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窜入体内、直达双腿,齐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几个侍从看见主子吃亏,纷纷冲了上来。乐之扬右手挥出,东一扫,西一拂,掌力所至,侍从们身不由己,原地疯转,活是几个陀螺,越转越近,忽而撞在一起,东倒西歪,躺了一地,手脚相互纠缠,软绵绵地爬不起来。
原来,乐之扬和梅殷寒暄以后,进入府中,忽见有人围在一起,上前一瞧,正看见齐王行凶。扮“张良”的挨了毒打,做“樊哙”的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乐之扬一时心生不平,上前制住齐王。
齐王又惊又怒,破口要骂,那股热流忽又窜到喉间,立马张口结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听乐之扬笑道:“哎呀,殿下怎么跪下来了?黄大人可承受不起。”齐王气得发疯,口唇一开一合,却无声音发出。乐之扬假意歪着脑袋,靠近齐王,连连点头,忽地冲着黄子澄笑道:“黄大人,王爷殿下说了,他大错特错,在此给你赔罪。”齐王听了这话,气得几乎昏了过来。
黄子澄此时还过神来,他受辱之际,忽得乐之扬相救,心中老大不是滋味。怔忡之际,一个人忽地大踏步走上前来,举起手来,在齐王的肩上轻轻一拍。乐之扬只觉一股大力猛窜过来,虎口剧震,竟尔脱手,那人轻轻一拽,便将齐王拎了过去。
乐之扬定眼一瞧,看清来人,心中咯噔一下,跌入千寻谷底。齐王终于能够出声,张嘴就骂:“狗道士,我把你碎尸万段……”忽一掉头,怒冲冲说道,“大和尚,呆着干吗,还不揍死这个狗道士。”
救他之人白袍光头,长身玉立,不是别人,正是乐之扬的死对头冲大师。和尚听了这话,笑而不答。齐王心中不快,正要呵斥,忽见朱允炆和宁国公主快步走来。原来此间喧哗,早已惊动堂上。皇太孙看见黄子澄一脸是血,惊怒交迸,厉声叫道:“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黄子澄看着齐王,犹豫未答,忽听齐王笑道:“天黑路滑,黄大人自个儿摔的。”黄子澄怒气冲脑,指着他浑身发抖:“你、你殴打朝廷命官,我、我……”齐王不待他说完,笑嘻嘻说道:“黄大人可不要诬赖好人,本王一向以理服人,打人这种事,那是万万不会做的,太孙如果不信,这里的人都能作证。”
他目光扫过人群,无不威胁之意,朱允炆明白他的把戏,冷冷道:“好啊,我倒要看看,谁来给他作证?”
庭中人鸦雀无声,太孙也好,齐王也罢,全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儿。正寂静,忽听有人咳嗽一声,说道:“我来作证,七弟没有打人,黄大人那是自个儿摔的。”
朱允炆脸色一变,抬眼看去,只见人群分开,周王走了出来。他话音方落,又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没错,没错,我也看见了,黄大人自个儿摔跤,怨不得别人。”
说话间,晋王下了轿子,漫步而出。这两人睁眼说瞎话,气得朱允炆脸色发白,正要发作,忽听有人笑道:“太孙殿下,借一步说话。”朱允炆回头一看,却是朱棣,当下脸色一沉,冷冷道:“说什么?”
