱『惑』、欺骗下,往往都会选择买一些他们的产品,一年种地的收入就这么送出去了。
陈少宗紧紧的追着『奶』『奶』的背影,不让自己暴『露』。
二十分钟后,集镇就到了。
『奶』『奶』对这里很陌生,明显不知道怎么走了,她笑呵呵的拦住了两个过路人,像是在问路。
陈少宗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冲出去了,但还是竭力按捺住了自己。
也不知这次来推销杂物的团队给出了怎样的条件,『奶』『奶』不认路都赶过来了。
第三个路人终于给『奶』『奶』指明了道路,她千恩万谢的顺着路人所指步入了下一条街。
天亮的差不多了,这条街上人尤其的多,叫卖声熙熙攘攘,往来者推推搡搡。
『奶』『奶』小小的身影没入了人群里,陈少宗仗着敏锐的目光锁定着她。
一条肮脏的小道出现,『奶』『奶』确认了一下,走了进去。
陈少宗知道目的地就在面前了,他赶紧追了上去。
“咦?”
刚一踏上这条路,陈少宗就呆了,原来这里竟是个小型的菜市场,大路边上不让摆摊了,附近的居民自发的聚集在了这里,淳朴的交易着。
陈少宗心中一乐,想不到『奶』『奶』也新『潮』起来了,学会到菜场上买菜了。
这里都是土生土长的农家菜,自家吃不完才拿来卖的,又便宜又新鲜。
木板上用简单的大字写着类似‘小青菜一元一把’、‘韭菜二元三把’的字样。
这么便宜的菜蔬,『奶』『奶』都越过了,陈少宗才想起来,『奶』『奶』不识字的,他准备上前帮助『奶』『奶』了,却没想到,前面不远,『奶』『奶』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个小小的,水果摊子面前?
陈少宗抖了抖耳朵,凝神听着:
“你这个梨子,怎么卖的啊?”
“老『奶』『奶』你有眼光了,这是新进的库尔勒香梨,x疆产的嘞,又甜又嫩又好看,顶呱呱,算你便宜点,十二块钱一斤。”
“这么贵啊?”
“啊?不贵了『奶』『奶』,便宜的也有,你看那边有青梨的,好吃不贵,一块五一斤。”
“看着个头也差不多啊……”
“嘿,您这话新鲜了,哪有拿个头论价格的,咱这香梨可是正宗货,甜滋滋的,营养价值还高,不信您尝尝。”
“这么贵,我可舍不得吃,你说你这个酷二肋梨子更有营养的,对不对?”
“那必须,您买了吃一下,就懂了!”
“就买这个了,你给我称一点,我家老头子咳嗽的太厉害了,是要弄点好梨子吃吃呢,x疆的梨子,嘿嘿,让他尝尝鲜。”
“成了,一斤七两,算您二十块钱!
诶,老『奶』『奶』,您这钱怎么都是一块五『毛』的啊?晕,一『毛』的都有?!我看您手上不是有二十跟十块的吗?那个给我多方便。”
“不成的,不成的,这个十块钱是要给我孙子买烧麦的,他喜欢吃,二十的呢,要丢给他买零食用的,年轻人花大钱有面子!”
“得,那您慢走啊。”
“哎,谢谢老板哦,谢谢哦。”
第235章 冰糖雪梨()
陈少宗手脚慌『乱』的就要擦脸,他发现自己回来之后,快要失了对眼睛的掌握了。
总有眼泪不争气的要流。
原来『奶』『奶』也听到了爷爷的痛苦,她起了个大早是为了买梨炖给爷爷吃。
也不知这是不是她第一次到摊头买水果,也不知这是不是她第一次这么的勇敢。
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求一味能缓解自己老伴难受的『药』。
『奶』『奶』紧紧攥着小小的口袋离开了菜市场,回到了最先到达的集镇入口。
热腾腾的蒸汽里混着面粉的香味,她步履蹒跚的走近早餐店,小小的身体像个孩子,她立在窗口那儿,举着皱巴巴的十块钱,声音有些低也有些颤的道:“买烧麦,十块钱的。”
早餐店内外人来人往,她的声音被人『潮』淹没,低语了好几遍,打包的阿姨才注意到勉强高出了窗口一点的她。
“『奶』『奶』,你买几个啊?”