朱棣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老七打人,又能如何?普天下只有父皇可以罚他,父皇本就欠安,此事报入宫中,他一怒之下,岂不病势加剧?照我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朱允炆心中雪亮,黄子澄裁汰官员,得罪诸王,几个藩王串通一气,故意让他难堪。黄子澄挨了打,好比打了自己的嘴巴,朱棣一片虚情假意,说的话却句句在理,朱元璋纵然罚了齐王,也会气病身子,自己执意追究,反而成了不孝之举。
朱允炆发作不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宁国公主看着几位兄长,生气道:“三哥、四哥、五哥,今日小妹做东,只想大家欢欢喜喜。太孙是我请来的,你们也是我请来的,如果闹出岔子,小妹的脸上也过不去。”说到这儿,眉眼已是红了。
晋王摆手笑道:“二妹,你这是干什么呢?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兄妹,对于太孙,我一向尊重得不得了,谁敢闹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你说对不对啊,老四!”他斜眼瞅向燕王。朱棣若无其事,拈须笑道:“三哥问我干吗,我是来喝酒的。”晋王拍手笑道:“对,对,咱兄弟好久不见,今日定要喝上一杯。”
宁国公主心下稍安,命太监传唤太医。黄子澄自知奈何不了齐王,只好忍气吞声,跟随太医治伤去了。
这时诸王入席。冲大师向乐之扬微微一笑,亦步亦趋,跟在晋王后面。乐之扬望着他背影,心中不胜惊疑,不知这个和尚如何脱困,又为何在此现身?看样子,他和晋王、齐王颇有瓜葛。更要命的是,别人不知道乐之扬的底细,冲大师却是一清二楚,若是当众揭穿,可就大势去矣。
霎时间,他心乱如麻,几乎动了逃走的念头。这时忽听有人叫唤,回头一看,却是道衍。乐之扬对他十分忌惮,打个招呼,匆匆进入大厅,站在朱允炆身后。冲大师站在晋王身边,见他进来,面露诡笑,笑得乐之扬心中发毛。
忽听晋王说道:“只是喝酒吃肉,忒也无味,本王手下有一位异人,变个戏法儿给各位助助兴。”回头使个眼色。冲大师含笑上前,一手提起酒壶,一手握住酒杯,倾转酒壶,注酒入杯,转眼斟满,他却注酒不绝,酒水一路越过杯沿,一分一厘地向上增长,堂上众人见状,忍不住纷纷惊呼起来。
冲大师笑容不变,注酒不绝,待到停下之时,酒杯上方多了五寸高一截酒柱,光亮剔透,恍若水晶。
乐之扬心中猜测,冲大师必是用“大金刚神力”裹住酒水,使其满而不溢,不过想来容易做来难,换了自己,断然无此能为。
忽听晋王笑了两声,扬声说道:“大和尚,这一杯酒,你代我敬给太孙。”冲大师答应一声,放下酒壶,双手捧杯,上前笑道:“太孙殿下,请接此酒。”
朱允炆盯着那酒,脸色苍白,他若不接酒,就是不给晋王面子,接过此酒,酒柱一塌,必定淋他一手。更何况,这和尚来路不明,酒中或许下毒,也未可知。
一时间,朱允炆接也不是,拒也不是,瞪着酒杯,尴尬无比。这时人影晃动,乐之扬抢到桌前,笑嘻嘻说道:“太孙不胜酒力,这杯酒我来代劳。”不由分说,举起手中竹笛,一头插入酒柱,一头含在嘴里,运足内力,狠狠一吸,酒柱化为一股,顺着笛管流入口中。
这一下好比长鲸吸水,眨眼之间,杯中酒液一空。乐之扬收起竹笛,舔了舔嘴唇,笑道:“好酒,好酒,晋王的美意,我代太孙谢过了。”
冲大师收起酒杯,面露讥讽,乐之扬和他目光一碰,只觉心头打鼓,低头退到一边。朱允炆得他解围,大大松一口气,看了看乐之扬,眼里大有赞许之意。
晋王咳嗽一声,忽又说道:“大和尚,好事成双,你再敬燕王一杯。”冲大师提起酒壶,又斟一杯,裹酒成柱,送到燕王桌前。
朱棣安然静坐,不动声色。道衍忽地闪身而出,左手拎着一个空杯,右手拿着一根象牙筷子,上前一步,呵呵笑道:“晋王说得对,好事成双,两杯胜过一杯。”右手牙筷一挥,将那酒柱齐杯切断,同时酒杯向前一送,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酒柱一滴不漏,全都流入空杯。
这一轮变化十分离奇,众人还没看清,一杯酒分成了两杯,道衍牙筷一挑,冲大师的酒杯飞向燕王。朱棣随手接过,仰天饮下,道衍又将手中之酒双手奉上,朱棣接过瞧了瞧,一气饮尽,搁杯笑道:“这位大和尚好本事,敢问尊号法名?”
冲大师合十笑道:“区区微名,不足挂齿。”道衍看他一眼,忽而笑道:“大和尚,你不说我也知道,‘大金刚神力’震古烁今,神渊镜止,太冲莫胜,渊头陀我见过,你如此年轻,应当是‘太冲莫胜’冲大师吧。”冲大师笑道:“道衍师兄百闻百知,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好说,好说。”道衍笑眯眯说道,“‘金刚门’禅宗巨擘,佛法精深,此间事了,我一定上门拜会。”冲大师笑道:“贫僧却之不恭,必当洒扫以待。”
两个和尚各怀鬼胎,相视而笑。乐之扬冷眼旁观,不由心想:“这两人都是巨奸大猾,偏偏都是佛门弟子,佛祖天上有知,一定气个半死。”
晋王本想刁难太孙、燕王,不想被人破坏,心中暗暗气恼。忽听道衍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殿下就不回敬晋王一杯么?”
朱棣笑道:“好啊,你替我敬一敬三哥。”道衍应了一声,左手携壶,右手拎杯,屈指一弹,酒杯嗖地飞出,滴溜溜落在晋王面前。道衍酒壶一扬,壶嘴里飞出一股酒液,去势如箭,刷刷刷落入酒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齐杯而止,满而不溢。冲大师见状,由衷赞道:“好手法。”晋王强笑一笑,只好举杯喝下。
朱棣笑了笑,又说:“敬过三哥,就不敬太孙么?”道衍笑道:“王爷不说,我倒是忘了。”袖袍一拂,一只酒杯平平飞出,落到太孙面前,滴溜溜旋转不休,竟将本来的酒杯挤到一边。朱允炆心中不快,大皱眉头。道衍一如先前,扬起酒壶,飞出一缕酒液,势如经天白虹,直直落向杯口。
忽然一阵风起,酒到半空,遇风转折,化为一道弧线,嗖地飞向晋王。道衍脸色一变,忽听乐之扬笑道:“借花献佛,太孙也敬晋王一杯。”他这一掌,用上了“碧微箭”的功夫,刚劲为背,柔劲为弦,将那一股酒水射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向晋王的酒杯。
晋王变了脸色,忽觉大力涌来,裹住射来的“酒箭”,凌空一转,飞向道衍。晋王转眼看去,冲大师左掌竖起,袖袍鼓动,微微笑道:“此乃太孙之酒,晋王如何敢饮?”
道衍笑道:“说的是,太孙不喝,谁又敢喝?”大袖一拂,一股柔劲送出,酒液化为一团,有如飞星掷丸,呼地撞向乐之扬。
“敬出去的酒,泼出去的水。”乐之扬双掌齐出,左弓右弦,又将这“酒丸”弹向冲大师,“泼水难收,敬酒不回。”
冲大师微微一笑,不待“酒丸”射到,一掌扫出,将“酒丸”拨向道衍。道衍反手一掌,又将其拨向乐之扬。这一拨带有两人之力,乐之扬不敢怠慢,抢先出掌,酒水远在一丈,就被逼了回去。
一时间,三大高手出手如风,逼得那一团酒水旋转如飞、凌空不坠,越转越热,越转越小,倏忽之间,化为了一团袅袅的水烟。
三人同时收掌,退到主上之后,堂中鸦雀无声,一时静得古怪。忽然间,燕王拍手大笑,叫道:“精彩,精彩,三位都是奇才,梅驸马,我若是你,就该敬这三位一人一杯。”
梅殷笑道:“燕王说的是,梅殷白活一世,这样的本事却是第一次见到。”斟满三杯,分别敬给三人,三人无法,只好饮下。乐之扬力抗两大奇僧,丝毫不落下风,朱允炆始料不及,真有不胜之喜。
忽听周王说道:“这敬酒的把戏大大有趣,说起来,我也有个把戏,还请诸位品鉴品鉴。”宁国公主笑道:“五哥一向古板,居然也会把戏?”周王笑道:“二妹误会了,耍把戏的不是为兄。”说着拍了拍手,不消片刻,一名太监带入一个黄衣男子。
该人年约四旬,唇黑面白,眼窝凹陷,眸子转来转去,透出一股子邪气。宁国公主见他模样,先有几分嫌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衣男子答道:“古严。”嗓音咝咝作响,有如毒蛇吐芯。宁国公主皱眉道:“你是哪儿人?口音真怪。”古严嘎声道:“我是南疆人。”
宁国公主知道周王醉心药物,常与一些怪人厮混,当下问道:“古严,你会什么把戏?”
古严道:“我会弄蛇。”
“弄蛇?”宁国公主看他两手空空,不由奇道:“蛇在哪里?”
“这儿!”古严一挥手,从他袖管之中游出一条碗口粗细的黑蛇。
谷王笑道:“把蛇藏在身上?这样的把戏何足为奇……”说话间,古严的袖管、裤脚不断钻出蛇来,有粗有细,有长有短,谷王话没说完,已然钻出数十条之多。可是更骇人的还在后面,随着毒蛇涌出,古严的身子萎缩下去,手脚收缩,脑袋下沉。一片惊呼声中,古严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堆衣裤,其中大小毒蛇,仍是不断涌出,数以百计,遍地都是。
众人只觉头皮发炸,纷纷瞪着周王。周王神色淡然,举杯饮酒,若无其事。众人正觉惊疑,忽听厅堂之外,传来一缕尖细的哨声,群蛇应声而动,蜿蜒向前,化为一条浊流,直向上首的朱允炆冲去。
朱允炆面如土色,腾起站起身来,失声惊叫:“护驾,护驾!”乐之扬见势不妙,抓起两根牙筷,嗖嗖掷出,将两条毒蛇钉死在地上,又从囊袋之中抓了一把松针,正要发出,忽听哨声尖利起来,紧跟