“买十块钱的,带回去吃。”
阿姨接过了她的钱,不满道:“您这个钱也太破烂了吧。”
“嘿嘿,能用就行了嘛,谢谢你哦,谢谢你。”
『奶』『奶』将装着较新的二十块的口袋按压得紧密了一些,她自语道:“我就说嘛,大钱新钱,用起来有面子的。”
陈少宗眼眶通红,她想着爷爷身体好,想着孙子有面子,却完全没想到,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独行近半小时的陌生马路是多么的危险,又因为那些破损、零碎的纸币,收了多少不满和白眼。
『奶』『奶』向家走去,一手香梨,一手烧麦,脸上有些得意。
“个老头子老笑话我不认识路又不会说话,这次要跟他好好显摆一下呢!”
刚出集镇,她就遇到了村子里一个熟人,搭上了顺风车,坐在电动车后座的她越发高兴的在清晨的微风里眯起了眼。
陈少宗追在她后面,看她将小口袋握得死紧,看她的白发在风里飘。
那是爷爷昨天梳过的发,那是他要保护好的人。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陈少宗才发现,厨房已经燃起了炊烟,一辆老式桑塔纳也停在了门前。
是大伯跟大伯母来了,剩下的一个月,他们将会跟陈爸陈妈一起照顾爷爷,陪伴好这最后的一程。
天光大亮,赤红的阳光驱尽了世间的阴霾,古老的屋子里有微尘在光线里游『荡』,所有的黑暗都消逝了,留下的只有岁月静好,信念光辉。
“咳咳,”面『色』衰败的爷爷艰难的走出卧室,坐在了门前,平和的微尘被他撞破,晨日的暖阳落在他身上,一片森寒。
陈少宗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为什么,看起来更恶化了呢。
『奶』『奶』悄悄的带着两个口袋进了厨房,她看着忙碌着的大伯母,不高兴的道:“怎么你买好早饭了啊?”
她是失落于自己准备的惊喜落空了,不过还好她还有一袋梨,于是她又快乐了起来。
爷爷对着陈少宗招招手,陈少宗赶忙上前蹲在了他身前。
浓郁的腐朽气息钻到了陈少宗鼻窍里,爷爷的嘴巴贴到了他的耳边,“咳咳,少宗,你快趁『奶』『奶』不注意,去把痰盂倒掉,爷爷弄不动了……”
陈少宗点点头,又有些难过。
爷爷见他没有起身,干咳了两声道:“麻烦你了,爷爷知道很脏,可是,也没几天了……”
陈少宗连连摆手,带着哭腔驳斥道:“才没有呢!我这就去倒!”
往昔的战斗很多次都让陈少宗流过血,但凡他受伤到流血,那量都比爷爷咳出的要多,可他端着淡红『色』的痰盂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的重。
它们不是血,每一滴每一点,都是覆水难收的生命。
清理好痰盂,陈少宗慢慢的往回走,沿河的叶子落了大片,枯黄的叶片盖住了半条河,秋日的寂寥让人觉得孤独。
门前,『奶』『奶』端着一个瓷白的小碗,碗壁上烙印着鲜红的字——长命百岁。
这是长寿碗,老人家过大寿的时候,就会制作一批家用,据说用它吃饭喝水,就能获得健康。
爷爷接过碗,鲜红的字体对比着他蜡黄的脸,刺眼到残酷。
“猜猜是什么?”『奶』『奶』道。
“你个老太婆,还会玩神秘了,早上能是什么?粥呗,这次可别厚厚的啊,说了多少次,我爱喝稀的,咳咳,咳咳咳~”爷爷回道。
『奶』『奶』不满意的瘪瘪嘴,“稀的稀的,我做的饭菜就是不合你口味呗,这次稀稀的,喝吧喝吧!”
她揭开了盖在上面的另一只碗,『露』出了里面白水一样清澈、果冻一般粘稠的蒸梨。
“嘿嘿,”爷爷笑了笑,又咳了咳,“这个好,这个好。”
爷爷喝了一大口,脸『色』竟然好转了一些,他急促的呼吸了几个来回,“可算舒坦啦。”
“哼,”『奶』『奶』口头不满,人却挨着爷爷蹲了下来,得意道:“这个可是酷二肋的梨子嘞,有营养的,你都喝完,不要剩下啊。”
“你做的这么好喝,我当然要喝完啊,”爷爷笑呵呵的回道。
“好点了吗?下午我们去田里看看,水稻差不多要割了,我看别家都有人开始了嘞,”『奶』『奶』道。
爷爷手上的碗一抖,脸『色』重又难看起来,他的眼底多了一点儿深沉的悲哀。
他的一辈子都用在了农田里,日升月落,春种秋收,闲时浇花,忙时收谷,养养鱼,『摸』『摸』蚌,打打牌,喝喝酒。
这些熟悉到成为本能的念想终于要放下了,他终于什么都做不了了。
“咳咳,”爷爷磨碎咽下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